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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一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快要到城门前,仍不见减速。
城门处的将士欲要上前阻拦,便听马上的人高喊:“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刚迈出了一步的守门将脸色大变,立即撤了回去,高喊着让众人放行。
马匹卷着尘土驰骋而去,徒留一众人在尘土之中白了脸色,赶早集进京的百姓们捏着行囊惴惴不安。
八百里加急,常是与战事有关的密报,难不成又出事了?
不过一个时辰,消息便在京城传开,蒹葭从下人口中得知,急匆匆的报给了沈若华。
沈若华如往常一样坐在书房内记东西,闻言撂下了笔,呼吸一促:“燕赤出兵了。”
她拍案起身,快步往书房外走,脚下生风,“让人准备轿撵,我要去王府一趟——”
与此同时,在金銮殿上,皇帝翻阅着将士递来的战报,脸色阴沉如水。
跪在殿中的将士简单的复述了一番幽州的事,引来朝中嘈杂声一片,不少官员义愤填膺。
“好一个不讲道理的蛮国!皇上分明将杀死她们公主的人送过去任由他们处置了!他们居然还不满意,竟然趁我幽州将士不备之时伺机偷袭!真是无耻至极!”
“这燕赤皇帝的胃口当真是大,他本就是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当初就想对我们东岳下手,结果败给了荣亲王,到现在竟然还不死心!皇上,万万不能放任了他们!”
皇帝还未开口,臣子便接二连三的站了出来,异口同声的请皇帝出兵。
宇文将军跨步走到殿中,神情沉肃,手持玉板,俯下身道:“皇上,老臣自请前往幽州抵御外敌,请皇上恩准!”
他刚说完,便有个文官站了出来,说道:“宇文将军回京才不过半年,老臣记得将军回来时身负重伤,此次幽州战事紧要,臣以为将军作为主将前去风险过大,请皇上三思。”
宇文将军一脸的不悦,就着弯腰的姿势瞥了一眼那官员,冷声道:“赵大人此言差矣,本将军虽然之前负伤,可现在身子已经大好,如此重要的战事本将怎能退缩,皇上,臣必定战到最后!”
“将军打过的仗数不胜数,有十足的经验,更应该将此重任交给宇文将军,皇上,臣提议宇文将军为此次燕岳一战的主将!”宇文将军在朝中交好的同僚站出来替他说话。
朝中一时间分为两派,一派让他在京城休养生息,派别的将军前去,而一派则是赞同宇文将军前去。
皇帝有些犯难,正考量的时候,有个官员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道:“宇文将军从未去过幽州,且幽州和将军以往待过的几座城池皆有不同,将军对地形地势都不了解,如何能带领将士们与燕赤抗争呢。”
“若是战事不紧要便罢,还能给将军熟悉地形的时间,可是现在燕赤蛮夫们气势汹汹,哪里还能给将军准备的时间。臣以为,要派一个对幽州城熟悉的将士前去才行!”
工部尚书卢大人埋着头走出队伍,冲上首深深弯腰,高声道:“臣举荐荣亲王。”
他微微抬起了些身子,为自己的提议做出解释:“王爷为与北漠一战,在幽州及其周边城池辗转三年,是最熟悉幽州环境之人,更何况与燕赤皇帝交过手的人,东岳众位将领之中只有王爷,当年燕赤的皇帝就败于王爷之手。他们胆敢再次侵犯我东岳国土,皇上应该派王爷,彻底将这群宵小打回去,以瞻显我东岳国威啊皇上!”
金銮殿内安静了片刻,继而接二连三的人站了出来,支持卢大人的提议,放眼看去,文武百官竟站出了三分之二,就连方才争的面红耳赤的两派,也开始纷纷站队。
这局面,道一句一呼百应都不为过,即便开口的不是霍孤本人,这样大的影响力也让不少有心之人黑了脸。
尽管皇帝起初设想的出征之人就是霍孤,但现在的局面还是让他觉得不爽。
站在人前的几个皇子神情各异,太子捏着拳头,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扫了一点金銮殿内,将目光放在了霍孤身上,不冷不淡的开口:“荣亲王作何想法?”
