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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擦拭着眼泪,“皇上说宜男回来了的时候,爹爹还当是说笑,却不想竟是真的,这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他说着用力地将我拥了拥,入手的清瘦令他面容登时哀了下去,“宜男清减了这许多……我的女儿,你吃苦头了,是爹爹对不起你!”
“不,不是的。”我见爹爹自责,慌忙摇头,任由泪水四下飞溅,“不是爹爹的错,原是路上受了颠簸,这才清减了些许,不打紧的。”
“那就好,那就好。”爹爹忙点头应着,蓦地身子一顿,忙将我从怀中拉出,正色道:“宜男尚未见过皇上罢,快,皇上可也等着你呢!”
“皇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顺着爹爹的目光向大堂瞧去,只见一名年轻男子正负手背后立在大堂中,玉带金冠,一身翠色的稠衫,依稀相熟。
“允、允祺。”我走近了几步,犹自以为身在梦里,不敢置信。
果不其然,那男子身形微动,衣袍振开,足上一双明黄色的稠靴便露了出来,几步走出大堂,我清楚地瞧见那靴子上金线细密密绣着的双龙戏珠。
他抬眼轻笑,白皙的面色,星子般清亮的眼眸,薄唇如刀,轻启轻阖,“宓儿,你回来了。”
可不是允祺是谁?
爹爹拉着我便要下拜,允祺却一把给拦住了。“今日是宓儿回家的大喜之日,你我只论情谊,不论君臣。”他说着便伸手携过我手,“宓儿,好久不见。”
他手心的炽热灼痛了我,我一怔,本能地便挣脱了,低声道:“皇上……”
他面色微变,然而却不同于以往的咋咋呼呼,今番只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连月舟车劳顿,宓儿想必累坏了罢,今天不妨就在家中好好休息,明日再进宫见过太后罢。”
他的目光过于灼热,令我心头登时不安了起来。我将手拢入袖中,俯身福了一福,轻声道:“是。”
刚要起身,却觉双臂一紧,却是允祺伸手将我扶了起来,见我定定地望他,他笑道:“不是说了今日只论情谊,不论君臣?”
我微微使力想要挣开他的桎梏,然而他却故意加重了几分力道,我挣脱不开,当着爹爹的面又不便多说,不能失态,当下只得浅浅一笑,“论情谊皇上亦是宓儿的表兄,何况宓儿此次能够回朝,皇上实在功不可没,于公于私,宓儿适才那一拜也都是应当。”
我故意将“功不可没”四字语气略略加重,末了静静望他,却见他神色微微一滞,很快恢复自然。松开了我的手臂,一手叩在颚下略略思索了片刻,忽而笑道:“今日实在是高兴地紧,不如便留在姨父府中用膳罢,宓儿可得作陪,朕今日要痛饮几杯。”
爹爹喜道:“如此甚好,老臣这便让人准备,皇上请。”
允祺亦笑容满面,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姨父,宓儿,请。”
我俯下脸去,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点情绪。“宓儿遵命。”
我回房换了家常的衣裳,目下已是开春的时节了,到了南方天气尤其和暖,我除下棉衫换上了冰纨的月牙白银丝薄烟长裙,外罩一件银紫色碧霞罗,松松地挽了同色的腰带。妆晨与绣夜仔细收拾了我旧时的房间,发现所有我的衣物首饰爹爹都小心地封存着,心下甚是感慨。简单地挽了游仙髻,将发丝通通绾到头顶脑后,斜斜簪了支青玉簪便进了大厅。
允祺正与爹爹言笑晏晏,推杯换盏,一抬眼见我进来了,他忙放下酒盏笑道:“宓儿快来,全是你平时爱吃的菜色!”说着伸手便将我拉到身侧,另只手执筷挟了一块白嫩的鱼肉便作势要送入我口中,“你瞧这条西湖醋鱼,可是我知道你要回来,特意吩咐让快马加鞭从杭州送来的,放在冰室里保存地十分鲜美,你快尝尝,看走了味儿没。”
我眼见他竟如此不知避忌,竟然亲自喂食,懵然对着他筷上的鱼肉和他殷切的眼神,登时只觉尴尬不已,少不得求助地看向爹爹,谁料爹爹许是欢喜地狠了,竟然只顾着饮酒,对我的眼神视如不见。我心下无奈,只得依依笑道:“我自己来罢,不敢劳烦皇上动手。”说着便在他身侧坐下,执了筷子便要去挟。
他眼见如此,也不生气,将自己筷上的鱼肉吃了,转而笑笑地看我,一脸期待的模样。我亦小口吞咽了一小块,只觉味道果然很是鲜美爽口,眉头轻展,我由衷赞道:“很好吃呢。”
话音刚落,那壁厢手却又探过来了,这次却是直奔我眼角处。我一怔,尚未来得及避让,允祺的手指已然抚上了我右眼下那点殷红。我的气息滞住了,耳边允祺的声音清楚响起:“这是怎么回事?怎地生了个红色的痦子?”
