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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几人你来我往的争辩,愈来愈激烈,渐渐的从呼延娜死亡之事,上升到了两国关系上。
这也是皇帝最为担忧的事。
他站起身,喝住了殿中争论的脸红耳赤的大臣们,说道:“不论如何,先将燕赤公主装殓,待凶手认罪后,朕会立即把消息传往燕赤,将公主的尸身以及凶手,一并交由燕赤发落。”
他摆了摆袖,“你们都退下吧。”
“杜槐,你留下。”
正欲离去的众人足下步子纷纷一滞,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埋头当做不知,快步离开了养心殿。
杨太师和杨景恒登上回府的马车,晃晃悠悠的驶离皇城。
杨景恒目光微妙,低声对杨太师道:“皇上是想尽快息事宁人,推杜梅来平息燕赤怒火了。”
杨太师双手搭在膝上,长吁了一口气,“呼延娜死在东岳境内,是东岳理亏,此事若是宣扬出去,皇帝的龙威受损,甚至会引来他国非议,必须尽快找到杀人凶手,同燕赤赔罪。”
“死一个杜梅而已,杜槐也不止有这一个女儿,皇帝一定会说服他,杜梅是逃不过这一死了。”
“祖父不觉得此事蹊跷?我总觉得,呼延娜的死存在阴谋,会不会……”杨景恒顿了顿,神情有些严肃。
杨太师目光一沉,低声道:“若真是如此,那燕赤这一回却是没少费心思。”
“燕赤的皇帝本就和东岳边境有过冲突,阿努为人狂妄自大,好大喜功。当时他还只是个将军,便有吞并东岳的野心,不过却被霍孤打了个落荒而逃。现下他坐上了皇位,不是没有可能报当初的仇。”
“如果燕赤现在发难,边关很有可能被打个措手不及,祖父,兹事重大,要不要……”
杨太师微微颔首,说道:“明日老夫去他王府走一趟。不过霍孤此人谨慎,可能早就有准备。”
杨景恒点了点头,放松了身子,顷身执起案几上的茶欲饮,送到嘴边时却蓦地停了下来。
他话音一哽,捏着茶碗的指微微用力,“若燕赤真要借机对东岳发兵,那霍孤和表妹的婚事……?”
杨太师摇了摇头,面色有些无奈:“如若此次的事,当真是燕赤为了攻打东岳而设计的,那这一仗究竟要打多久,便是未知数。两国必要分出一个你死我活,要僵持多久,倒还真不好说。”
…
…
燕赤边关驻地
二皇子带着使臣连夜赶到驻地,一众将领站在营前接人。
“末将见过殿下。”
二皇子翻身下马,快步走进了驻地。
“书信来了吗?”
将领起身快步追上,埋下头说:“回殿下,还不曾。”
“兵马准备的如何?”
“殿下放心,只要书信一到,殿下一声令下,末将们立即便能攻下幽州!”那将领扯出一道笑容,言语中带着轻视和狂妄,仿佛他面临的不是东岳的守城,而是一块土堆一般。
二皇子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慢悠悠道:“元将军如此有信心。”
“殿下有所不知,幽州城不久前,刚为东岳皇帝千秋节大肆庆祝过一番,殿下带公主前去朝贺的消息早已将他们迷惑,更不要说幽州因为千秋节,走了一批将士回京,现下幽州城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二皇子转身往营帐走去,冷声道:“不要轻敌,幽州王上势在必得,如若有半点差池,你人头不保。”
将领脖颈一寒,灰溜溜的跟了上去,“是,末将明白了。”
将领为二皇子准备了营帐,第三日清晨,二皇子整装完毕离开营帐时,见他手下一个谋士匆匆跑了过来。
“殿下,王上到了,现下就在主营之中。还有,锁心的书信也已经到了。”
二皇子脸色一沉,迅速往主营赶去。
帐外的将士传了令后,便把他放了进去。
二皇子步入营帐之中,拱手行礼,“臣弟见过皇兄。”
“起来吧。”
呼延努已过而立,身形魁梧,一脸的凶相,从眉角到颧骨,留有一条狰狞的疤痕,将他的相貌衬托的更加骇人,他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正在看着,见二皇子进来后,抬眸扫了他一眼。
冷淡的嗯了声。
二皇子直起腰身,目光望向他手中的信纸。
呼延努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甩了甩信纸说道:“那个侍女办的不错,现如今东岳定已经发现了呼延娜的死。本王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免不了你的功劳,本王回京后不会忘记嘉奖于你。”
“多谢皇兄。那不知皇兄,打算何时出兵?”
