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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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萧铭的老好人面具并没有崩掉多久便被他重新戴了回来,对待苏俞琤的态度也重归温和。

    说到底,萧铭其实并不是气愤苏俞琤卖队友的行为,而仅仅不过是将从玄钺身上无法发泄的烦闷倾倒在了他的身上而已。纵使萧铭表面上与苏俞琤如何亲近友好,但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情也不过只相识了半年多,就连见面的次数也少得可怜——更不用说当他还是“萧铭”的时候,与苏俞琤之间的联系也不过仅仅只是“玄钺”罢了。

    对于萧铭而言,苏俞琤不过只是一介路人,无论对方做了什么都不会引起他任何的情绪波动,只可惜事关玄钺,这才使得萧铭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态。

    不过萧铭的忍耐力很好,对自己情绪的控制力也太强,很快便将这份外泄的情感收敛起来,对于苏俞琤的百般小心讨好微微一笑,算是揭过了这一页。

    眼见萧铭终于“正常”了,苏俞琤也总算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成功蒙混过关。

    秘境所处的地方被称为溪山,据传这里本是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地,但自从秘境被发现,不计其数的修者蜂拥而至,这才逐渐发展出了一座城镇,有了如今繁华的模样。

    萧铭与苏俞琤的落脚点,自然也选在了这一座溪山镇,一来可以养足精神明日再战,二来也便于收集一些关于秘境的情报,有备无患。

    溪山镇在外表上与一般的修真城镇并无太大区别,但是真正涉足其中,萧铭与苏俞琤便发现了其中的与众不同之处——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概括,就是这里与整个修真界相比起来,画风完全不对!

    起码在其他的城镇里,他们不可能看到一群修者坐在一起认真讨论“鸽子为什么那么大”,也不可能看到一群人为了“养了七十五头牛、三十二头猪的船长到底有多大年龄”而争执不休。甚至,他们还看到有人信誓旦旦地在卖一个名为“冰箱”的法器,而凡间的动物诸如鸽子、大象之类,则也被修者们视若珍宝地认真围观,仿佛妄图从它们身上看出什么秘密那般。

    一路行来,萧铭与苏俞琤的表情都分外纠结,成串的省略号都几乎将他们的思维淹没。良久之后,苏俞琤侧头看了看萧铭,感叹地眨了眨眼睛:“这里真是个……不同凡响的地方。”

    萧铭勉强扯了扯嘴角,一脸的无语。

    不同于苏俞琤的轻松自如——毕竟他从最初就是来凑热闹的,根本没想过能够成为通过考验的幸运儿——萧铭则感觉颇为沮丧,原本仗着前辈留下的玉简便满满的自信此时却仿佛被针扎的气球那般,转瞬间便爆裂地只剩下一层皱皱巴巴的皮子。

    萧铭本以为自己还是有着几分胜算的,但是当他真正接触到这些奇葩的题目后,却恍然发现单靠前辈留下的玉简,想要破解题目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前辈的玉简中的确提到了很多他曾经的世界的事情,但是有很多谜题却根本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倘若你想要问“鸽子为什么那么大”或者“船长的年龄”,好歹也要给一个前情提要吧?!这么直愣愣地扔出一个问题,谁会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鬼?!

    萧铭在心里不知掀翻了多少张桌子,脸上也自然流露出了几分的失望。苏俞琤看得出自己的同行者在想什么,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保持平常心就好,我们到来此处也不过是为了见识一番,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一切随缘。”

    萧铭轻轻颔首,稍稍振作起了精神,而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镇内最大的客栈之前,打量着客栈门口一副残缺的对联。

    “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苏俞琤轻轻念到,“这上联莫非也是秘境内的题目?”

    “正是如此。”不过筑基期的客栈的掌事微微一笑,不亢不卑,“而且这幅对联也是‘溪山’这个地名的由来。原本这座山并无名字,但由于这幅上联,便有了‘溪山’的称呼。”

    苏俞琤极富有亲和力地与客栈掌事一笑,随即要了两间上房,同时饶有兴趣地看向萧铭:“我对于对联没什么见地,赵道友可有所得?”

    萧铭微微皱眉,沉吟着摇了摇头,但私底下那颗心脏却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

    原因无他,因为这个对联,他的确在前辈的玉简中见到过!当时前辈曾在一位大能留下的洞府中被刁难,前辈对不出那位大能的对联,却反而以几幅上联发问,这“地振高冈”便是其中之一。

    当然,对此萧铭是绝对不可能表现出来的,那是蠢货才会干的事情,他只是维持着沉思的表情,跟在苏俞琤身后前往订下的房间,顺便还听了听客栈内的修者们在讨论“心理阴影”到底是何种心魔。

    ……嗯,“心理阴影的面积”什么的,这个词汇他也很是耳熟啊……

    萧铭与苏俞琤的房间紧挨在一起,苏俞琤率先推开自己的屋子,侧头邀请萧铭入内。萧铭也并未多想,直接举步跟了进来,却没想到苏俞琤刚刚合上门,便对他笑着眨了眨眼睛:“赵道友,关于那副对联的下联,你已经有了答案了,我猜得可准?”

