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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归国的消息已经提前一天送达洛阳, 他看来早知道了。
我收拢缰绳,微笑着等他走近。
江进不等江原来到跟前, 已经驱马走到一边,偷笑道:“既然皇兄来到, 你们尽情缠绵罢,我先行一步了!”
还没等我反唇相讥,江原已经远远听到,喝道:“江进,你还想不想带兵出征了?”
江进笑道:“皇兄,你的宝贝作证,我可什么都没说!”急挥马鞭, 已经带着属下走远。
江原令乌弦放慢了脚步, 边端详我边走近,最后站定道:“回来了?我差了好几批人探听你消息。”
深冬结冰的洛河边,人呼出的气息都是白色,连话声也在寒风中被滤得干冷如冰, 好像随时会落地碎裂。正因如此, 听到他话声入耳才逾觉温暖。想起山中死里逃生,涉溪谷、食野兽,饥寒度日,仿佛在听到这一声问候之时,才真正有了回归之感。
我心中感慨良多,却只灿然朝他笑:“我知道。”
“知道?”江原轻哼了一声,挪开视线道, “这是觉得理所当然了?”
我扬扬眉毛:“太子殿下,明明很高兴,别故作矜持了。”
江原好像没听见,肃然对箕豹军们道:“闻知诸位在蜀立功,皇上已决定嘉奖,你们先在武卫营稍作休整,等候圣旨罢。”箕豹军们都齐声称谢,他又对裴潜燕七道,“我与越王有要事相商,你们先带他们入城。”
裴潜和燕七都望向我,见我点头同意,他们才率人马动身,燕九对江原行过礼,便也跟着去了。
江原伸脚尖勾我马镫,恶声道:“还好你现在回来,要是真等开春才回,我见了你第一个掐死!”
座下那匹马因长途跋涉已经疲累不振,被江原大力勾拽,立时被迫向他偏了几步。我索性顺他话意,笑道:“不用你掐,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江原听了面色微沉:“听说郑氏居然意图拿你向赵誊邀功,真是活得不耐烦!”他又将那马拉近,向自己的身前示意,“坐到前面来,我看看你的伤。”
我急忙拉住缰绳后退一步,免得他乱来:“胡说,现在怎么看?一点皮外伤而已,早都好了。”
江原靠过来威胁:“你不过来,我到你后面去,就只怕你这马太劣,载不动我们两人。”
我忍不住发笑:“正是,太子殿下重如泰山,若是泰山压顶,还不把马压死。”
江原执意道:“那你过来。”说着忽令乌弦紧贴我的坐骑,一伸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整个抱了过去。
我不禁急躁,高声道:“江原,光天化日,你又乱来!”
江原将我牢牢抱在怀里:“别动了,那马也累得够呛,难道你还忍心骑它不成?”我听见他如此说,只得不再多言。便听江原更加不悦道:“冻得像个冰块,果然又轻了许多。跟我仔细说说,你怎么摆脱越军追击的?”
我于是将如何摆脱郑檀之,又如何突破罗厉军的包围简略说了一下。江原听罢,又追问突围后怎样在山中潜行,问我们随身携带的物品、所经道路与当地天气等种种细节。
我哪里肯多说,将那十几日的经历全部含糊带过。江原环在我腰间的手臂还是不断收紧,末了狠狠道:“你就瞒我罢!听说你刚回来时几乎衣不遮体,箕豹营众人也是个个衣衫褴褛、刀剑残破。若非曾被越军逼入绝境,怎会如此?你现在面色如此苍白,还想骗我以为你是一边狩猎一边游玩回来的?”
我笑着敷衍:“本来也是差不多。”
江原笑得很可怕:“既然如此,也不可怠慢了罪魁祸首,以后便让郑氏也好好尝尝山中狩猎的滋味!”
我嘴角抽动:“你可不要做得太过分,以致因小失大。”
江原扳过我的脸轻吻,轻描淡写道:“不过分,谁叫你瘦了,我就找他讨要斤两。”我被他吻得面孔发烫,在他怀中颤动一下,也回身将他抱住。江原手托在我腰间,用披风将我罩住,低笑道:“这样脸色多好看,不过你再这样,我就要忍不住脱你衣服了。”说着手指已经撩开我衣领。
我哼一声,刷地先拉下他外衣:“太子殿下,你公然引诱本王,我才要忍不住了!”
江原嘿嘿一笑,也不整衣服,倾下身子在我脸上和颈间不断吮咬。我不觉被迫后仰,浑身升起一阵阵奇异的感觉,既令人渴望又令人想抗拒。只听江原在我耳边轻语,用得意满足的口吻道:“看来分开一阵也不错。”
我眯眼也对着他笑:“是不错。”攀住他脖颈直起身子,将他向后猛按。江原脸上一惊,已经被我扑得半倒,我扒在他身上,坏笑着解他的玉带勾。江原反应过来,抓住我的手眨眼道:“我们回府再做。”
我故意笑道:“我现在就要。”
江原抬手指我的身后:“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回头,只见洛阳城门已经在眼前,干咳了一声,合上衣服回身端坐。江原扯住我的外衣后领慢慢起身,懒洋洋地把令牌扔给城门守兵。揣回令牌后,正人君子般低问我道:“你说他们看到没有?”
