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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春同白元蛟两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当下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理会他。去看网--.7-k--o-m。白元蛟坐在幼春边儿上,不时看她两眼,面上隐隐带笑。
船渐渐地荡入一片迷雾之中,幼春吃惊四看,只觉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正在吃惊海上竟也有这种地方之时,却听白元蛟在旁说道:“丫头,你可还能记清楚此处道路?你若是能够,我便服了你。”
幼春哼一声,俯身看身下的水,只觉那水黑黝黝地,跟先前湛蓝的海水迥然不同,不由吃了一惊。
幼春细看片刻,摸不着头脑,船身一晃,幼春身子向下一颠,差点落水,白元蛟将她后颈衣领一拉,重新扯回船内,说道:“丫头小心,此地水流甚急,你若是入了水里头,神仙也救不得你。”
幼春将他的手一把打开,刻意挪开些,白元蛟打量她片刻,说道:“你这丫头的脾气倒是倔,哈。”也不以为忤,便同旁边之人说起话来。
这船在浓雾之中行了大概半个时辰,才破雾而出,幼春见面前景物已经大为不同,仿佛从一个海面到了另一个海面似的,顿时吃惊,站起身来相看,隐隐地望见前方有一座浮岛出现,更为惊疑。
白元蛟见她面露惊疑之色,便过来说道:“出海龙若是能找到这个地方,便算他能耐了。”幼春问道:“这是何处?”白元蛟说道:“你若是嫁了镇海,我便告知你。”
幼春恼怒看他一眼,便欲走开,白元蛟将她拉住,说道:“丫头,嫁给镇海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是也甚为担心他么?”幼春说道:“为何我要嫁给小顺哥?我们只是好友而已!”白元蛟挑眉说道:“你这丫头年纪尚小,不懂男女之情,倒是情有可原,但你怎知道镇海也是同你一般想法的?”幼春一怔。
白元蛟说道:“若非对你用情至深,你当镇海会放你离开?他为了你甚至不惜以性命要挟我放了你,你想一想:你跟他是何关系,我跟他又是何关系?他竟为了你近乎背叛了我。”
幼春听得发呆。白元蛟说道:“且他跟我不同,是个宽厚的性子,你若是嫁了他,他必然待你如珠如宝,绝不会叫你吃一点委屈。”
幼春听得索然,想到小顺或许真个如白元蛟所说,对自己另有心思,不由地暗暗惊心,却也甚为苦恼,便默默地低了头。
白元蛟见她不再言语,也不逗弄她。
幼春沉默许久,才问道:“你跟齐楚夫人闹翻了么?”白元蛟听她忽然问起这个,略觉的诧异,却说道:“嗯。”幼春问道:“为何?”白元蛟笑了声,才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幼春深思这句话,隐隐地对白元蛟另眼相看,片刻却又问:“你是因她是夷洲之人,对天朝不轨才如此的么?然而……我见你们先前是极为亲昵的。”
白元蛟笑吟吟看她,说道:“怎么忽地提起她来,莫非丫头你不喜欢镇海,倒是喜欢我,故而吃醋要翻旧账了么?”
幼春恼恨,对上他笑嘻嘻的模样,却又扭开头去,只道:“你不说也就罢了。”
白元蛟向她旁边一坐,说道:“丫头既然问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我当初认得她之时,并不知道她是夷洲之人,……后来才知,她叫我听她的令,同她合作,对付出海龙……后面这个倒也罢了,我本也瞧出海龙不顺眼,只是我怎地也是大启的男儿,又怎能忍气吞声委身夷洲去?我是海匪不错,却也是大启之人,卖国求荣这样毫无节操该当被唾骂千载的,我白元蛟若是做了,岂不是成了大大笑话。”
幼春听了这一番话,隐隐动容,却仍叹了口气。白元蛟就问道:“丫头叹什么?”幼春说道:“我不知……只是,先前我听闻你在海上不伤平民百姓,只劫掠往来官商,许多人对你并没什么怨言。然而……”
白元蛟见她不语,便问道:“然而如何?”幼春说道:“今日之事,你也见到了。齐楚夫人虽不能跟你联手,却有了黑鲨,他们两个把好好地村落烧杀掠夺,伤人无数……你可知百姓虽对你没什么怨言,但你却为何始终不能同海帅相比么?只因今日之事若是海帅在场,他必定想尽法子保护民众,却不似你,你虽然不动手,却也不曾护着他们……你可知,这样袖手旁观,同他们动手杀戮却也没什么两样的。”
白元蛟细细听幼春说罢,才皱眉说道:“我是海匪,自不是官兵!做什么要在这上同出海龙相比?我自有我的规矩。”
幼春说道:“故而你才落了下乘,古人说‘成王败寇’,然而……‘寇就是寇’……就算是再英雄一世,又能如何?终非正道。”
白元蛟闻言便说道:“丫头你这是在骂我么?”
