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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不甘,似是幽怨,张宁珊收好信封吩咐丫鬟唤来三窑掌柜。
竹帘内,张宁珊板着脸,虽请启丹唇,但声音极冷。
“三掌柜,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三天内必须给我准备好同宾阳康老板谈好的那批货物。”
“大小姐,窑场最近人手不多,康老板的那批货待到下月也不迟啊!”三掌柜颇是为难。
“三窑人手不够,可赞挪用一窑二窑的,总之三天后我起身去宾阳!”张宁珊说罢吩咐身边的阿月送三窑掌柜出去。
阿月回来琢磨半天,小心翼翼询问道:“小姐,此番这般急,可是因着阿幸,额姑爷?”阿月瞧着张宁珊眼神瞬间改口唤做姑爷,不过在自家小姐面前没有必要叫姑爷吧,又不是真的。
“不是。”张宁珊说罢起身,“此番去是和康老板谈生意。”
阿月闻言抿了抿嘴,谈生意哪用的着改日期,这个借口难免不让人生疑。
“阿月,最近你打听的事太多了。”张宁珊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说道。
阿月一听瘪了瘪嘴道:“阿月知错了。”说罢,阿月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内安静了下来,张宁珊闭着眼,以往一幕幕出现脑海,耳畔也尽是张幸之言。
“珊儿,东家让我跟少爷们读书呢,我学会就可以陪珊儿吟诗作对解闷了。”
“珊儿,我会写你名字了,我写给你看。”
“珊儿,我们来玩游戏吧,你扮一个新娘,我扮一个新郎,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
“珊儿,西苑的荷花开了,你若嫌闷,咱们就去亭里赏花吟诗吧!”
“珊儿,喝药吧,不苦的,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喝完了。”
“珊儿,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假山上风景不错!”
“珊儿,你真美。”
“珊儿,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珊儿,我写了几首小诗,晚上从墙上传进来,你记得取一下。”
“珊儿,我一直爱恋着你,你为何觉得我恶心!”
“珊儿,我要京赶考了,你还是不肯见我一面吗?”
“珊儿,我走了。”
张幸的话一句句在张宁珊耳畔回响,张宁珊睁开双眸,瞧着墙壁上张幸画的梅花愣了愣。
那是四年前的冬天,她和张幸去陵台山赏梅。
“珊儿,冷吗?”张幸握着张宁珊的手,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取暖。
“阿幸,不冷。”张宁珊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瞥向后面的四大丫鬟,“瞧瞧你们,贴身丫鬟竟不及阿幸体贴。”
“小姐,我们哪能和你的好姐妹比阿,天,累死了。”阿圆嘶吼一声,这般冷的天气,爬什么山赏什么梅,这个所谓的风雅她真是想翻白眼。
阿月闻言笑着走上前道:“阿幸,你若是个男儿多好,小姐必定下嫁给你。”
“死丫头!”张宁珊笑着嗔了一句,转头瞧着张幸,蓦然笑了起来,“阿幸,你这般合我心意,若要真是个男儿,我倒不用向外寻夫婿了。”
张幸闻言笑而不语,回来后便画了陵台山的梅花送予张宁珊把玩,张宁珊爱极了这幅画,让人表起来画在房里。
轰隆,轰隆隆……
雷声从远处而来,天下起秋雨。
张宁珊微微一叹,时过境迁,阿幸对她已然没有以往那般体贴了,瞧着秋雨绵绵而下,张宁珊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雨夜。
“你快走吧,你现在是男子身份,被婆子们瞧见你呆在我门口,岂不是毁了我的清誉。”张宁珊站在门口瞧着被雨淋湿了的张幸,心中不忍,便想打发她早早离去。
“珊儿……”张幸抬起头,不舍的瞧着张宁珊。
“什么都不要说,阿圆她们快回来了。”张宁珊见张幸想说着别的,连忙制止。
“我爱你之心,绝非假意,你当真就……”张幸有些不死心。
“张幸,你非男子,岂能对我动了情意?张幸,话已到此,别让我厌恶你。”张幸冷着脸道。
张幸闻言微微一愣,想起表露心意那晚,张宁珊羞辱人的话,心一疼,可今晚是她在张府最后一晚,再不争取可就没有机会了。
张宁珊见张幸还想再说,心头一乱,哐的一声关上门。
张幸见状连忙拍门,在雨中道:“珊儿,我喜欢你,此生不变!”