我斜他一眼:“看到了又怎样?”
“不是啊,”江原无辜地表示忧心,“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爱宠,可是不知道我也是你的爱宠。”
我终于没忍住,歪头呕了:“江原!”
江原恢复本来面目,无耻地笑:“越王殿下,你尚待磨练。”
我冷冷道:“谢了,我不需要这种磨练。”转了话题问,“南越那边怎样了?皇上得知我回来,没有传召我么?”
江原搂搂我道:“到我府里去说罢,先吩咐厨下给你好好补养一下身体。”
我断然道:“我回自己王府。”
“不去就不告诉你。”
我哼一声,忽然想起:“我的燕骝呢?”
“在我府里养着,不去也不给你了。”见我要发作,他立刻补充,“只要你去,我找凭潮免你欠下的一半药费——全免是不可能的。”
我闻言,抬起的手慢慢放下,权衡一阵道:“也不是不可以。”
江原欣然碰了碰乌弦,乌弦立刻撒开四蹄飞奔起来,很快冲到太子府,从侧门里直接驱马而入,一路到了江原寝殿之前。他不肯让我自己下马,执意将我抱下来,一直抱进卧室里。然后脱掉我马靴,将我捂进被子。
我要起身,他严肃地按住我:“先叫凭潮来看看,你在山谷溪水中走了这么久,我不信旧伤没发作过。”
我辩解:“确实没有,我哪里就这样娇弱了?”
江原无视我,还是叫凭潮来诊了脉。凭潮高深莫测深浅不同地按了好一阵,最后皱眉:“倒是还算正常,看不出哪里不好。”我心道那你皱什么眉?凭潮接着说:“再开几剂补药罢。”
我怒道:“我没钱!”
凭潮诡异地笑道:“没关系……”
我怒视江原,江原笑道:“这钱我出罢,你只管开。”我继续怒视,江原无奈对凭潮道,“你先下去,过会我还有话说。”凭潮听话地退下。
我瞪他:“你不是说……”
江原扶额道:“我堂堂太子跟属下人还价,这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何况还是替你。不如改日给你送些钱去,你再还给他。”
我掀被:“那我回去了。”
江原笑着拦住我:“吃过饭再走。你路上不是提到这次真有旧部要投奔你?可信不可信?”
我听他询问,便拥被坐在床边,摇头道:“不知道。我相信石岱为人,可却怕他背后受人利用,因此没敢接纳,也不知道他回城后如何。”
江原思索道:“不久便能见分晓了。襄阳确实是上游最难攻克的城池,我们派去的密谍长期渗透,至今还接触不到当地驻军内部,形不成有效力量。若是那叫石岱的将领足够可靠,真能成为我们攻破襄阳的缺口也未可知。”
我怅然道:“但愿罢。南越形势如何?”
江原在我身边坐下:“赵焕崩逝的消息七日前刚刚公布,究竟是被杀还是病死倒无法肯定,总之罪有应得。赵誊已经继位,你三弟赵葑被封岭南王,仍然镇守广陵,楚尚庸留任丞相,霍信被封为镇国大将军,接替宋师承成为兵部尚书。部分赵焕时期的旧臣告老还乡,还有一部分留任,但几乎都被剥夺了实权,只有镇守各地的武将没有大的变动,还有……”
我欲言又止,见江原总不提起,还是忍不住问:“宋——然呢?”
江原不屑道:“你就是忘不了他。他封了安国大将军,被安排镇守建康,统管部分京师兵力,如今地位仅次于霍信,与罗厉平起平座。”
“那……”
江原好像猜到我要问的话,续道:“赵誊继位后做的第一件事还算得人心,推翻了过去赵焕定下的一桩冤案——曾被诬叛国的郑京一家平冤昭雪。赵誊在城郊为他建了英烈祠,亲自前往祭奠,还千方百计找到了郑家仅存的一个远房亲戚,封赏了田产庄园,并给予世袭爵位。”江原说到这里,语气有些讥讽,“你宋大哥多年苦心积虑,总算有回报了。”
我将头转向一边,眼中有些酸涩,许久长出一口气道:“是啊,从今往后,他至少可以睡得安稳,不再时刻背负死去亲人留下的血债。”
江原讽刺地道:“我看不见得。”
我出神片刻,忽然皱眉记起:“他没有认祖归宗?”
“没有。”
我叹道:“也许他不愿触碰往事,也不愿借父亲的功勋罢。”
“我猜是心虚。”
我看看江原:“皇上什么说法?作战策略定下没有?”
江原这才收起酸溜溜的语气,伸臂搂住我:“我说了你别惊讶,父皇对攻越决心甚大,认为此战事关北魏国运,决定自任三军统帅,御驾亲征!”
我如他所料地吃了一惊:“那副帅呢?作战方略如何定下的?”
江原笑道:“你不来,怎敢讨论作战计划?连副帅父皇都不肯轻易决定。不过听温相透露的意思,有可能将你我皆任为副帅。”
我低头沉思:“预备何时开战?”
江原将手伸进我衣服中试探冷暖,闻言冷笑:“赵誊大宴群臣之时!我们已事先在南越国内散布赵誊弑君篡位的消息。起兵之日,打的旗号便是‘为先帝复仇’!”
我略略一呆,心道该来的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