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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木坐上了觊觎很久的位置,他瘦骨嶙峋的手摸索着,太师椅的光滑平坦,冰凉的把手让他想起,坐上这把椅子的路,是如何的不平坦。
上一任太守崔笑圆很擅长玩权术,在他手下,有人称小诸葛的郭东邻、来去如风的陈泷、敢去海底掏龙胆的张一木。
玩权术的人看起来好像很高明,但实际上谁都不甘于被别人玩弄。表面看大家称兄道弟,好得不分彼此,但张一木清楚,一旦有风吹草动,结盟就会分崩离析。
崔笑圆想得到更多,这天下人权势代表就是风回雪。天朝最吃香的是洪风。崔笑圆时常想,那洪风只是会武功而已,要说玩权术、笼络人心,他崔笑圆没服过其它人。要不然,会有那么多能文能武的投靠在他门下。他自信,只要风回雪给机会,他绝对会一鸣惊人。
前段时间洪风平乱失败,天朝失了颜面,这对他来说是个表现的好机会。思来想去,他选择了刺史姜大委做跳板。
姜大委的女儿貌若天仙,十五岁时被选为风回雪的嫔妃,她很快诞出龙子风笑港。那龙子天性聪明,很得风回雪喜爱。众大臣皆想他会被封为太子,但没想到的是风笑港因太过受宠而英年早逝。虽然姜妃在姜大委的授意下做了很多努力,但并没把握住机会。她和风回雪曾经恩爱甜蜜的仁和宫,也渐渐长满藓苔。
一触而动全身,姜大委因势而弱,弹劾他的人一并列举了他十条大罪。这些罪状多数是以前的密友举报的,估计姜大委也没想到是如此结果。顷刻间,坚硬的铸铁成散沙,他身边围的那些人也各自另投阵营去了。
在这件事情,崔笑圆无表现很高明。他想:如果不举报吧,可能因和姜大委来往过密而遭人怀疑。着实举报吧,姜家女儿毕竟还是宫里,十年河东的事也不是没有。经过思忖,他随便举报了些别人揭发过的事情。
姜大委失势后,新任刺史仁秀娟上了任。刺史的名字虽女性化,个性却风风火火。他上任后接连为朝廷揪出了好几个中瀛的密探,得到了王的常识。崔笑圆明里暗里拍了好几次马屁,但仁刺史均不买账。崔笑圆心想,拍马屁拍不上的原因是知道他以前投靠了姜刺史,又举报了姜刺史,所以对他心存芥蒂。如今想让新任刺史高看,不但要做出政绩,而且要有一鸣惊人的大动作。
崔笑圆盯上了翠荫山这个有太多传闻的地方,在野书里、茶楼说书人的嘴里,那有恶龙转世的怪人、背负人性命的女人,他二人在翠荫山里召集天上地下的猛虎野兽,让它们成其为非作歹的工具。山上白骨堆沏成山,冤魂游荡不得其所。还有些说书人,为故事更吸人眼球,竟编出了怪人和金花觊觎风回雪王屁股下的宝座的情节来,虽然只是野史,朝廷也有些许的忌讳。
尤其在民间,提起翠荫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晚上,大街上小孩子疯玩不回家,爹娘出来喊一句:“再不回家就把你丢到翠荫山去。”
孩子们马上就会回家依偎在大人的怀里。
如果把异人和金花给捉拿归案,再借说书人的嘴,把此事大肆宣扬,何愁自己不名扬天下?
十五
要说崔笑圆为什么如此自信自己能攻下翠荫山,不是因为他有多能奈。而是一来他从不相信有鬼神,二来几十年过去了,说不定那两人早已死了。就是不死也人过古稀,功力又能厉害到哪去?
反观手下,文有郭东邻,武有陈泷,能文能武张一木,自己又有何惧?