霍孤慢慢走到人前,不卑不亢,“只要皇上下令,臣弟立即前往幽州,定不负皇上信任,必将蛮夷赶出东岳国土。”
“好!”皇帝大喊了一声好。
他当即在殿上下旨,封霍孤为主将,并派去二十万精兵奔赴边关。
皇帝沉声叮嘱:“此战只许胜不许败!荣亲王,朕等着你凯旋的好消息!”
“臣遵旨——”
福公公看了眼殿下殿上,寻思了片刻,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打算喊退朝。
这嘴刚张开,便听见有人说:“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福公公忙闭上了嘴。
“哦?是何事?”皇帝有些疲了,问话的声音也带着明显的倦怠。
太子长话短说,“父皇,儿臣也想为父皇分忧,前去幽州抵御外敌,请父皇恩准。”
一石激起千层浪,金銮殿内的朝臣们纷纷朝太子望了过去,不少人的脸上都带着震惊的表情。
皇帝一下子就精神了,不可置信的重复问道:“你说什么?”
太子紧张的滚了滚喉结,顶着众人的目光,依旧硬着头皮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皇帝捻着指腹,沉吟了片刻,说道:“此事,容朕考虑考虑,先行退朝——”
他腾地起身,快步从边上的小门离开了。
金銮殿内的朝臣如退潮般依次离开了金銮殿。
落在后头的,是太子及其几个太子党的朝臣。
看文武百官离开了好远,这几人中的头,杨二老爷杨苯,便沉着脸道:“殿下怎能如此冲动!”
几人已经出了大殿,四下只有几个太监,没有别人。
太子四下看了看,而后道:“孤已经考量了很久,这次孤一定要跟去!”
“殿下三思啊!殿下从未上过战场,那战场上刀剑无眼,更何况这次侵犯边关的,是蛮夷啊!蛮夷打仗最是凶狠,十分危险,殿下身份尊贵,怎能、怎能屈尊降贵,去那样的地方!”
太子咬牙切齿,靠近他的脸压低声线,忿忿道:“现在朝中多数都是他的拥簇者,这一战孤如若不去,这次霍孤要是再赢一役,整个军营都会是他的人!孤脚下的这个位子还坐不坐得稳?嗯?”
被他靠近了瞪的官员畏惧的躲闪着他的目光,被他轻骂了一声废物,推的老远。
太子快步离开了皇宫。
几个朝臣也一并追了上去,轿撵一路跟着太子回到东宫。
到了太子的住处,说法便更加方便,杨苯无顾忌的说:“可是这次荣亲王离京,是殿下布置的最好时机!将殿内的全都换成殿下的人,等霍孤回京,即便他赢了战役,在朝中也孤立无援!”
“太后是霍孤的生母,霍孤有所顾忌,即便是为了太后的名誉,他都不会举兵造反,届时殿下登基的路就愈发平稳。殿下何须废这么多的心力,屈尊降贵的要去边关?还请殿下三思!”
太子捏着酒杯晃了晃,睨了一眼杨苯,讽刺一笑,反问:“你要孤做父皇这样无能的皇帝?”
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跪下,惊慌喊道:“殿下!”
太子抬手示意他们闭嘴,坚决道:“孤要做这个皇帝,要做的光明正大,不仅要朝臣拥护,还要百姓拥护,要孤的军队拥护!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孤要赢得光明正大!要光明正大的拔去,霍孤这个毒瘤!”
他手中的酒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杨苯等人见状,面面相觑,交换了眼神后,默契的不再劝,而是奉承了句:“殿下英明。”
几人结伴离开了东宫,走下了门前的台阶后,有个大臣实在忍不住,凑到杨苯身侧,低声道:“大人一定要再劝一劝殿下,这可不是小事,动辄,可是要人命的啊!”
也不知太子哪里来的自信,也不见他武功如何如何的高,没有任何作战经验,还敢去这样危险的战役凑热闹,届时两国交锋,有谁能保护他的安全?难不成还要因为他,特意带走暗卫保护不成?