    萧铭微微一怔,讶然看向苏俞琤:“苏道友何出此言?”

    “直觉。”苏俞琤漫不经心地摊开手,“我的直觉素来准确。”

    萧铭表面失笑,心中却千回百转,瞬间确定了应对的方法,他微微颔首:“苏道友说得不错。”

    ——他与苏俞琤接下来是要一起行动的,况且苏俞琤语气笃定,倘若一味否决,则会让对方产生不信任或者反感的情绪,极为不利。再说,苏俞琤为人素来坦荡无伪,口碑极好,萧铭也并不需要太过防备于他。

    听到萧铭的回答,苏俞琤眼睛一亮,随即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果然,我之前便一直觉得此处秘境与赵道友有缘,果真没错。”

    虽然如此说着,但苏俞琤却并未进一步追问答案或者萧铭获得答案的途径,反倒话锋一转:“只是先前赵道友情绪低落,大概是对于其他谜题并无把握吧?”

    “确实如此。”萧铭苦笑了一下,“让苏道友失望了。”

    “失望?不不不。”苏俞琤愉快地摆了摆手,眼神一片的清亮,“此处与我无缘,只是凑凑热闹罢了,就只怕赵道友钻了牛角尖,太过介怀。”

    被苏俞琤如此注视着,萧铭原本因为谜题而有些烦乱的心绪突然平静下来,他看向苏俞琤,诚挚一笑:“多谢苏道友提点。”

    见此,苏俞琤也微微松了口气,同样笑道:“如此便好。”

    接下来,两人并未再提及秘境谜题,反而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苏俞琤的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见多识广,口才又是极佳,侃侃而谈间直叫人欲罢不能,而萧铭也是极善言辞之人,心思敏捷、经历奇诡,与苏俞琤可谓一拍即合。

    两人这一番聊得极为投契,不知不觉间已然天色渐暗。苏俞琤有些惋惜地止住话头:“天色不早,赵道友好好休息,我们明日一早便动身前往秘境。”

    萧铭从善如流地起身,与苏俞琤互道晚安后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是一想到明日,他便无法定下心来入睡,干脆在床上打坐入定,一直到被一声愤怒的吼声唤醒。

    窗外刚刚晨光熹微,萧铭微微皱眉,颇有些不悦。

    毕竟修者们都是耳聪目明之辈,无论是为人为己,他们都会尽量放轻动作、或是布下防音法阵,以免妨碍到他人、招惹是非。而方才那声怒吼的主人却显然打破了这一层人尽皆知的规则,很快便有不少被吵醒的修者愤而起身,与声音的主人对峙起来。

    事不关己,萧铭本想高高挂起,却奈何他的同行者苏俞琤是个爱凑热闹的,很快便敲响了他的房门,扯着他去围观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铭有些无奈,对此倒也并无不可,推脱不过后只得兴致缺缺地任由苏俞琤扯着,下到了客栈二层。

    客栈二层已然有了不少修者,人人脸色难看,气氛也颇为剑拔弩张。

    “这是发生了什么?”苏俞琤面色一变,挂上了几分的忧心,凑上去询问道。

    被询问的修者扫了一眼苏俞琤金丹巅峰的修为,连忙神色恭谨地行了一礼,压低了声音:“昨晚,这间客栈有人被采补而死。”

    “采补至死?!”苏俞琤这一次的讶然可是真心实意的,他微微皱了皱眉,“是否发现了凶手的身份?”

    “这倒是没有……”修者摇了摇头,但神色中却带着几分的不以为然,“不过十有八.九,是那合.欢派中人做下的——”

    话音未落,众人便听到一阵环佩叮当,几名美貌女子也从楼梯上下到了二层,神色严峻,周身气压极低。

    一见这几名女子,一位中年修者顿时目眦欲裂,愤然吼道:“合.欢派的魔女!还我徒儿命来!”

    而为首的那名女子则面色肃然一沉,转瞬间,金丹高阶的威压便弥漫开来:“事实尚未查证,尔等莫要血口喷人!”

    中年修者的修为略逊,此时却仍旧红着眼睛、死死瞪着那名为首的女子,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而苏俞琤则皱着眉头,颇有些忧心忡忡,而这忧心的目标,却并非是被采补而死之人,反而是这几名合.欢派的女子。

    萧铭站在人群之外,眼神冷漠地置身事外,他扫了一眼苏俞琤,又看向女子中看上去年龄最小的那位,微微挑了挑眉。

    那名少女似是涉世不深,心性尚且单纯跳脱,如今正是一副愤恨的表情,想要反驳,却被其余女子压制着,不得不缄口不言。时不时的,她的眸光却飘向人群之中的苏俞琤,一副在心上人面前丢脸的含怒带嗔,就连面颊上也飞起一抹似羞似燥的绯红,脉然含情。

    据传苏俞琤的红颜知己遍布天下,如今看来倒真是确有其事,这不刚刚没有几天,便遇上了一位么?想到之前苏俞琤的那一番“红娘”作为,萧铭微微眯起眼睛,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也许,他也应该“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得小小回敬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