幼春说道:“并非如此。你不愿同夷洲之人同流合污,这却是比黑鲨要高上一等。只是你终究有些想不开,你只想要置身事外,不愿跟他们合作便是了……却不知道,如今夷洲只是势弱,海帅又坐镇东南,因此他们对大启还未有什么致命威胁,只是你多想一想,倘若有朝一日,齐楚夫人她召集了其他的海匪众人,又联合夷洲的兵力,倘若真个儿成了大启的祸患,到时候你可还能安然无恙置身事外么?只怕他们势大之后,也必然是要对付你的,这叫做养虎为患,必遭其噬。”
白元蛟听了幼春言语,起初大怒,后来细细想想,心中暗自震动,便说道:“丫头,你这是在替出海龙当说客,想叫我出手对付小楚他们?”
幼春说道:“海帅又未料想我会被你劫来,怎会叫我做说客,只不过这些都是我心里头所想的。……你愿意听便听听,不愿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就是了。”
白元蛟双眉深锁,沉默片刻,才望着幼春说道:“小丫头想的倒多,只不过毕竟是女流之辈,到底见识浅薄,不足一提。”
幼春见他不以为然,就摇摇头,也不做声了。
那浮岛近在咫尺,岛上绿树丛生,葱茏可爱,已经可见岛上之人向着这边招手。白元蛟走到船边,却展望远处浩渺大海,心中反反复复只想着幼春几句话:“……只怕他们势大之后,也必定是要对付你的……这叫做养虎为患,必遭其噬……”白元蛟想着,眉头不由渐渐紧锁。
船靠了岸,白元蛟回身,说道:“丫头,走,我带你去见镇海。”幼春吐一口气,果然起身来,白元蛟纵身上岸,伸手想让幼春搭把手。
幼春无视他的手,自己跳到岸上。白元蛟一笑,也由得她去。
上岸之后,白元蛟在先走,幼春便跟在后头,走了一段,白元蛟便回头说道:“丫头,这会子你又能记路了罢?”幼春看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就仍不理会。
两人走了一刻钟,终于到了地方,却见在绿树掩映后头,有一座木屋,白元蛟向前将门推开,说道:“镇海,瞧我带了谁来?”幼春心头一阵紧张,急忙跟着跑过去,到门口处,果然听到里头有人咳嗽一声,淡淡说道:“听闻你又出去了,还是收敛些罢,海帅不是好相与的。”
幼春听了这个声,顿时叫道:“小顺哥!”抬脚便跳了进去。
里头寂然无声,片刻有人颤声叫道:“阿春!”幼春从小门里又跑进去,果然见白元蛟站在原处,对面床上正起身一人,虽然面容消瘦许多,又惊又喜望过来,却的确是小顺无疑。
幼春欢喜之下,跑到床边上,两人手交握了,彼此相看,一时竟欢喜说不出话来。白元蛟在旁看着,便酸酸说道:“哟,这便是见色忘义了么?先前我叫你还不理不睬的。”
小顺也顾不上理会他,幼春更是不愿理他,白元蛟哼了声,自己便出门去了。
这边小顺拉了幼春上床边坐着,幼春便先问他伤的如何。小顺便说已经无事,安抚了她一番。又问她怎生来的,幼春含糊说过去,怕他听了难过。
两人再度相见,心情各异,却因上次鹰岩之事,破了心结。幼春说道:“知道你无事我便放心了……小顺哥,这是何处,你一直就在此处么?”小顺说道:“嗯,自上次伤了就一直便在这里。”幼春叹口气,小顺问道:“怎地了?”幼春说道:“小顺哥,我只是想,你若不是海匪该当多好。”
小顺听了,苦笑说道:“我又何尝想?只不过自我出生之时就已经是定了的。当时涂州的官吏无道,百姓们叫苦连天,活不下去,我爹才做了这等营生,我一直不愿,故而逃到岸上去,却又被哥哥找到……他是我唯一的兄长,我又能如何呢。”
幼春想了会,就说道:“小顺哥,你可知那个齐楚夫人跟黑鲨联手,我怕他们会闹出大事来。”
小顺说道:“那夷洲女人我素来不喜,初次见到之时就觉得她必然有些来历,没想到果然如此……幸好如今哥哥已经跟她断了往来了,哥哥性子虽然有些粗莽,但却是个懂得大是大非之人,绝对不会同他们混在一起的。”
幼春说到这里,点点头,然而又颇为难过,便说道:“如今他们在岸上胡作非为,陶老爹也被他们所害了。”一时就垂了泪。
