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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得最多的剑。
于是段崇轩选了‘雾起沧涯’。
万道飞羽被雾气遮盖,金光失色。
段崇轩剑势再去,沧涯山弟子们的呼声接连响起,
“云沉西岫!”
“风荡中川!”
以往从没人将这两招连在一起,但现在段崇轩使出,竟然有种天辅相成的顺畅自然。
程天羽已被对方剑势逼的退了十余步,眼看就要退下擂台!
突然他手腕横翻,万道金光散去。
飞羽剑在黑色长剑的剑锋上拖曳而过,溅起无数星火。
青麓剑派方位响起一阵喧腾,
“青麓晚照!”
“浔江暮烟!”
看台上有长老赞道,“妙哉!”
确实是妙。
这场战斗进行到现在,每个人都觉得极妙。
段崇轩手中的剑很妙,程天羽不满弱冠就展露出的剑道天赋很妙。
更妙的是,用‘雾气沧涯’破‘金羽重光’,用‘青麓晚照’对‘风荡中川’。
如果不是今天对战双方使出来,没有人想到如此平凡无奇的剑招相连,能有这样的威力。
宋棠神色凝重起来。
对战进行到现在,他们猜到了对方的每一步,对方也对他们的反应了然于心。
这场战斗的对战双方,从一开始,就不止是段崇轩和程天羽两个人。
还是殷璧越和洛明川,与宋棠和钟山的第一次交锋!
更凝重的是洛明川。
因为段崇轩那三招相连,确实破了‘金羽重光’,将程天羽逼的一退再退,但没有彻底击败对方。
而程天羽已在两招之后,转危为安。
所有的推算和演练已经走到尽头。
段崇轩脑海中浮现出洛明川说过的话,
“如果这一剑使完,你依然没有取胜,那么剩下的事情只能靠你自己。”
现在他的剑招已尽数被对方所破。
东方天空,朝霞未散,湛湛清光洒向人间。
程天羽双手持剑,右脚向前踏出一步,神色肃穆。
微风拂动他的衣摆,拂过他手中的长剑。
分明是稚弱的少年,却生出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
他举剑起势,天边朝霞的缝隙间隐有剑意流泻,清光如飞落的片片白羽。
很多人感受到这种变化,不得不感叹自己年岁虚长,修行却远不如对方。
“竟然真的是‘华阁飞羽’!”
“他真学会了这一剑!”
当飞羽落下,段崇轩也要落败。
但没有人笑他,因为这场战斗的失败,不是他弱,而是程天羽强到突破常规。
即使少年成名如宋棠,也没能在凝神境就能使出羽衣诀中最强大的‘华阁飞羽’。
直到这一刻,人们终于确认,青麓剑派的亚圣将‘飞羽剑’交给这个孩子,是因为他确实值得。
众人感悟再多,也没有直面这一剑的段崇轩多。
段崇轩看着远处雾里的山峦,看着天边的朝霞,看着清光与飞羽。
觉得自己真是白比这小子多吃了几年饭。
剑气已近,刺的他脸颊生疼。
千钧一发,他想起的却不再是师兄们的演招或推测,而是他爹说过的话,
“有些时候,刀锋入骨,明知一败,你也得先去试试。输不输,死不死,总得试完才知道。”
这是他人生第二次觉得他爹说的有道理。
他想试试。
殷璧越第一个注意到,段崇轩握剑的姿势变了。
他握在剑柄的手掌,向前移了半寸。
于是他握的不再是一把剑,而是一柄长枪。
他闭上了眼睛。
台下众人神色讶异,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难道是被华阁飞羽逼疯了不成?
闭眼就看不到近在眉睫的剑锋了么?
殷璧越微微蹙眉。
之前段崇轩说的是,‘使不出最强的一剑’。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最强的一剑。
他隐隐猜到他现在想做什么。
但他最担心的不是他现在依然使不出这一剑,而是勉力而行,剑势反噬,伤及己身。
段崇轩闭上眼睛,顺着记忆中的轨迹,挽了个枪花。
他的姿势看上去很古怪,但场间静默下来。
因为万道飞羽轻震,隐有避退之意。
段崇轩睁开眼,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
他像是战甲披身,就要决战杀场。
长枪直刺!
被无数飞羽割裂的空气,又划出长长的缺口!
呼啸的剑鸣,凄厉刺耳!
犹如铁骑铮铮,千军万马踏破山河而来!
段崇轩之前没有用这一剑,不是为了留手。而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使出这一剑。
但是现在,他使出来了。
烽火狼烟,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帝王威仪与龙虎之气象尽在这一枪之中!
惊叹乍起!
看台上,那位长老终于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果然是烽火!”
宋棠看着场间,心中一沉。
他知道,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对方临阵突破。
师弟毕竟还太小。
他从不怕小师弟输,他只怕师弟学不会退。
师门的夙愿,飞羽剑的盛名,甚至是师尊的厚望,都是负累,足以压垮稚弱的肩膀。
在这样压力下成长起来的小师弟,万事以门派荣誉为先,宁肯在对手剑下重伤,也不会后退。
程天羽站在擂台上,好似面对千军万马。
他知道自己剑势已弱,而对方剑意正炽。这已经能预见结局。
但他神情凛然,看不到一丝惧意。
眼看就要与对方的剑锋直直对上。
出乎意料的,程天羽横剑疾退!
飞羽剑的剑势直转,为他从千军万马中斩出后路!
因为最后一刻,他莫名想起钟师兄说的话,
“比起向前,有时候后退更需要智慧和勇气。”
程天羽退了出来。以剑撑地,艰难站着。
原来能在这样的剑势中全身而退,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真元和心神。
可想而知,刚才他若不退,会受怎样的重伤。
剑啸戛然而止,剑势尽时如鸣金收兵。
石台上裂开一道缝隙。
段崇轩抹掉嘴角溢出的血线,“承让了。”
台下有惊呼响起。
许多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开始发出惊叹。
“你知道那是什么剑?”
“不知道,从未见过……”
“我看倒像一种枪法。”
谁都听得出‘承让’是一句客气话,但程天羽很认真的回道,
“没有让。是我输了。”
他收剑回鞘,走下擂台,宋棠和钟山已在台下等着扶他。
他低下头,神情沮丧,“师兄,我输了。”
钟山却说,“不,你做的很好。”
宋棠笑着拍拍他的头,补充道,“没有被对手激怒自乱阵脚,也没有强撑不退,你胜过了自己。”
于是程天羽也笑起来。
青麓剑派的弟子听见,纷纷上来恭喜他们的小师弟。
洛明川和殷璧越将段崇轩扶下来。
他虽然赢了,但最后一剑太过锋锐,隐有反噬之兆。
段崇轩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笑出了一嘴血沫子。
沧涯山弟子们跟着他笑起来,濂涧宗的女修红着脸递上手帕。
微风摇乱榆树的影子。夏日里晴光正好。
像是这些正值青春光景的年轻人们。
在他们未来波澜起伏的人生中,折花会终会变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他们都会记得。
曾于重明山下一战,那场战斗没有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