“不要再说了,我不听,你快走吧!”屋内传来张宁珊冰冷的声音。
张幸闭上了眼,在雨中站了一会,直到院门快关时,哽咽道:“珊儿,我走了。”
让张宁珊没有料到的是张幸当真走了,第二天天未亮便上马赴任去了,自此两年没有任何音信。
这两年只要想起那晚张幸落寞离去的背影,她心头便闷闷的,她只当失去了好姐妹才会如此。
张宁珊回过神,靠在窗户上,从妆台下拿出一叠纸,上面全是张幸以前写的诗词,得知张幸对自己动心后再看这些诗词,方知那人竟早早对自己有了那般的心思。
“阿月!”张宁珊突然朝外喊了一声。
“小姐,怎么了?”阿月听这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跑进屋里。
“准备马车,马上去宾阳。”张宁珊说罢,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收拾几件衣服就成,让三窑掌柜准备好货便安排丁护卫和王隐护送去宾阳。”
阿月震惊了,她家小姐什么时候急过?
张府门前,马车已然准备好,张宁珊并未与任何人说,只带了两个丫鬟四个护院出发了。
以前口口声声说喜欢她,怎么可能只字片语都没有,来不及想自己急着去宾阳做什么,只是觉得非得去一趟不可,哪怕是找找张幸的晦气。
半月后,宾阳县衙内,张幸无可奈何的瞧着知府千金。
“张幸,陪我去吧,落阳山小路一片红呢,听人说枫叶又大又红,咱们去赏枫叶吧!”知府千金邢沫苦苦哀求着张幸。
“大小姐,我有公务在身呢,你自己去赏,可好?”张幸同样哀求道。
“不好,我爹说了,除非你陪着,不然不让去呢!”邢沫说罢摇了摇张幸的胳膊。
张幸微微一叹,瞧了瞧桌子上不多的公文终于妥协,“好吧,只许呆半个时辰!”
“半个小时也行,走吧,马车在外面,什么都准备好了,糕点茶水都是张幸你爱吃的。”邢沫说罢拖着张幸往外走,二人上了马车一路去了落阳山。
约莫半柱香后,张宁珊的马车安全抵达宾阳,阿月走到张府门前敲了敲门,张幸的跟班打开门,瞧见阿月后面的张宁珊,连忙跑出来,“少奶奶!”
张宁珊闻言一愣,随后开口问道:“你家大人呢?”
“我家大人,额,他,他出府办公去了。”跟班结结巴巴道。
张宁珊微微皱眉,既是办公怎地这跟班不跟着?想了又想到底忍下,迈步进了张府。
张宁珊等到傍晚,张幸依旧不曾回来。
“少奶奶,先用饭吧!”跟班亮子将饭端到客厅。
“你家大人办的什么公,要忙这般久?”张宁珊抬头冷冷的瞧着亮子。
“张幸!”
张宁珊话音刚落,府内便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又急又气。
亮子闻言心知糟了,转身便要出去。
“站住!”张宁珊说罢站起来,“我倒要看看,你家大人办的什么公!”说罢带着阿圆阿月走了出去。
“张幸,你站住!”邢沫急道,追上张幸,“至于这么生气吗?”
“我怎么能不生气,说好的去落阳山看枫叶半个时辰,结果呢,赏完枫叶去爬山,爬完山去吃饭,吃完饭又要去买首饰,每一处我若不去你便闹,惹得行人纷纷侧目,临行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张幸气极了。
“我不是怕你不去吗?”邢沫委屈道,“好嘛,好嘛,我错了,请你吃饭赔罪可好?”
