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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师的钥匙一动不动地躺在大理石砖上。它和滕云深手里的钥匙多少还是不大一样的,它乌黑发亮,犹如木头雕刻而成。
如果是凡人,大概会将之前的动静视作幻觉。毕竟,疲倦与疼痛同时折磨着身体,心里面又积压着一大堆负面的情绪,令人头晕眼花,在这个时候,幻觉可能只是最为微不足道的苦恼。
然而,在巫师的眼里,万事万物都具有魔力。滕云深可以看见声音所发出的光,一个又一个音符,在冰雕与冰雕之间弹来弹去,仿佛不愿意乖乖滚入球袋的台球。
“带上我吧。”钥匙又开口了。它的声音显得高深莫测,却又缺乏说服力。当然,如果一根钥匙开口说话,无论如何总归是神秘兮兮而又不可信任的。
钥匙,对吧?也许随手可得,也许价值不菲,但是,归根结底,它们仅仅是钥匙。插进锁孔里,往左边或者右边一扭,它就完成了最重要的使命。你可以把它放到桌上,也可以把它放进钱包里,如果再糊涂一点,你可能会把它留在锁孔上……这就是钥匙的全部。你不能指望也不应该指望它开口说话,钥匙就是钥匙,哪怕它同时是一柄嗜血的魔剑也一样
幸好这根钥匙没有继续打滚。这让滕云深舒服了一点。他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了,可是,面对着一根会说话的钥匙,他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会说话倒在其次……这根钥匙砍掉了死灵法师的脑袋。
滕云深不客气地问道:“你是谁?”
“我就是一根钥匙。”钥匙的声音好像是被风从极远极远之处送来的波浪,“不过,我能够帮你的。刚才,我就帮了你一把。”
滕云深朝巫师的尸体指了指。
钥匙给了肯定的答复:“没错!”
滕云深证实了自己对于钥匙的猜测。既然它会说话,那么它持有视觉也就不是一件无法令人接受的事情了。滕云深的神经在一次接一次的打击下变得粗糙无比,犹如旧社会穷苦劳工的手脚。
“你的躯壳比他的更为危险。”钥匙继续劝说道,“所以我选择了你!”
“明白了。”滕云深点点头,“你找到机会咬了他一口……谢谢。”他转身就走。
钥匙着急地叫喊道:“等等!”
“我不知道你说的‘危险’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危险的是你,我可不能——”滕云深迟疑地停下脚步……这根钥匙或许真的可以派得上用场。
他拥有力量,然而,技艺却需要长久的磨练。他的拙劣伪装很难瞒过敌人,且不说单薄的影子,就说手中的钥匙……两根钥匙虽然相似,但终究还是不同的,确切来说,在钥匙这一类别里,它们一点都不相像。
“我改变主意了。”滕云深回过身来,拾起这根会说话的钥匙,“假如你背叛我,我一定会在死之前把你抖出去的。”
他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拾起了钥匙。虽然手套无法在枪林弹雨里提供保护,但总归聊胜于无。
“你可以放心,我并不习惯背叛。”钥匙笑了笑,“你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的。”
“但愿如此。”
他相信钥匙所说的话。被他杀死的巫师是个杀手,非常谨慎,这样的人不会麻痹大意的……很讽刺,不是吗?死去的巫师以自己被背叛的信任,为钥匙做了担保。
有时候,你没有太多的选择,你只能选择相对不那么糟的一个。
滕云深端起冲锋枪,让枪口朝向前方。子弹不多了,冲锋枪消耗子弹的速度很快,当然,这也意味着它火力强劲。他可以用这些子弹收拾掉两到三个巫师,只要把他们巧妙地圈在一定范围里的话,或许收获的数目还会翻上一倍……
他让更多的魔力流过大脑,填满沟壑,那仿佛一束闪电,照亮了枯萎的心灵之海。
冰冷的火花犹如一双温柔的手,松弛了他疲于奔命的意识。他想象着整个过程,赋予软弱一个模糊的形体,然后把它捶得扁扁的,好像它是一团供孩童玩耍的橡皮泥。他赋予它形状,就是为了让它失去形状。
滕云深在苦闷的呼吸里缓过气来。
紧接着,他从乱哄哄的噪音之中揪住了一个清晰的计划……也许那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计划?行动的核心只是:伪装。
袭击者和黑剑会不一样,他们的气场并未释放出显著的信号。滕云深也不能够确定持有凛冬之壶的人都是袭击者。所以,他决定利用同伙的身份接近他们,分辨他们。
况且,杀手们会集中火力消灭任何胆敢接近他们的陌生人。而滕云深很可能在与同伴会合之前先遇到这群杀手。他指望着这身影子可以蒙骗他们,或者,至少让他们稍有迟疑。在战场上,生死往往就取决于你在一秒钟内所做的决定。
为了找到敌人,为了保护自己,他需要这身伪装。
滕云深继续朝战火前进。魔法与子弹飞来飞去。他的心跳再次加快。
偷偷摸摸划开外地游客的腰包可能比在众目睽睽下抢劫银行更需要勇气。假使你的火力比对方强大,你就能够令他们胆战心惊。要是情况反过来呢?你就得担惊受怕。
巫师的影子不太合身。那就像是海滩上的沙子,他在湿乎乎的沙坑里打了好几个滚,然后爬起身来走到了寒风中去。沙子覆盖了原本的样貌,却没办法让他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而一旦他开始走动,沙子就不断地往下掉……他得抓紧时间。
“解决了?”绑着六条辫子的青年从阴影之后走了出来。
滕云深点了点头,“轻而易举。”他说,死去巫师的嗓音低沉有力,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青年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你看起来不太对劲。你受伤了。”他招来超形,“回收所有的凛冬之壶,准备撤离。”
他转过身去,把背部暴露在了滕云深的枪口底下。
后者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他以为自己马上就会听到尖锐的子弹钻透柔软的内脏所发出的声响……可惜的是,敌人穿了防弹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