“不急。”呼延努笑容恶劣,饶有兴致的说:“本王想看看,这东岳皇帝能不能为了他大国的安定,将那个无辜的女人推出来送死……”
…
…
天气一日日的转凉,眨眼又快要入冬,京城一日比一日安静。
前来和亲的公主在大婚前被毒死,即便凶手已经抓到,可这关乎两国邦交的大事,引来了不少百姓的惶恐。
没有人不畏惧战争,百姓们异常的反应被禀道皇帝龙案上时,引起了他极大的不满。
皇帝在养心殿内大怒,将一众朝廷官员骂的头破血流,骂他们无能,不能在这种时候及时安抚百姓。
在皇帝看来,东岳现下势头正盛,而燕赤政权更替还只有一年,且燕赤此等偏僻小国,当初被霍孤仅仅两万的将士打的节节败退,吃过霍孤的亏,怎么可能还敢和东岳正面刚。
开战是绝对不可能的事,现在紧要的是安抚百姓,不让那些人众口纷说,谈论朝廷的问题。
皇帝已经听过不少风言风语,指责和亲公主之死,是因为朝廷对公主不够重视,才引起了不必要的恐慌。
这无疑是指着鼻子骂他这个皇帝无能,皇帝心高气傲,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他不能对百姓动怒,就只能拿官员撒气,骂了一通后,责令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独绝流言继续蔓延。
两日后,皇榜张贴了出来,上面写明了对燕赤公主呼延娜之死的所有处置结果。
杜梅到底没逃过这一劫,成了替罪羔羊。
百姓围观在皇榜四周,群情激奋,有些激进的人还跑去了杜府闹事,辱骂杜父生了个恶毒的女儿。
总之这几日,皇城都是闹哄哄的。
蒹葭前去看了皇榜,回府后便把消息带到了金井阁。
“皇帝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直接推了杜梅出来,正中燕赤下怀。”
沈若华指尖瞧着案几,幽幽叹息了声,“看来这一战是避免不得了。”
“王爷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燕赤若真的偷袭,也拿不到好处。”
蒹葭顿了顿,眉心拢起,说道:“只是听齐言说,燕赤的这位大王很是难缠,且非常好面子,当初他领兵偷袭王爷的时候,五万人马全军覆没才肯逃走,颇有些不死不休的意思……”
“而且他以这样的方式和东岳开战,已经没有退路可言。没有一国容的下这样无耻且狡猾的敌国,燕赤会拼尽全力和东岳一战,这样的话,这次的战火,恐怕要持续多年……”
沈若华指骨搭在唇上,研磨,心中不断回忆着前世的事。
她前世的经历已经改变了太多,有太多的事脱离原来的轨迹,她也不能肯定,这次的战争会持续多久。
可这一世燕赤发兵的计策变了,给了他们提前防守的机会,说不定这一次东岳蒙难的无辜百姓会比较少,这一战也兴许不会比前世的难。既然争斗无法避免,那最少的伤亡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沈若华有些累了,正要让蒹葭下去,厢房外忽然有人有事要禀,沈若华喊了人进来。
来的人身着杨府的衣裳,在她面前见了礼后,欢喜道:“表小姐,老爷和夫人让老奴来请小姐,去太师府一聚。大老爷和大夫人今日回府了,老爷要摆一桌团圆宴,请表小姐表少爷还有夫人都去呢!”
沈若华难掩惊讶,“舅舅和舅母回来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马上就过去。”
传话的嬷嬷极快的行了个礼,俯身退下了。
得知杨大将军和杨大夫人回府,沈若华自然就休息不得了,换了身衣裳以后,便赶了过去。
前堂之内笑声不断。
沈若华迈进堂中,冲着几位长辈欠身行礼。
老夫人笑着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快过来,外祖母特意给你留的位子,快来!”
沈若华颔首,顺势走上前坐了下来。
杨鹏越和夫人殷氏就坐在她右手边,沈若华落座后便看了过去,冲二人点了点头。
唤:“舅舅、舅母。”
杨鹏越盯着她看了片刻,哈哈笑了起来,“一别数年,我都快要认不出华儿了!这时间过得真快,果真是女大十八变,性子都温柔了不少,哪里像之前和我学骑马和马球的时候啊!”
