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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木味道,阳光透过镂空雕花窗投射在地面上的点点细碎,柔软的木床上搁置着一把笛子,铜镜摆在木制的梳妆台上,屋里的一切看起来简单却又舒适。
屏风后有哗哗的水声,薛献笙如同被一根线牵着一般,遂着水声走过去。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账暖度春宵。
薛献笙醉了,他抱起水池中的那个尤物。
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王妃宫,子瑞打扫房间的手不自觉的慢了下来,瀛王回宫来已经三日了,从没有踏进这屋半步,看样子是夜夜留宿在风调宫了。
城里的鸡叫了三遍,窗户慢慢由深变浅,两个人相拥躺在床上,动也没动。
“这是爱孤城在吹奏,他起得还是这么早。”沙棘柔声说。
薛献笙扭过头,才看清了她脸上的伤。
“还疼吗?”他问。
“有金创药,不会落疤的。”
“爱先生天天这么吹,你怎么不去山上看看。”
说着,他的手臂却僵了一下。
“他喜欢吹的两支曲,一支是秋雨诀别,一支是断情殇,每支的背后都有一个伤感的故事,要听吗?”她抬起头来问。
“如果,你想说。”
“有一对孪生的兄妹,因为家里穷,父母怕他们饿死,就把他们送给有钱人家去收养.......”
沙棘讲完,薛献笙说:“我不明白母亲哭什么,他的孩子跟了好人家,吃的好穿的好又受到了好的教育,她不是应该高兴吗?”
“你不是那个母亲,你不知道她在哭什么,但我知道......”
“为什么?”
“因为他宁愿穷,也想守着他的宝贝孩子。”
“你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我小时候,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无论吃的再好穿的再好,我还是想跟我的家人在一起,跟我爱的人在一起。”
薛献笙的心一凉,半天没有说话。
沙棘支起身子,长长的秀发搭在他赤裸的胸上,说:“就像我现在一样,每天像笼中的金丝雀一样孤独寂寞,但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就会很踏实觉得很安心。”
“为什么,棘儿。”
“因为我知道你会爱我,不会伤害我。”
她低下头,紧紧搂着薛献笙的腰,两个身子紧紧抱在一起,心也紧紧的贴在一起。
子瑞在门口焦急的晃来晃去,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敢。
“子瑞,你做什么?”杨林问。
“我的大小姐,你别喊。”子瑞拖着杨林来到满天星小居。
等子瑞把话说话,杨林坐在石凳上半天没有吭声。
“所以,你打算帮瀛王骗公主,
子瑞。”
“杨林,咱们是好姐妹,我才说实话的,我如果不骗公主,如果真因为此事闹翻,夫妻是床头打架床尾合,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
“好吧,子瑞,我没什么说的,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说谎话你我都不在行,别被公主看出来,你要知道,信任这东西,就像镜子一样,一旦碎了就再也拾不起来了。”
杨林说完,径直离开了,留下子瑞呆呆的站在那里。
信任,真的像镜子一样吗?
