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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队长侧头去看,只见一位素白锦袍,身材颀长的年轻公子款款走了过来。此人剑眉鹰目,气势凌人,偏偏又生的唇红齿白,模样潇洒,束发的王冠显露了他的王族身份,腰间的白色环形玉佩质地优良,皆衬出他的来历非比寻常。
“原来是二公子,不知有何赐教!”这队长却是识得他的,齐王次子李攸焜,一个不好惹的人物,轻易得罪不得。
“敢问小将军贵姓?”李攸焜却是不急不慢。
“免贵姓徐!”
“哦,徐小将军,这姑娘我认识,本公子给她做个担保如何?”李攸焜随手指了指权洛颖,玩味地看着小队长。权洛颖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陌生人,在记忆里搜罗对他的印象,却是一点都没有,不知道他为何出手干预。
“下官正在办差,二公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现在是天子脚下,他才不管你是什么王侯公爵的,御林军只听皇上号令。
那李攸焜没想到御林军里还有这号软硬不吃的人物,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他倒是有心结交结交了。他走到权洛颖面前:“姑娘,看来在下做不得你的担保了,这位小将军不依呢!”他装得无辜,权洛颖倒是听得好笑,不禁抿了抿唇角。
李攸焜眼中的流光一闪而逝:“不过,姑娘大可跟他去,我相信徐小将军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姑娘要是清白的,他也定不会为难!对吧,徐小将军?”
“那是当然!”那小队长勉强地应了声,心下却暗忖,他原先在廖牧手下当差,素闻齐王是个有野心之人,这女子和他的儿子有关系,那当真要好好盘查一下了。
权洛颖觉得李攸焜说的有一番道理,面上道了谢,就要随着那小队长走。小队长一挥手,几个士兵迅速扑上来把她押住。胳膊被缚在身后,权洛颖只微微扭几下,便不做反抗。
这时,冰儿跑到她面前,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牌出来:“姐姐,你拿着,烨哥哥给冰儿的,说有危险的时候用!”
李攸焜在看到金牌时,眼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光芒,转瞬间又敛了下去。
那小队长不说二话,直接抢过来,一把将冰儿推了出去,冰儿惊叫一声跌倒在地上,权洛颖怒气蹭得窜了起来。几番挣扎就想挣开桎梏……上去报仇。那士兵自是不让她乱动,反而押得更紧了。李攸焜适时插了上来,一把钳在权洛颖肩上的那只手掰了下来,踢出一脚,把那士兵踢飞出去,口里大声吼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欺压弱智女流,算什么东西?”
果然不出所料,那小队长突然拖着金牌,在他们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见御林军士兵被人撂倒,观众堆里先是响起慌乱的惊呼,又被这突来的状况弄得摸不着头脑,纷纷瞪大眼光看着这里。
权洛颖挣得满面通红,刚脱开身,看着这莫名其妙地小队长,就想一脚踹过去。不过,她还是先跑过去把冰儿扶起来,问她有没有摔伤,冰儿摇摇头说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只有那原本押着权洛颖的士兵见队长那样,一时不敢妄动了。李攸焜勾了勾嘴角,等着看好戏。
鄂然也挤了过来,上下把冰儿检查了一通,确定真的没事,这才放心。方才那小队长推的那下,也把她给惹怒了,对着那群威风凛凛的御林军士兵:“你们当兵的就了不起吗?就可以随便伤人吗?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今天要是不给老娘个说法,老娘就算告到朔华殿去也要把你们一窝端了!”气死她了。
那小队长一声不吭,反倒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三人围在一起脑袋对脑袋,狐疑地看着这个欠踹的,怀疑他是个神经病。
权洛颖觉得问题出在这块金牌上,她从小队长手中抓起金牌,捉摸不定地审视着,只见上面刻着大大的一个“烨”字。
“这面还有四个字呢!”鄂然骂了个痛快,气也消了差不多,跟着扭着脖子看金牌。
“哦,是四个字吗,不是两个?”冰儿不太认识上面奇奇怪怪地字,李攸烨给她金牌的时候,只说,上面有她的名讳,还以为这面是“烨”,那面就应该是“李”和“攸”呢!
权洛颖闻言把金牌翻了过来,果然是四个字,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了起来,旁边鄂然还跟着附和:“如——朕——亲——临!”
哗——
所有人,包括先前的那位公子,还有高台上的达官贵人,愣神三秒,像风吹麦浪似的一波一波地跪了下来。其恭谨程度不亚于方才长公主到场的时候。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海啸般的声音,席卷着众人的耳朵。
三人被眼前的状况震到了。偌大地场地,只剩下她们三个还站着,各自惊恐万状:冰儿跟被油锅烫到脚尖的小鸡一样,惊慌失措起来,鄂然那张开的嘴直接就合不上了,权洛颖的脑筋也像破车一样出现瞬间熄火的状况,三人梗着脖子看那金牌,似乎意识到,这块金子非同寻常。
只四个字便能让人跪拜,这便是皇权的威力了。权洛颖终于晃过神来,更深切地体会到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不过,这个问题现在不忙深究,她们必须先正视眼前的问题——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这么多人跪着,这金子成了烫手的山芋,总不能……扔出去吧?