“不必了,我今天的公务全堆在桌子上,今晚少不得要挑灯了,哪还有心思吃饭。”张幸说罢见幸沫低着头,心中对这个师妹无奈,叹道:“待会我让亮子送你回去,一天了恩师师娘该担心了。”
“张幸。”邢沫抬起汪汪大眼,慢慢凑近张幸。
“啪,啪,啪!”张宁珊冷眼瞧着,抬起手鼓掌,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画面。
张幸闻言回头一瞧,愣在那里,久久回不了神。
“大人。”亮子跑上前,挤了挤眼睛,“全都听见了。”
张幸眨了眨眼,往张宁珊那瞧了一眼,道:“没事,她不会生气的。”
“张幸,她是谁?”邢沫指着不远处的女人问道。
张宁珊闻言挑了挑眉,这话这声音倒像是这家的女主人一般。
“张幸你说话啊!”邢沫催促道。
张幸微微一叹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这话倒有些不对了,既是入赘,哪来的过门?”张宁珊冷着脸走近,走到邢沫跟前道:“张幸是我未过门的夫婿。”
邢沫闻言瞪大眼瞧着眼前的女子,不可思议道:“你,你,未过门的夫婿?我听都没说过,张幸堂堂七品县令,干嘛入赘,你家是做什么的?”邢沫抬头问道。
“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张幸年后三月份确实要入赘我家,你拉着我的丈夫,还在这问东问西,不好吧?”张宁珊话是对着邢沫说的,眼睛却瞧着一旁的张幸。
张幸此刻早已呆愣,张宁珊又不是不知她的身份,怎地今日和一女娃娃较真起来。
“张幸,你当真要入赘?”邢沫转头瞧着张幸。
张幸点了点头。
“这般晚了,这位小姐是不是该离开了?不然大晚上的容易招人闲话,说你不知廉耻,勾引有妇之夫?”张宁珊环抱胳膊瞧着邢沫。
“你!”邢沫哪里受过也等屈辱,指着张宁珊快哭了。
“宁珊!”张幸越听越不对劲按捺住心里的疑惑,走上前提醒道:“她是我恩师的千金。”
“那又如何?”张宁珊偏头瞧着张幸,“莫不是嫌我挡了你张大人升迁之路,碍了你的锦绣前程?”
“你!”张幸万万没想到张宁珊会这般说,商不与官斗,她张宁珊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忍了又忍道:“亮子,送邢小姐回去。”
“嗳!”亮子擦了擦汗,这位少奶奶气性好大。
“今天你也累了,早着回去休息吧!”张幸见邢沫迟迟不走便上前劝道。
邢沫受了气,瞪了张宁珊一眼转身离开。
“不错啊,如今倒学会招蜂引蝶了!”张宁珊冷眼相视。
张幸闻言努力扬起笑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哪里敢,人总是惜命的不是!”
“呵!”张宁珊嗤笑一声,转身进了张幸的卧房。
张幸尴尬不已,对着阿圆阿月笑了笑,刚想转身去书房,不料张宁珊突然打开卧房的门,“又想去哪?进来!”
“我急着办公去呢!”张幸想避开张宁珊发怒的时间。
“陪着人家在外游玩一天,这会子倒瞎忙起来了!”张宁珊靠在门边悠悠的说道。
张幸一听这话,哪能不进去,不然这罪状便是多了一条。
“你可是喜欢上刚才那女孩了?”关上门,张宁珊开口便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女的。”张幸就近坐下。
张宁珊闻言却不信,“你既知是女的,那当初怎会喜欢我,既是能喜欢我,又如何不能喜欢上那女子?”
“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与你大小姐有干系吗?”张幸站起来逼近张宁珊,莫不是这大小姐对自己也有了些许别样的情怀。
张宁珊闻言刚想说话便愣了,她与张幸不过假成亲而已,喜欢谁确实与她没有什么干系,可是自己这一腔怒气因何而来,这想要扇张幸几个耳光的怒火又从哪来?自己当真喜欢上张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