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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张木开口刚想要辩驳,却被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抢先一步。
“奶奶误会了。
雪儿她并非汴梁城人士,想必在自己家中习得的规矩要跟咱们不一样些。
况且从昨日婚礼中,奶奶也看到了,雪儿生性天真,单纯可爱,思量不出什么周全,想到什么便就去做了,也就定然不会有些什么其他的想法。现在这样,许是近日来身子不爽,昨儿个又劳累过度,有些迷迷糊糊的,见到孙儿这般,就照直学去了。其实无非是怕礼数不周,奶奶责怪,谁知,这反倒弄巧成拙了。”
听到林煜峰的辩白,张木连忙接过话茬,顺着话继续往下说:“是是是,雪儿在家中生活颇为顺当,所以不曾过分忧虑过什么。今日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人,心里有些发慌,一慌就脑袋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
张木瞅着堂内依旧一片寂静,又说道:“况且昨日雪儿真真是累了。本来身体不舒服,忙了一天,晚上还没有能睡个好觉,又被一番折腾,愈发累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木本是隐晦地说自己没睡安稳,却没想自己昨日正是洞房花烛之夜,这一累听起来只会让人想入非非。
刚才还安静着的厅堂隐隐约约传来偷笑的声音。
本来一个人发出的声音微不足道,但是那么多人一起笑,即便是偷偷的,生生硬忍着的,声音也依然不小。
张木脸颊绯红地瞟了眼林煜峰,林煜峰无奈地撇撇嘴。
“当真是无心?”老夫人眼皮微抬。
一开腔就镇住了堂内的氛围,回归到开始时候的严肃。
那不可一世又高高在上的样子可真是与林煜峰如出一辙,要不怎么是亲祖孙呢。
张木可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现出来,继续解释道:“而且雪儿初见奶奶,便觉得奶奶威严彬彬,一看就知是个有福气又有气场的老人家,是寻常人家不能比的,不免心生敬畏,才一时把自己的崇敬之情化作了膝下之礼,是无心之过,却也是真心所为,还望奶奶勿要见怪。”
“看来,这孩子到底是孝心一片呐。”
林夫人在旁边帮衬了一句,扭头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轻轻出了一口气,语气稍稍平缓,但脸上却还是不悦:“无论你曾经如何作为,现如今你已加入林家,为□□室,且为府内的嫡妻,总该收收你那不合体的性子,做出一番符合身份的姿态来。莫不然叫这一家老小的笑话,传出去更坏了林家的名声。”
“是,雪儿记住了。”张木低头谦逊地应道。
“嗯。”老夫人瞟了瞟张木,又微闭着眼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见张木还不动,林煜峰悄悄给发呆的张木使了个眼色。
张木回过神来,心领神会,连忙站起身来,接过香儿上前一步呈上来的茶水,低头递到老夫人面前:“奶奶,请喝茶。”
退回原位的张木见老夫人此番痛痛快快地喝下了茶水,没有再继续对自己发难,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这老婆婆可是真难伺候,虽然话不多,但却句句针扎一般,还总是板着一张脸,自己似乎都能看见上面写着“生人勿近”。幸亏是自己,要是真的江映雪嫁过来,凭她那大小姐的脑袋,怕是要被老婆婆狠狠刁难一番,却毫无招架之力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真的江映雪在,定然不会闹出这样的笑话,说不定老婆婆也不会对新孙媳这么不痛快了。
世间万事千丝万缕,因果蝉联,孰是孰非,孰先孰后,谁又能真的断得清楚。
“娘,喝茶。”张木思索间,林煜峰就已站起身来,重新朝林夫人的方向跪下奉茶了。
“好。”林夫人接过茶水,小喝了一口,又递给了身后的贴身侍女。
“娘,喝茶。”此次张木可是吸收了教训,知规知礼地为林夫人奉茶。
“乖。”林夫人笑着接过茶杯,眼神里是长辈对晚辈流露出来的关怀和疼爱。
张木见林夫人也觉得轻松许多,全然不像老夫人那般疾言厉色。林煜峰像老夫人,想必林念岭是像夫人的吧。
“对了,映雪。”
林夫人仔细端详了下张木的装束,见她头上插的是蝶花吊穗银发簪,不免心生疑惑。
宋人相亲,定亲,主要是由男方家人到女方家去,如果相中女方,则“以钗子插冠中”,谓之“插钗子”,如果不如意,则“留一两端彩段,与之压惊,则此亲不谐矣”。
按理来说,新媳拜见夫家高堂,一般都会插上当初夫家赠予的钗子前来请安才对。
“映雪,怎么不见当初插于你冠上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林夫人困惑地问道。
张木一愣,什么什么钗?
