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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居,塘火耀明,映得满室红光暖意。暮霜卧床,一张白面衬自光中稍有血色,沐水旁坐,目中一片温谧,仿佛秋痕难尽。
室外,梁安伫在雪中,手握薄剑晃荡,任风吹打,忽而身动,光影,汇如银盘。远处,红裳梅伞,衬入白景刺目至极,秀眸中,竟将繁影瞧愈入神。而在其后,一抹白衫远远尾吊,看着红霞身姿与那灿晃剑影,心中酸涩又夹难甘,不禁微叹。
主峰,陆谨炎自弟子手中接过各堂卷章,上呈应元,口中不住笑道,只是目中含色已非依往。“这器堂取用,该是梁家子代录,可字也忒不周正些。”
“呵呵,暮霜能得此子,亦当快慰……嗯?”应元接下呈卷,抖手展过,随即蹙眉。“神力宫搏魁,哼,看来叶老儿该要张狂。”
“师兄,依其心性,必有张作,门中是否戒查?”
“虽凌云、神力居有宿怨,不过亦为势趋,他既得魁,必谨言行,不必在怀。唔……谨炎,着差两名外事长老,备礼相贺。”
“嘿嘿,师兄善思。谨炎这就去办。”陆谨炎头应下,折身便走,却又闻道。“且慢,尚有一事予议。”
“何事?”
“为兄近日煞行再扰,恐难繁责。”
“师兄欲承?可得人选?”
“此事,本当沐水,可暮霜近况,我又怎忍扰她……哎,我明你意,自不劳予,你又何需作颜。”应元浅叹嫌吝,可落谨炎耳中却倏轻懈。灿道:“非我不愿,只是……咳,师兄明了便是。”
恰时,柳玉林行入殿来,跪前欲道:“师父……”
“玉林,来得甚好。”应元舒眉,温切道:“当要与你师叔商议,现既山门未启,为师欲入闭关,着你代行掌门之责,亦合时机,况有谨炎相佐,当务熟理。”
陆谨炎笑而不语,想来柳玉林沉稳事故,才学亦拔同首,稍时必成大气,师兄既有下承之念,亦不为过。
“弟子不愿。”
“为何?”二人不解,遂问。
“弟子才学有欠,难当大任,还请师父应允,得入剑池参修。”
“师侄过谦,门中弟子难有其右者,如何可言难当,况且……”陆谨炎上前欲劝,却教应元阻道:“你素不执外物,何来此思,莫非子清缘故?”
“弟子本持自倨,可自魔盟上袭,才省疏漏,全无师姐所故。”
“哎……为师老矣,儿女情怀不便相参。你既定意已存,大可去得,只是混念可知,切勿堕了心帐。”应元道语作罢,摇摇书予一卷,教他呈交器堂即可。待其退下,陆谨炎急道:“他欲截取壁上封刃,你竟相允!梁之幸,非得全人,你莫失了心不成!”
“魔盟上袭以来,上下所变,你我皆知。此翻玉林有心,又何必阻滞。”应元眸中红霞一闪而过,复抑平据,又将宽胖打量。
“你!……瞧我作甚?莫忘了适才所言。”责言难平,陆谨炎忽觉头纹发麻,抬首瞧去,惶道。
“言语未忘,只是现下确无良人,左右思来,亦只好多劳了。”笑罢,扬氅即走,空余谨炎跳脚吹须。
……
这一日,寒风呼啸,吹扬雪末纷飞乱舞,梁安居中温火看茶,侍候二人闲谈,忽而屋门叩响,起身相应,却见红裳翠裹。“大师姐!”