闹了这么大动静,李攸璇总算发现她们了,拖着长裙,亲自下来过问。
走到三根木桩似的人面前:“我说颖儿妹妹,你们这是不现身则以,一现身惊人哪,我还当是烨儿从病中赶来了呢,”李攸璇拉着权洛颖的手,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连金牌都用上了?”
冰儿将大体情况说了一遍,李攸璇听得眉头一阵紧一阵缩的,无奈地扶额,道:“小丫头,这金牌可不是闹着玩的,除了生死关头,以后切莫轻易拿出,否则,会被视为滥用皇权,还会累及皇上的名声,明白了没有?赶紧收好!”冰儿连连点头,把金牌塞进怀中,以后她再也不敢乱用了,这么多人给她磕头,她担心自己会折了寿去。
李攸璇嘱咐过冰儿,把那几个士兵打发下去,让所有人都平了身,才又走到鄂然面前,打量了一番道:“你就是单夫人吧,果然是个可人儿!”鄂然听到“单夫人”三个字瞬间羞红了脸。
李攸璇咯咯笑了声,凑到她面前:“本宫不能在你这里多留,免得人家说我偏袒你们家那位,”突然压低声音:“烨儿都嘱咐我了,放心!”说完,带着意味深长地笑意,回头又牵过权洛颖的手:“妹妹,跟姐姐去台上坐吧!”
瞥眼见鄂然和冰儿瞬间露出依依不舍的表情,她歪头不解:“怎么?”
鄂然有些犹豫,尴尬道:“公主殿下,您看,我们这儿只有这么多人……”冰儿拼命点头附和。李攸璇瞄了眼四周那些如狼似虎的阵营,确实,这边太凄凉了,她好心道:“要不要我帮你们找几个人?”
两人一同摇头:“不用,不用,我们三个正好!”
李攸璇也不再强求,又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返回高台,免不了再说一些安抚众人、纯属误会的话。
不过这些话,一概没有入得了权洛颖的耳朵,她只揪着李攸璇先前话里那“病中”两个字眼,魂不守舍地发呆:她生病了吗?她还没有离开?那……鲁韫绮为什么说她没有回来?
一时心绪难平,连李攸焜几次上前搭话,都未缓过神来。
“姐姐!”冰儿忍不住拉拉她衣袖,提醒她这边还有一个人没走呢!
“嗯?”权洛颖醒来,循着冰儿提示的眼神看到了先前那出手相助的公子,只见他正跟鄂然在旁边侃侃而谈。鄂然佩服他方才对士兵使得那一脚,见他又态度恭谨,加之又是个王孙公子般的人物,却能为弱势百姓出头,算是合了她的脾气,觉得这个人或许值得交个朋友,而那李攸焜也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顺着她的性子攀谈,没多会,就已经将分寸拿捏得当,游刃有余。
权洛颖倒是记起来他了,对她来说,只要不是反感的人物,都能跟朋友一样聊上一番。
“刚才多谢公子相助!”
“哪里!三位姑娘是有皇恩眷顾的,在下做的无非是多此一举了,应该是我高攀了才对!”
“什么高攀低攀的,大家都是朋友了!你看我们这正缺人,又都是女流,抡鼓实在太那个啥了,你帮帮忙怎么样?”鄂然地大嗓门一出,谁与争锋!
李攸焜先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其实她们三个是带了鼓槌等东西来的,只是觉得姑娘家的抱着鼓实在不好看,就搁在马车里了,到了现场看见别人有鼓,又有些后悔。先前李攸璇来的时候,鄂然不敢提让她帮忙,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李攸璇的气质高贵,让人凭生高不可攀之感,而李攸焜恰恰以低姿态示人,又百般曲意逢迎,鄂然瞅准了机会,忙打发他去马车上把鼓抱过来。
殊不知,这李攸焜才是真正自恃高人一等的人物,平素在齐国称霸惯了,没人敢拂他的逆,现下想讨好美人,只好处处放低姿态遮掩了本来面目。
按照她们指示的地点,李攸焜找到那辆青棚马车,掀开帘子的当口,脖子顺着那庞然大物一仰,脸色就难看起来:真不知道这几个女人是怎么想的,既然搬不动为什么还要弄一面这么大的鼓。她们是撬了衙门口的鸣冤鼓来的吗?
他堂堂一个齐国的二世主,一表人才,要是在人前捧着这东西,简直是威严扫地!