听这名字就够复杂,可是臣妾不知道啊!!!
张木无助地偷偷瞄了瞄站在一旁的香儿。
香儿将手里的茶盘抱于怀中,行礼说道:“我等虽小姐初来汴京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只觉得一切皆是新鲜,本想陪着小姐偷偷在街头走走看看,却不想小姐水土不服,一时晕厥过去,当时手忙脚乱地,只顾得给小姐寻医求药,却不想那钗子不知何时遗落了。等我们再回去寻时,已找不见了。
香儿知道那是林府与江家的定亲之物,非但发钗本身贵重,意义更是非凡,小姐也是如此,所以来汴京之时便一直戴着,以示对林府的重视。如今不甚遗失,还请林夫人宽恕。”
这小妮子,张口就是一套说辞,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若是随口绉出来的借口,那可真是也太聪明伶俐了一些。
张木顺着香儿的话说道:“林府所赠之物,映雪一直视若珍宝。本来遗失那日,便想遣人前来回报林府,但又怕老夫人和林夫人生气,便忍下来没有敢说。
更何况当时正值大婚前夕,林府也是一直在为婚礼宴客忙碌,若在那时贸然打扰,让老夫人和林夫人费神,那更是映雪天大的过错了。
所以,直到今日,事情败露,映雪才敢说出实情,若是要责罚,映雪也都领了,只盼望奶奶和娘亲不要生气,以免伤身呢。”
“无妨,一个发钗而已,也不甚你说的那样严重。丢了便丢了罢,来日若见了合适的,让峰儿再买与你便是。”
听清楚缘由的林夫人并无丝毫的责怪之意:“倒是说起来,身子可好些了?你父亲这些年来一直病着,我们也算是寻遍了汴京的名医术士,倒也认得一些,宫里的御医也是熟悉的。改日你抽的闲了,便请过来帮你看看。你还这般年轻,可要好好调理,不然到年岁大些,落下病根便不好治了。”
“多谢娘关心。雪儿只是一时的病痛,并无大碍,想来多休养一阵便没有事情了,就不劳烦兴师动众地请大夫了。”
张木婉拒林夫人的盛情。江映雪到底有没有水土不服,她是不知道了,但是自己只是晕车,晕完就没事了。若说真的有什么病痛,恐怕也是吃饱了撑出来的。
“无事最好,无论何时,身体都是最重要的。若是不舒服,你便说出来,可莫要自己硬撑着。”林夫人关怀地嘱咐道。
“是。”张木应道。
见事情成功瞒天过海,张木和香儿默契地偷偷互看了一眼,有些轻松,有些欣喜,有些猜疑,复杂的眼神如出一辙,连心思都是一样的。
不用沟通就可以把谎言信手拈来,且前后连贯,若不是真的心意相通,就是两人都太过聪慧了。
“你初来府中,我来为你介绍其他的家人。”林夫人说道。
“是。”张木回过身往坐在堂下左侧的两个人。
“这位是林念岭,是府中的二少爷,你当叫他一声二弟。今年十九岁。看来你今早已经见过的。”
林夫人说到之后,林念岭连忙起身。
“二弟有礼。”张木上前行礼。
“新嫂有礼。”林念岭浅笑道。
“这是林丝莹,是岭儿的妹妹,也是你的三妹。家中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年芳十六,还尚且待嫁闺中。”
林夫人说到林念岭身边坐着的女子,女子起身,表情却和林念岭大相径庭,颇有小老夫人的架势。
隔了半刻,林丝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快速仓促地行了个礼:“嫂嫂有礼。”
四个字说的极快,说完便把眼睛看向别处,好像真的多看张木一下就会长针眼似的。
嘿,人小脾气还不小,一个念初中的小家雀敢在我这个老家雀面前造次。
“三妹有礼。”张木上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