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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二日。
叶红笺那位废物未婚夫一跃成为悬河峰客卿的事情便如一粒石子落入春池一般,在整个玲珑阁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上至各峰长老执事,下至各层弟子对于此事都是议论纷纷。
今日清晨这个消息一传出,悬河峰上的执事与长老便一股脑的钻入了济世府,想找那位掌教大人问个究竟。
而重矩峰上亦是风声四起。
执剑堂中,留着羊角胡干瘦无比的丁景程亦是火急火燎的去到了重矩峰山顶的剑鼎阁,寻到那位重矩峰长老,玄冥剑仙——龙从云。
他一屁股坐到龙从云身旁,吹胡子瞪眼的便说道:“师兄,你倒是看看,这宁竹芒一天比一天不像话。”
“前些日子派童铁心这些内门弟子去接叶红笺,险些出了岔子。这下更厉害,一个经脉尽断,除了攀上叶红笺这棵高枝便一无是处的小子,竟然被他收为了悬河峰的客卿!一个月光是凝元丹便足足给三百之数?你说说,我们兄弟自幼拜入师门,为了玲珑阁出生入死,一个月才领多少丹药,他一个毛头小子,就是昨日靠着些江湖左道救了一位弟子,这便拜为客卿,我玲珑阁的客卿之位,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丁景程一股脑的倒着苦水,一张本就皱巴巴的老脸更是在那时被挤作一团。
青衫白发的龙从云从入定中睁开了双眼,他淡淡的瞥了一眼自己这急性子的师弟,言道:“竹芒再怎么,也是玲珑阁的掌教,他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况且司空长老也未发话,岂有我们插嘴的道理?你这性子得好生改一改了。”
“可...”告状不成,反倒被教训一顿的丁景程更是恼怒不已,张嘴便要辩驳。
“听闻青州雁来城最近在闹妖患,宗门在那里的弟子已经向我们发来了三次求援,这事你准备的如何?”龙从云清楚自己这师弟素来爱面子,索性转移了话题,这般问道。
“嗯?”丁景程一愣,也知道自己这不忿怕是在师兄这里倾吐不了了,微微迟疑之后,还是将龙从云所问之事一一道来:“妖族被困在十万大山多年,早已翻不起什么大浪,估摸着又是些小妖作祟,我已经安排亲传弟子李清、越宁二人,以及数十位外门弟子去那里调查此事,明日便会出发。”
“唔。”龙从云闻言点了点头,“妖族那里虽有青莲观道门坐镇,但也不可小觑,谨慎些为好,你再去悬河峰要两名医师,大寰峰寻一位弟子一同前去,以防万一。”
“嗯,师兄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当。”丁景程虽然心底暗暗肺腑自己这师兄太过谨慎,但嘴里还是连连应道,而后便退了下去。
待到丁景程离去,龙从云那淡漠的眸中一道厉色闪过。
“宁竹芒啊,宁竹芒。看样子,这玲珑阁掌教之位只落悬河峰的规矩是时候,改上一改了。”
......
大寰峰上。
正值晨课,儒生仕子们的朗朗读书声汇集在一起,回荡在这大寰峰上,端是晨钟暮鼓一般袅袅不绝,又荡人心魄。
山巅的经纶院中,一位身着灰袍,头戴素冠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院中,手捧着一本已经泛黄的古籍细细品读。
“先生,鸿老求见。”这时一位红唇白面的书童快步走入院中,朝着那男子一拜,口中言道。
中年男子闻言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古籍,言道:“请。”
那童子退下,随后一位披散着白发,身着青衣的老头便走了进来。
那来者虽然毛发皆白,看上去上了年纪,但走起路来却是大开大合,丝毫不显老态。
待他步入院中,朝着那中年男子拱手唤了一声先生之后,便坐到了一旁。
“鸿老这么早来此,所为何事?”中年男子见老者入座,嘴角顿时浮出一抹笑意。
“宁竹芒收了那叶红笺的夫婿做悬河峰的客卿之事,卓先生可曾听闻?”鸿姓老者倒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便问道。
“方才听堂下童子说过。”那位卓先生颔首言道,眉宇之间似含笑意,却又并不张扬,端是让人难以生出半分恶感。
“哼。”鸿老当下便发出一声冷哼,“这宁竹芒做事愈发乖张,司空长老也不好生管教,我看这玲珑阁的千年基业迟早得毁在此子手上。”
“鸿老以为此事不妥?”卓先生不露声色的问道。
“自是不妥,那徐寒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这客卿之位?这大周天下一日不如一日,我看夏君南下只是迟早之事,宁竹芒不想着以客卿的资源尽力招揽些名仕,反倒去拉拢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待到夏军南下,玲珑阁何以自保?”鸿老厉声言道,显然是对于那位掌教大人不满已久,言辞之间不忿之意自是毫不遮掩。
“雁来城闹了妖患,我估摸着丁景程已经在来的路上。鸿老与其在我这里愤慨,倒不如去安排一下人手,找一位通晓妖族习性的弟子,随丁景程下山除妖。”
“这天下将乱,百姓苦不堪言,我玲珑阁能帮一点,便是一点吧。”卓先生这般说道,便再一次拿起了手中的古籍,细细翻看。
那鸿姓老者见他这般作态,知他已无与自己再讨论此事的兴致,他当下便叹了一口气,言道:“老夫这就去办。”言罢,便退了下去。
哒。
哒。
随着老者的退下,经纶院里忽的响起了一阵极有规律的轻响。
却是那位卓先生在不断的用手指敲击着身前的案台。
那声音清脆,似乎暗合某些音律,隐隐约约间甚至带着些许金戈之意。
而那时,那位卓先生的眸中一道寒芒闪过,冷冽如锋。
他轻声呢喃道。
“黄沙漫谷,风雨将至。”
“匹夫只道不立危墙,君子却晓覆巢之下无完卵。”
“宁竹芒。你到底是哪一个呢?”