崔笑圆要立功,仁秀娟想要政绩。两人一拍即合。崔笑圆在仁秀娟处借来的兵马来围山,而自己,则带着亲信兄弟们上山。
深冬的翠荫山上,树裸露着身子一样。北风扫过,干枯的细树枝掉下来,落在冰冷的土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而苍劲有力的枝条直插云霄,在冷漠无比的日光下,显得沧桑悲壮。
上山没路,陈泷只好带着士兵在前面开路,忙活了整整一天,进展极其的慢。虽然树叶都掉光了,但灌木丛仍密密麻麻,枝枝杈杈的很是扎人,上山围剿的士兵们头发被挂散了,脸上也刮出了无数血痕,衣服划烂了
。最可怕的是他们接连遭到野兽的袭击,一天的时间里,攻击他们的有一脚能踩死人的野象、阴森恐怖的恶狼群、咆哮的雄狮和长满斑纹的猎豹。他们眼睁睁的看见几个兄弟被困在野象群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踩成肉泥。
翠荫山真是兽才集聚,看着平时在城里耀武扬威的兄弟们,在野兽面前如此的懦弱胆怯,崔笑圆有些失望,他挥舞着闪着冷光的剑,鼓舞着他们向前冲。
天上的太阳躲在阴云后面,冷眼看着人间的又一场杀戮。
小草屋内,冷如冰窖,异人、金花和雍容盘腿相对而坐,一团真气在三人之间游走。打通了任通二脉的后,三人浑身发热。山下的动静越来越大,屋内的野兽越来越不安。雍容心神不宁起来,那团真气不可控制的乱飘,金花和异人明白,雍容这样很容易走火入魔的,二人运用意念控制雍容的心性,使她趋以平静。
好不容易打座打毕,三人同时嘘了一口气。雍容瘫倒在地,紧张得浑身是汗,她问:“金花婆婆,山下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
“蓉儿,你不用瞎操心,我们两位老不死的让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出事。”
野兽不安的窜动着,一时间,猿啼、狼嚎、马嘶、牛哞、虎啸、狗吠交织在一起,整个翠荫山天摇地动的。
崔笑圆等人听得是心惊胆颤,他们认定了翠荫山的传闻是真的,崔笑圆也有些后悔低估了翠荫山的风险,但事以至此,如果带兵撤退,以后出人头地的路可就堵死了。
张一木、郭东邻和陈泷围上来,看样子吓得不轻。崔笑圆没等他们开口,先下了命令:“一木,先放火烧山,待那些怪兽们窜出来时,弓箭手再射杀。”
三人看崔笑圆一意孤行,虽对他有些意见,但也只好先执行命令。汹汹的火把点燃起来,山里的野兽们似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它们的叫声变成声嘶力竭起来。
雍容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境遇,她一只手扣紧门框,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肚子,那孩子似乎也感到不安全,在里面不安分起来。金花和异人注视着雍容,眼里有隐隐的担忧。
山上大火燃烧了起来,狂风唯恐火势不大,疯狂的煽起风,一时间,黑烟滕空而起,伴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大火燃过的地方,只剩焦土和灰烬。
野兽们身上着了火后,不论方向的狂窜起来。崔笑圆一等人躲在弓箭手的后面,看着无数野兽们张牙舞爪的扑过来的,想要逃脱这炙烤的大山,但在箭雨下,它们纷纷中招倒地。崔笑圆得意的大笑起来,跟人比起来,什么高大威猛的象、矫健的猎豹、阴森森的豺狼都不堪一击。
张一木看着崔笑圆那张疯狂扭曲的面容,暗自拿定了主意。
经过两天一夜的燃烧,山上渐渐的平静下来。崔笑圆一挥手,一行人就着夜色,向黑焦的翠荫山挻进。
在山顶上,那间小小的草屋,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他们面前。
“准备好油料,火把不能熄灭。”陈泷声音有些颤抖。崔笑圆躲在陈泷身后,心想:是人是鬼马上就见分晓了。
“放火箭,烧了它。”崔笑圆下了命令。
“等等,崔太守,如果那屋着起火来,里面的人也会化为灰烬,太守您又能如何证明自己降服了二妖呢?”张一木突然抛来的一个问题,问懵了崔笑圆。
“大哥,听说那仁秀娟生性多疑,如果咱们没有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又怎么在他那站住脚跟呢?”张一木说完,崔笑圆也觉得是这么个理,他看向武功最高的陈泷,说:“陈泷,你带着几个兄弟去草屋查看查看,要捉活的。”
张一木看陈泷面有难色,心里明白:他也怕死。