搬还是不搬?沉吟良久,他还是决定,为了美人,豁出去了。先费力地把那鼓从车厢里弄下来,想着,如果一路滚过去,难免会发出声响,引人注目,场面必定不会好看。索性张开双臂抓住两侧的拉环,整个人往鼓面一贴,咬咬牙把它抱了起来,慢慢往家属区走。这鼓不是很沉,但体积庞大,远远望去,众人还当是一面鼓在自己走。李攸焜必须仰着脖子才能保持平衡,可怜这一向张狂的齐国二公子,如今半边脸抵着鼓面,肌肉扭曲,一只鹰眼几乎被搓出泪来,少不了还要做出一副卖力的样子。等到了场中,感觉手臂都不是自个儿的了。
放下鼓,李攸焜硬扯着嘴角,应对鄂然合不拢嘴的道谢。权洛颖难得主动递上水来,李攸焜受宠若惊地接过,激动的灌下,又是表达拳拳谢意,又是借机青眼相看。权洛颖笑而不语,只是有些犹豫地扫了旁边一眼,李攸焜这才注意到周围群众正在热议的话题:
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那样抱鼓的,今个真真是开了眼界,笑了个开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我还当是鼓自己在走,还吓了好一跳呢,等近了才发现原来长了两只脚,哦呵呵呵呵呵!
“在下先失陪一下!”李攸焜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开。
权洛颖也没说什么,帮着鄂然和冰儿把鼓抬到正当中,看她们一人拿着根大红锤,摆开威风凛凛的架势,自己继续拧巴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手中握着皇帝的金牌……
长公主亲自下来慰问……
还有一面超大号的鼓……
虽然她们只有三个人,但三个人的风头突然疾风骤雨般的盖过了所有人。一时间嫉妒,羡慕,愤恨,的目光全都投了过来,状元内定的消息也在人群中疯传。
这下子,场上五十名选手中的四十九名都不淡定了。纷纷朝单伦尊投去不怀好意的目光。
“仗着女人撑腰算什么本事!”边关大将冷勘之孙冷策年少气盛,一脸鄙夷地看着单伦尊,首先发难。
“就是,这种人居然还有脸站在这儿,真是脏了我们习武人的擂台!”楚王府幕僚武立山附和道,一双精明的眼睛微微缩起:“待会让他尝尝苦头!”
“嘘——你们小声点,听说他单骑挑落晋国首将吴忠,厉害得紧呢!”林谷封提醒他们道。
“哧,传言要是可信,那我就能挑落上官景赫了,无非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曹清潭的孙子曹晋宁出口道。
“你说话给我当心点!”对面的上官录突然呛声,要冲过去,被江宇隆强行拉住。
“怎么,上官将军做了兵马大元帅,还不容许后辈胜过前辈了吗?”曹晋宁反诘道。
“就凭你也配,先从爷爷j□j 爬过去再说!”说着就要上前厮打。自那日事件过后,上官录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暴躁不安。上官景赫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明显纵容了很多,加上这段时间一直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上官凝的身上,没有怎么约束他。致使他的脾气越来越乖戾,谁触到他霉头,便能惹来一阵揪打。
“上官录,别以为仗着你老子厉害,我就怕你,不是我说你,你也就这点出息了,被人打个半死,却在这里逞凶,我看上官家也就辉煌在这一时了!”曹晋宁冷嘲热讽道,他和曹晋丘是一母同胞兄弟,两人感情很深,那日曹晋丘被上官凝逼得落水,虽被救起,但却落下个终身残废,自此,整个曹家便对上官家恨上了。
“你再说一遍!”上官录瞳孔缩紧,林谷封见势不妙,也帮江宇隆拉住这头几乎要暴跳的狮子。这林谷封是林逊的小儿子,当年,林逊在城楼上保了上官家老小,上官景赫心存感激,因此两家结了亲,他的二哥林谷义正是取了上官家的二小姐上官决,因此,上官录算是他的半个小舅子。
“肃静!肃静!”裁判敲了敲锣,示意这些官少爷们安静。台上的上官凝朝这边看过来,上官录看到她的目光,这才收敛了些,指着曹晋宁的鼻子:“你给我等着!”
“随时奉陪!”
单伦尊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任尔自说自话,而我岿然不动。靖北侯从那些二世祖们面前一一扫过,看到他时,脸上露出欣赏的表情。他是单伦尊挑落吴忠的见证者之一。
在这伙五大三粗的壮汉堆里,还有一位惹人注目的娇小身躯。长得唇红齿白,瘦体纤腰,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刮走似的,谁见了都难免摇摇头。靖北侯扫过这人时,却是挑了挑眉,捻着胡须笑意深沉。有人说:这位公子虽说看起来不堪一击,但有胆子站在台上,混在虎狼堆里,就强过很多宵小之辈。
观礼台上的蓝阙使者听了这话,不停地擦汗。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本国大公主青勿。
青勿恰巧站在单伦尊的左手位置,伸手拍拍他的胸脯,饶有趣味地问:“哎,他们那样说你,你不生气吗?”
伦尊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笑笑,他的目标不是打败他们,而是做一个心怀仁义的将军。
“我看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善茬,这样吧,看在权姑娘的面子上,我就提醒你一下!”青勿大言不惭道:“你小心提防那个武立山,这人一看就是贼眉鼠眼,当心他对你使诈!”
对青勿的提点,单伦尊虽没甚在意,但也表示了感激,毕竟这是台上唯一一个没对他冷眼相向的人了。
各种繁琐的礼节过后,真正的考试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