如此一来,过去的意义是什么,保不齐泄露出去,拥护没得到不说,反而得到一堆训斥和辱骂。
堂堂一国太子,去了边关打仗还得特意让人保护,简直能笑掉大牙。
几个官员短短几个时辰内,愁的头发都要掉了,杨苯算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不敢找太子劝说,就只能寄希望于杨苯能劝得动太子,让他别去边关找死了。
杨苯心里也没底,长叹了声,打着马虎眼把一群人劝走,回府了。
等人都走光了,一辆低调的马车停靠在太子府侧门。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下马车,拾级而上。
站在侧门迎接他的,正是太子。
“阁老。”太子破天荒的拱手作揖,将人迎进了东宫之中的书房。
太子亲自替他斟茶,笑着说:“孤要感谢阁老,给孤的提点,否则的话,孤此次必定吃亏!”
邓大人尝了一口茶,回味无穷,挑了挑眉头,对太子道:“是太子殿下自己悟性高,老臣不过是稍稍提点,殿下便能悟到老臣的意思实属不易,殿下的头脑,担得起殿下现在的位子,也担得起……更高的位子。”
邓石抬手做了个上台阶的姿势,笑容圆滑。
太子哈哈笑了起来,端起自己身前的茶杯说:“如若孤真能到阁老意思的那个位子,那孤最该感谢的人,便是阁老,孤必定给阁老最好的待遇,和最匹配阁老的身份,断不会让阁老埋没于此。”
“那老臣就提前先谢过太子殿下了。”邓石双手交叠,垂首谢恩。
二人一来一回相谈甚欢。
太子找到了倾吐之人,狠狠同邓石骂着刚走的那几个大臣。
“他们都是目光短浅之辈!与阁老乃是云泥之别!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却不知长远的利益!竟要孤效仿父皇,行偷奸耍滑之事!呵!他们以为父皇钻了空子登上了皇位,霍孤便不足为惧了?若当真如此,父皇何必如此忌惮他!事事都要顾及他的想法!”
太子说道激动之处,将手中的茶碗往桌上一扔,“孤做不到父皇这般忍气吞声!孤要的是,这东岳是孤的一言堂!谁都别想阻挠孤的决定!孤,是这东岳唯一的王!”
邓大人不动声色的看着太子,等他说完了,才附和说:“殿下会得偿所愿的,殿下比您的父亲,要有胆识的多,想当年,荣亲王第一次出征的时候,老臣就让皇帝也跟过去,只可惜,皇帝听信了别人的谗言,留了下来,造就了现在的局面。不知皇帝,现在是否后悔。”
“孤不管父皇后不后悔,孤可不想做后悔的事!”太子用力点着头,敲打着桌面:“这次幽州,孤一定要去!阁老放心,孤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在保全孤自身的同时,伺机趁乱,除掉孤的眼中钉,成就一箭三雕之事!”
太子伸长手拍在邓大人身前,沉声道:“阁老,孤走的这段日子,朝中的事,就交给你了。孤相信大人,可不要让其他有心之人,趁着孤去谋大事之时,行父皇当初行径。”
“殿下放心。”邓大人信誓旦旦的承诺:“老臣一定替殿下守好朝堂,等着殿下凯旋——”
…
…
“太子也要去幽州!”齐言跟在霍孤身后走进府内,皱着眉有些讽刺也有些无语的感叹:“他疯了么……”
并非齐言自傲看轻太子,而是他曾和霍孤看过太子习武。
他只会些花拳绣腿,华而不实的功夫,心思歹毒却没有头脑,冲动莽撞,自大且一意孤行,这样毫无征战经验的人,参与如此重要的战役,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齐言心中吐槽了片刻,抬眸看向霍孤的侧颜,问道:“王爷以为,皇帝会同意太子前去吗?”
“他当然会。”霍孤穿过府上廊庑往正殿行去,眼底的笑容带着讽刺和不屑,不冷不淡道:“他当初没得到的东西,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看着他的儿子得到。”
霍孤蓦地抬手,摩挲着腕骨,声音薄凉,“只可惜,属于本王的东西,除了本王,谁也别想得到。”
“……”
二人行至正殿前的环廊,齐言目光一瞥,见门外竟站了个人。
蒹葭?
她的肘间抱着的披风好像有些眼熟?
是郡主来了?
齐言话都到嗓子眼了,正想同霍孤说,谁知他也瞧见了蒹葭。
霍孤身子陡然一怔,意识到什么似的,眼中的冷意瞬间褪去,黑曜石般的瞳孔泛着精光,脚下步子飞快,迅速奔进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