“我已多日未曾见候师叔,恰时柳师弟修于剑池,走动相宜。”应子清执一食盒,未待邀迎,自顾入得门内。“沐师叔亦在此处,倒省侄儿脚程。”灿语言中,即将盒中糕饼一一置在床前几上。
“寻我何事?”沐水还首微蹙,颜挂不悦。这娃儿从未盛心如此,今日宵作于何?但观眉目却是时而梁安,不住心下嗤笑。原是为他而来,呵呵,暮霜之徒倒也随得师面。随下白眼暮霜,平教那坐卧之人不明就里。
“家父今日闭入,虽有陆师叔暂责门中事宜,但咐侄儿另予师叔还请旁助才是。”
“嗯,谨炎性从焦躁,此事承下,还请师侄回与师兄既是。”沐水应承,随手捻下心递在暮霜面前。朽老轻快,畅而一笑欣然合入口中,眉丝蜜意。
“屋外风霜稠烈,教人寒骨,待侄儿回暖,在往不迟。”应子清瞧在眼中,心含浅羡,旋即骄语落坐,启出一盘花巧心。“当日魔盟袭来,得承师弟施援,今日亲作一以呈谢意,还望师弟莫嫌。”
“她……”暮霜横楞,却教糕饼哽咽在喉,沐水忙予平胸舒怀,亦言耳语趣道:“你这徒儿万般皆好,唯独随了你那骨相,坏得紧。”
“呸!”胸气顺畅,一口饼沫迸夺溅面,沐水霎时愠急眉间。“你!”“我……无意、无意,嘿嘿……”朽老窘迫,仅有腆齿笑歉。
“同门情谊举手而已,即作旁人亦同,师姐又何挂怀。”梁安邀入坐下,不露喜好,一副面目平白直叙。
应子清见他白面无色,当要再言。这时房门又响,梁安只得起身应门。往日简室难踏,今日怎的接二连三。
门启,陆文注一把握住梁安双手,连吐珠语。“师弟啊,师兄一事相请,师弟万万答应啊。呃……师伯,师姐?!”话间,目色四瞟,恰见二人,陆文注大窘,忙把握掌抽撤。
“这、这子……亦要打我徒儿注意!”暮霜偏目折首,横眉若八,凑在沐水面前堪道,不想又遭啐言。“混不正经。”
“陆师兄,不知道何事惶急,现劲风雪,且入屋内再叙。”梁安摆手,将他引入座前。
“师弟亦知,近日叔父代行掌门之责,柳师兄又入剑池闭关,我……我……”陆文注方一落坐,便启言语,只是支吾断续,让人难明其意。
“哎呀,陆胖子怎会有你这脓包侄儿,吞吞吐吐,快,快。”暮霜听得不耐,直言张明,混教沐水白目。“你瞪我作何,这子话语难清,忒不成……好、好、好,你。”
“师侄若有难处,还需直言。”
“多谢师伯美意,只是此事唯有梁师弟可助。”
“哦?师兄究存何事?”
“哎,三日前家父手书,道那亚相千金选婿,设予千羽,教我尽速从往。可叔父与柳师兄皆有所碍,门中无力,若是一人独行,我……我又怯怀,不得,只能腆了面皮来央师弟同往。”到此处,陆文注一张面上红霞四溢,既连声线亦发垂沉。
“哼,你莫是诓了梁师弟为你助阵,好衬你那‘男儿本色’?”应子清高嗔颜色,口中话语却具醋意。
“师姐得哪里话,弟难违家命方至相邀,全无半多思。”两声干笑,全衬心想,陆文注眉目颓委,抬道:“师弟,师兄真无旁想,此当万万应承啊。”
“千羽阁嘛……嘿嘿,好地方。”暮霜侧耳,悠悠笑道:“闻内阁弟子秀丽端庄,尔有一子更被雅士盖予‘万妙’之言,清丽年岁便许阁主之储,此等人物若不见识,当真可惜啊。”
“可……师父……”
“诶,我这骨头还得硬朗,且有你师伯照料,倒也舒坦。你当知,千羽阁处中州要麓,等闲不入,良机难得怎好白错。何况你在山中经年,也该走动走动。哎呀,此何犹豫,我还待你返时道那‘万妙子’究何妙言呐。”暮霜得畅快,竟似未觉场中有人面色愈凝。
“侄儿事务在身,得还家父,今日打搅一休,改日再来探访。”应子清匆匆一言,临行门前仍不住狠瞪陆文注背首,生教他心骨乍寒。
房门轻合,隔阻风霜簇雪。沐水低身耳道:“此你刻意激她?”
“嘿嘿。”暮霜回耳,浅笑。“应老儿这心头宝,素有骄纵,除了柳家子可耐,我这宝贝徒儿如何受得,趁机打发了,岂不甚好。”
“哎,榆木。”沐水拄腮深叹,自己半生行来怎会心附顽劣,女情长全难识数,也不知此生白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