殷夫人笑着推了推丈夫的胳膊,“华儿都快及笄嫁人了,能不快么。华儿出落的愈发标志了,待及笄后求娶的人必定能踏破将军府的门槛。”
杨清音打断了殷夫人,“娘,华儿都订亲了,哪儿来的踏破门槛呐。”
“啊?”殷夫人一愣,张大了嘴,惊讶道,“这么快啊,不是还没及笄么?难不成嫁的是……”
殷夫人意有所指,目光撇了撇皇城的方向。
老夫人摇了摇头,拉过沈若华的手拍了拍,慢悠悠的说:“是皇家的人……”
没等老夫人说完,急性子的杨鹏越就忍不住直起了身子,冷下脸严肃的问:“华儿是不是自愿的?还是说遭人逼迫!你告诉舅舅,舅舅帮你。”
沈若华心中熨帖,笑着摇摇头,“不是舅舅,是我自愿的。”
“华儿嫁的是荣亲王,前不久刚刚定的亲,哥哥和嫂子若再早些回来,便能瞧见了。”杨氏解答道。
这可把夫妻俩吓了一跳,素来温柔沉稳的殷夫人,险些摔了手里的茶碗。
“怎的是荣亲王!华儿怎和他认识的,这……”殷夫人手忙脚乱的把泼了些的茶碗搁回了桌上,连擦拭茶渍都没来得及,便立即追问。
杨清辉自告奋勇,清了清嗓子,装作说书的,给杨鹏越夫妻俩讲述了一番,沈若华和霍孤的事,说的是天花乱坠,只不过她不知道内情,讲的都是外头流传的版本,而在这些版本中,沈若华是被迫才接受了皇帝的圣旨。
夫妻俩一时间懵了,不过二人都是有脑子的人,觉察到有相悖之处也没有当众问出来,只打算等散了席,再好好问一问杨太师和杨老夫人。
不过既然连二人都没阻止这婚事,料想沈若华的确是自愿的。
众人聊了许多,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二老爷和三老爷有事,借口离开了,二夫人和三夫人没过一会儿,似乎觉得没什么可谈的,也一起领着孩子告了辞。
空下来以后,杨太师喊了杨大老爷和杨景恒沈戚离开了,几个女眷留在前堂继续叙话。
杨清辉粘着母亲询问她们住在边关时,发生的故事,殷夫人哭笑不得,捡了一些有趣的告诉她。
边关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快乐的,殷夫人搜肠刮肚也只能找出那么几个,无法,顺带着把回来这一路上的事也说给了她听。
“对了,母亲在经过淮岳城的时候,抓到一只白鸟,浑身雪白及其罕见,只是不知是什么品种,但是特别喜欢叫唤。你这样闲不住的性子一定喜欢,阿碧,把那只鸟带上来。”殷夫人招呼着婢女将鹦鹉拿了进来。
沈若华抬眸看去,果然是一只漂亮的鸟,浑身上下如白雪一般,乍一看没有任何瑕疵,一身羽毛很是柔顺,让人看着就不禁想抚摸,杨清辉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蹦蹦跳跳的把鸟拿到了手里,转着圈打量着它。
白鸟看着她,咽喉处动了动,吐出一连串的叫声来,十分精神。
杨清辉把鸟儿摆在了前头的案几上,抱着殷夫人撒娇。
老夫人从笼子缝隙中伸去手指,碰了碰鸟儿的脑袋,点点头道:“的确是罕见的颜色,这样珍贵的鸟儿,会不会已经有了主人了?你就这么带回来了,可别是不小心拿了别人的。”
殷夫人温声道:“母亲放心,儿媳离开淮岳城的之前,便已经上下打听过了,百姓只说常常看见这只鸟四处的飞,哪里都停。也有人去抓过它,不过这只鸟儿机灵,谁都抓不住。还是夫君身手矫健,我们俩看这只鸟没有主人,想着带回来给清辉解闷,才去抓的。”
“这样就好。”老夫人也不过随口一问,说完了,便转身继续去逗鸟。
那只鸟的确很聒噪,期间不断的发出叫声,众人只觉得好玩,然却有人默默的隆起了眉心。
蒹葭站在沈若华身后,一言不发,双目不断的看向那只白鸟,若有所思的捻了捻指腹。
…
吃完了团圆饭,沈若华在席间喝了几杯酒,回到金井阁时有些昏昏欲睡。
习嬷嬷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放在了沈若华身前,“小姐喝点醒酒汤,否则明日晨起时必定头痛难忍。”
沈若华点了点头,伸手端了过来,一饮而尽。
习嬷嬷将碗一类的收了下去,上前替沈若华铺好床铺,放下床帏。
她起身看了看四周,有些奇怪,“怪了,蒹葭那丫头跑哪儿去了?”
已经褪了衣裳的沈若华蓦地抬起了头,她颦眉仔细回忆了一番。
蒹葭好像在团圆宴开始之前,就已经没了踪影。
她当时以为她是去如厕了,而后在席间喝醉便忘了这事儿,本以为她就在身边,没想到居然还没回来。
沈若华敛了敛眸,先让习嬷嬷出去,而后才喊了楚恒出来。
“你可有注意蒹葭的去处?是我疏忽了,竟没发觉她今日一晚上都不见人。”
沈若华懊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