回宫五天了,再不回去就说不过去了,但心里实在是舍不得。
沙棘看出他的异样,早早起来去准备饭,院子的这个小厨房,薛献笙他亲提的四个小字:“翠荫小格。”因为她说过这个地方,有为了保护她而逝去的两位先人,他们都是被人类抛弃的人,但却没有抛弃她。
薛献笙原以为她坚韧是因为她有一个英雄的父亲,但他并不了解,她的过去是这样的不堪。
薛献笙坐在院子里,看满院子飞舞的彩蝶,沙棘说过,这院子里种满了壁花,蝴蝶是最喜欢壁花的。
她穿着笔高妇人的居家短服,头发简单的挽着,脸上未施粉黛,但看起来清新可人,只见她手捏着盘子的两角,一路小跑过来的放在桌子上。
这道菜叫燕菜,原来以为产自洛阳,没想到笔高也有,只不过名字不同罢了,沙棘在游船上时,也学会了很多菜的做法,燕菜的特点是入口绵软顺滑,用它搭配鸡蛋穗子,放入切得碎碎的葱末蒜末,勾上粉芡滴上香油,再去看,燕菜如同细碎的发丝散开在水里,犹如一张泼墨画。不一会,她又端上桌一道虎头鲤,这里没有黄河鲤,但却有美莱鲤,同样味鲜肉嫩,用香槽腌制加工,香气扑鼻,引得人直流口水。
沙棘说,她就要这样一道一道的上菜,就是要惹得薛献笙流口水,好让他多吃些。
两菜一汤摆在桌上,两人坐定,薛献笙感觉,他和这个女人只是寻常百姓家的普通夫妻,丈夫回来了,妻子烧了很多好吃的慰劳丈夫,简单又温馨。
晚上,沙棘坐在梳妆台旁,薛献笙走过去,拿起木梳帮她梳理秀发,她舒服的闭上眼睛,脸上挂着恬静的笑。
笛声遂着窗户飘进来,沙棘静静的听着。
“哎呀,疼。”
梳子刮着了头皮。
“这爱孤城,不会还对你还有意思吧,你需要把话给他讲清楚。”他哪像嗜血的恶魔,倒像是吃小酸醋的愣头小伙子。
“爱孤城,本来他应该是个是个受人尊重的先生,是为了救我才来到这里的,我欠他很多。”
“你就有典型的恋父病,需要好好治治,明天你给他把话说清,别让他再吹了。”
他的手狠狠的拍在沙棘的痛上,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掀开她的衣领,洁白的后背上满是红点,
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是鲜红鲜红的。
看来,朗目君虽不在,宫里对她的惩罚一天也没有停止。
“不怕,这些只是皮外伤,就像我在天朝时,我母亲也经常把我打得遍体鳞伤。”
“你当真不恨她?”
“我的母亲也是因为我的父亲喜欢别的女子,而把自己逼上绝路,把家人逼上绝路,我不会走她的老路。”
她拉好领子,平静的说。
“将来如果,我是说如果,中瀛和天朝打起仗来,你......”
“求你不要伤我的父亲,我只求你不要伤我的父亲,朗目王如果执意要伤他,我求你劝阻,我求你帮我保护我的父亲。”
沙棘的泪唰的流下来,如果瀑布一般。
“你别哭,我......”
原来,她真的很在乎她父亲的安危。
爱孤城看着眼前这位满面春光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夫人,很难跟那个不施粉黛的,叫他爱先生的姑娘联系到一起。
“站住,你先站住。”沙棘叫住他。
“沙侧妃看来生活得很滋润,那小的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看他抬起腿迈向台阶,沙棘突然说:爱先生,院子里的沙棘花长得可好。”
爱孤城的腿蓦然定住,如被人点了穴道一般。
“我谱了一首曲,请先生来看看如何?”
沙棘的声音里带着祈求,爱孤城回头去看,她沐浴在满室点得亮亮的烛光下,脸上挂着几乎绝望的美丽。
“先生,在笛曲是我想念父亲时谱下的,因经验不足,还需要爱先生好好指导指导。”
沙棘说着,走到桌面,手指紧张的绕着裙带,爱孤城走过去,绢布摊开,沙棘在上面划拉着:“回中瀛,取史稿,交月禾洗衣坊,信杨林。”
爱孤城大睁着眼睛。
“此曲如何?”沙棘问。
“夫人,此曲不适合我,夫人,你是否还记得小院子里喝酒吃肉般畅快的日子?”
沙棘垂下头,爱孤城摔门面去。
角落埋在,有几个身影在晃动。
看样,沙棘的日子很不好过。
晚上,薛雵笙看见沙棘在垂泪。
“让他回中瀛吧,那里可能更适合他。”
夜里,安谧山止,又响起了哀怨的笛子,吵得薛献笙一夜没睡好。
天不亮,法王就被叫到了宫里。
“爱孤城在笔高的作用已经用尽,让他先回中瀛去撰写史稿,待攻打有凤国时再调他过来。”
法王领命,转身要走,被薛献笙叫住。
“一定严加监视,不得让他与外界接触”
薛献笙要回营房了,沙棘送他至浦和宫门口,两人依依不舍的告别,侍女和侍卫们躲在角落里窃窃思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