僵持让崔笑圆心有不快,他想:这些贪生怕死之徒,平时里让他们吃香喝辣,现在需要做出成绩来的时候,一个个的并没有那么义气。
张一木看崔笑圆脸上有明显的不愉快,赶紧出来打圆场说:“崔太守,陈泷这两天为了保护你,已经两天一夜都没合眼,我看还是让他歇息会,我去吧。”
陈泷打心眼里感谢张一木,心想:还是老张够哥们,以后有机会我定要好好报答。
在火把的映照下,草屋显得极其神秘,张一木几个人战战兢兢的,一名士兵闭着眼朝着柴门猛砍几刀,柴扉门应声而倒,几个人闯进屋子里。
屋子里一片嘶杀声,紧接着是死一样的沉寂。
屋外,北风吹着,火把呼呼的响着,剩下的,就是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崔笑圆紧张的手心出汗。
‘“捉住妖人了,捉住妖人了。”屋子里传来张一木兴奋的喊叫声。
崔笑圆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望着浩瀚的夜空说:“天助我也,佛祖,等我升官发财,一定拿上好的祀品好好供奉您。”
很快,张一木就出现在木屋外,而被他绑着、脖子上架着明晃晃的大刀的,应该正是要找的异人。
异人披着黑色的长斗篷,脸被遮住了。张一木推那黑斗篷到崔笑圆面前,崔笑圆伸出手,揭开了异人头上的帽子。
如同闪电一般,崔笑圆的脑袋和身子分了家,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仁秀娟前面,摆着崔笑圆的尸首。后面,张一木等人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抑,张一木边抚着崔笑圆的身体,边哭道:“仁刺史,那崔太守太想立功了,可那妖人实在太奸诈,内力太强,虽有绳索加身,他竟然能挣脱掉,夺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
张一木哭得好像死了爹似的。
仁秀娟虽有些怀疑,但对崔笑元本来就无好感,也懒得再做细究,让残存的士兵们签字画押,此事不了了之。
天昭寺,是当年姜妃怀上龙笑港时,风回雪下令建造的。如今姜妃失宠,寺庙成了不吉利的地方。
如今,寺庙里,横七竖八的扯着蛛网。外面下起了鹅毛般的雪,地上房顶上白茫茫的一片,破苍烂洞的窗户,也无法抵御外面的寒气。
雍容躺在干草上,满脸的汗水,看来是因为刚才的惊吓和奔波,要提早生了。金花虽是女人,但并未有生孩子的经验,她手足无措的乱转。
异人走进来,肩膀上是白皑皑的雪,看来走了很远,他手里拎着一个浑身发抖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洛阳城的郎中,但并未给女人接过生。异人不懂这些,他听金花说,郎中是给人治病的,而雍容浑身是汗,看来是生病了,异人就跑到洛阳城里,抢了个郎中来。在异人的逼迫下,郎中无奈的在这四处透风的天昭寺内,为雍容接了生。
雍容羞得真起撞墙死掉,但金花婆婆和异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这孩子身上,她不想让他们失望,她强忍住羞涩,配合的用力生孩子。
后半夜里,荒无人烟的天昭寺内响起婴儿的啼哭声,大夫顾不得擦汗,在异人的示意下,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对不起,生了个女娃。”雍容有气无力的说。她本来想生个健壮的小子,让自己仰眉吐气,谁知却生了个丫头。
金花和异人却很欢喜,俩人轮流抢着抱孩子,怎么看都看不够。不一会,怀里的小生命就冻得发紫的小生命,再看看躺在草地上了无生气的雍容,两人的心又担忧起来。
张一木没想到的是,那一对阴魂不散的人又出现在自己的床榻旁。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想干什么?”张一木先紧张,后来又愤怒起来。
异人和金花朝他伸出手,两个人花白的长发遮住了脸,看起来很是诡异。
“当初说好的,杀了崔笑圆后,我想办法放你们走,你们还想怎么样?”
“爷,没有钱,我们去哪里?”金花冷冷的说,又黑又脏的手又向前伸长了几分。
两个老人背着大大的袋子,消失在雪夜里。张一木坐在红木床上,心里盘算着,脸上的凶光隐退,替代的是得意的狞笑。
陈泷正在酣睡,突然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他气愤的穿起衣服,猛的打开门,却看见张一木站在门外,看见陈泷,劈脸就说:“兄弟,你想不想升官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