......
相比于风言风语乱做一团的三大主峰,作为这事情二位主角之一的徐寒却是安稳得多。
他呆在小轩窗中炼化完今日的三十枚凝元丹,体内窍穴再次被他修复好了五枚,如此下去,若是丹药充足,只需一个月的光景,他便可以完全将体内受损的经脉修复完成。
而宁竹芒昨日也给了他许诺,三个月内,必定炼好徐寒所需的丹药。
一切都顺风顺水,徐寒心底虽然对于宁竹芒的动机有所怀疑,但他却是没有再好的选择,因此不管如何,他都选择静观其变。
“徐公子,你在吗?”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轻柔的声线。
方才吸收完药力的徐寒闻言站起了身子,以徐寒的记忆力自然很轻松的便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一抹慌乱之色。
“徐公子?”
屋外之人再次唤道,似乎并不太确定徐寒是否在这院中。
徐寒听出了屋外人的离去之意,他心头一跳,不知为何便在那时高声说道:“我在,何事?”
话一出口,便自然没了回旋的余地。
他当下快步向前,走到院门口,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方才将院门推开。
而屋外,一道身着浅色绒衫的俏丽身影已然立在了那里。
“秦姑娘?你怎么来了?”徐寒故作惊讶的问道,但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与神态都太过做作了一些,那时素来冷静的徐寒少见的脸色有些泛红。
秦可卿听闻徐寒之言微微一愣,但很快便收敛下了自己的心思,轻声说道:“昨日谢过徐公子,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我...”
“无碍,举手之劳,能救人一命,徐某自是不会吝惜这点本事。”徐寒言道,虽然他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谈吐间的语调却是与平日大相径庭。
“嗯...”秦可卿垂着脑袋,脸色泛红,却是不知究竟是因为这外面寒冷的天气,亦或是其他...
而随着她的轻声回应,二者之间的气氛瞬息沉默了下来。
“外面天气寒冷,还请姑娘进屋一叙。”约莫十息的光景之后,徐寒忽的一拍脑门,这才意识到将来客挡在屋外颇为不妥,他赶忙说道,将秦可卿迎入屋中。
“听闻徐公子被掌教收为客卿,我来得匆忙,也是在路上听闻这消息,忘了准备贺礼...”落座到了院中石桌旁的秦可卿又言道,只是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无碍,无碍。”徐寒赶忙摆手言道。
但这话一说完,二人之间再次沉默了下来。
又是数十息之后。
“其实可卿这次前来,还有一事想要询问公子。”似乎是做了某个极为重要的决定,一直低着脑袋的秦可卿忽的抬起了头,望向徐寒。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在那一刻闪动着宛如宝剑出鞘一般的坚决。
“何事?”徐寒心头一跳,隐隐约约间已经猜到了秦可卿会问些什么。
“......两年前,公子可曾去过充州景升城?”
“嗯?”徐寒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他却是不知自己究竟是何处漏出了破绽被秦可卿识破,但他到底无法与之相认。以他现在的身份,秦可卿知道得越多,对她带来的麻烦也就越大。
徐寒无法知晓自己对于这个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女孩究竟报有怎样的感情,是感恩,或是更多的其他心思。但徐寒却清楚,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因此他在那时很是果决的摇了摇头,说道:“徐某自幼生活在梁州,从未去过充州,可卿姑娘这是何意?”
“当真没有?”秦可卿却不死心,再次追问道。
“自然。”徐寒笃定的点了点头。
“这样吗...”得到徐寒如此肯定答复的秦可卿免不了有些失落,她分明记得徐寒那双眼睛与那年所见几乎如出一辙...
但徐寒说得如此笃定,秦可卿自然也不好追问。
而接下来的谈话,秦可卿便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约莫一刻钟之后便起身告辞。
徐寒将之送到门外,目送着秦可卿离去。
而就在那时,已经走出数丈远的秦可卿忽的转过了头,看向徐寒。
“徐公子。”
“嗯?”徐寒一愣,却是不知秦可卿忽然回头是所为何事。
“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公子,我叫秦可卿吧?”
那时女孩的眼睛忽的眯成了月牙状,脸上泛起一阵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