小顺大惊,说道:“怎会如此?”幼春便又把岸上之事说了一遍,小顺也觉难过,就安慰幼春说道:“阿春,你别伤心……那帮人是没天良的。”幼春忧心说道:“他们此次得手,必然还会有下次,海帅虽然坐镇,但是那些偏远的村落,驻兵又少,通信不灵,必然被他们祸害。”
小顺想了想,说道:“放心,海帅自然会防备的。”
幼春说道:“只是他们逃在海上,又奸猾的很,终难以对付,海帅必然头疼。”
小顺听她总是说起阿秀,心头有些异样,便说道:“阿春,暂不用去想这个了……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是也要相信海帅之能么。”
幼春这才打起精神来,说道:“嗯,说的是……小顺哥你也别多心,好生养伤。”小顺见她关怀自己,便欣慰一笑。
两人说了片刻,外头便有人进来送了中饭,幼春本不想用,只是陪着小顺,到底吃了些。吃过了之后,白元蛟却又来到,说道:“瞧你们两个郎情妾意的,让人甚是欣慰,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上便成亲罢。”
小顺同幼春齐齐震惊,小顺便说道:“哥哥,说什么!”白元蛟笑道:“你那心思,还当我不知呢?素日里想的不就是这丫头么?如今人我给你带回来了,你可休要再如上次一般,白白地就把人放走了。如今我替你做主,就把这丫头配给你了,外头我叫兄弟们准备好,今晚上吃你的喜酒。”
他不由分说说了这番话,幼春急道:“白元蛟,我不要嫁!”白元蛟说道:“丫头,嫁不嫁由不得你,我早也说了,你不嫁镇海,就得嫁我,你便自己选罢。”
小顺也急着说道:“哥哥,你休要胡闹了。”白元蛟哼了声,说道:“是不是胡闹,你还不清楚我的性子么?我这话说出来了,再难收回,今晚上你们两个便洞房,倘若你不肯要这丫头,那我只认是我会错意,是你对这丫头并无想法……既然如此的话,哥哥我就大方收了她了,说起来,她这性子倒是很合我的脾胃。”
白元蛟说罢,幼春同小顺两个面面相觑,都知道此人并非说笑。白元蛟见他两个噤若寒蝉,便笑笑自出去了。一时之间外面欢声雷动,大家伙儿便忙碌起来。
里头,幼春坐在床边,甚是忧愁。小顺望着她,两人沉默了将近一个时辰。小顺才说道:“阿春……”幼春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他,问道:“怎地了?”小顺说道:“我哥哥他……行事太过粗莽了。”幼春想到前回差点被白元蛟所污,就叹口气,甚是抑郁,便说道:“为何你们两个全然不像的。”
小顺听了这话,略一笑,说道:“阿春,你怪他么?”幼春不言语,也不动作。小顺说道:“然而不论如何,他仍旧是我的兄长呀……”顿了顿,便又说道:“阿春,其实我先前,真个不知你是女孩儿。”幼春抬头看他,说道:“小顺哥……”小顺说道:“这些日里,我一直都在想昔日同你相处,我也太过愚笨了,竟没想到你是女子,现在想想,当初同你在东城湖那段日子,何其悠闲自在。”
幼春听他说起来,便也不觉回想,点头说道:“是呀。”
小顺望着幼春,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在我心中,倒宁愿你永远都只是昔日的阿春一般,我情愿……情愿你不是女子。”
幼春不明白,却也只好点点头,说道:“我也都想自己不是女儿身的。唉……”
小顺听她这么说,情知她不明白,便又一笑,低着头想了许久,心头百转千回,终于又说道:“阿春,倘若……倘若我说,我喜欢你……”
幼春身子微震,这才隐隐地有些懂了,转头看向小顺,说道:“小顺哥,你说……什么?”
小顺目光柔和望着她,缓缓说道:“阿春,倘若我说我喜欢你……是真心相待你的,你会不会……愿意……”他迟疑了片刻,终于问道:“你会不会愿意……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