我不欲多生事端,当下只轻拉开他的手,淡淡笑道:“没什么,大抵是水土不服的缘故罢,也不碍事,多谢皇上关心。”
他似乎并未相信我的说辞,然而见我似乎不欲多说,只得闷闷地收回了手去,一时也不多话了,转而与爹爹继续喝起酒来。我虽觉饿了,然而许是休息不足的缘故,总觉得精神很是惫懒,只是少少吃了些许便请辞回房休息去了,允祺点了点头,只说了句:“那便好好休息罢。”便再也没有开口。我又向爹爹礼了一礼,转身便出了大厅,回房去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只觉有浅浅而热烫的气息在面上颈间流转不定,很是腻人,辗转反侧间怎样也躲避不了,那气息却似如影随形。我只觉心烦意乱,倒被驱散了不少睡意,只当是有人胡闹,我翻了个身面朝着帐内,随口便嘀咕了一句:“朔郎,别闹。”
微微露在锦衾外的肩膀蓦地一紧,我陡然吃痛,这下便连最后一丝儿睡意也不见了,猛睁开眼便望向肩膀处,却见一只大掌正紧紧捉着我,用得力狠了,清晰可见手背上纠结着的青紫色的脉络。我顺着那手掌往上看去,却见允祺正绷紧了面色死死地望着我,我一惊之下嗖地坐起身子,顺手将锦衾拉到颚下,镇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允祺没有开口,起身微微走开了几步,负手背后望着我,那眼神却是凌厉极了,仿佛要将我狠狠洞穿一般。我想到自己目下衣衫不整,登时被他瞧得尴尬不已,心底亦有丝丝的恼火,妆晨与绣夜跑哪里去了,怎么会让他进来我的闺房呢!我强忍着怒气,“请皇上回避片刻,容宓儿起身更衣。”
他却不动,仿佛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打算,薄唇轻启,他凉凉地开口:“朔郎?叫的很亲热嘛。”
我一呆,“你说什么——”朔郎?我方才,叫了这个名字么?手掌蓦地攥住了,指甲陷入了掌心。不是的,一定是你听错了,我……怎么会叫这个名字呢!掌心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缓缓摇着头,“你一定是听错了。”手好疼,心口……好疼!十指连心果然不是说假的,否则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疼,这么疼呢?
“宓儿,你变了。”允祺面上凌厉的神情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令我更为不安的沉静。他缓缓走近我身边,蓦地软榻一陷,却是他在我身侧坐下了。他伸手抽出我脑后簪着的发簪,如瀑的青丝少去了束缚,登时水流般倾泻了下来。他伸手截住一绺静静看了一眼,尔后在指上缓缓缠绕起来,一圈,两圈,直将整绺发丝都缠在了指上。“为什么刻意躲着我,嗯?为什么?”
我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慌不已,一时也顾不上正被他玩弄着的发丝,只得故作镇定道:“皇上多心了,我哪有躲着你。”
他轻哼了声,语调却愈发不满了。“还学会扯谎了。我给你的簪子为何不簪着?”
我登时没了好气,嗔道:“托皇上的福,我可是被绑架着带上车的,便是簪着你送的簪子此刻也早就丢了!”
我的语气已然很是不敬了,他也不恼,嘿嘿一笑,“无妨,来日方长,改日再送你几支更好的便是,这也值得置气?”
“允祺……”我望着他熟悉的笑容,三分的顽皮衬着七分不羁,一时竟仿佛看到昔日两小无猜的彼此,心头登时软了。“你方才说我变了,我其实也果真是变了的,如今我早已嫁为人妇,又怎会仍是你记忆中的宓儿,允祺,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他松开了我的发丝,扭头看向了窗外,幽幽道:“远嫁漠国的是圣平公主,并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在两个月前已意外离世了,这件事楚漠两国上下人尽皆知。”
“允祺!”我有些恼了,“你怎能如此自私,任性妄为随意改变别人的人生!”
“这不好么?”他挑眉,轻笑着睨我,“宓儿初初便是不愿前往和亲的,为兄尽管努力施为,奈何势单力薄,只得眼睁睁看着宓儿被远远送走。但是现下我已贵为一国之君,手握着那么多人的生杀,我就不信,我找不回来一个你。虽然晚了半载,但总算还是将你解救回来了,你不高兴么?还是说……”他笑容顿敛,眼底渐渐浮上一抹阴霾之色,他缓缓凑近了我,“还是说这半载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你的心意变了?”
他的气息是滚烫的,狠狠烧灼着我的面颊。我心慌不已,忙用力扭过了脸去,恨声道:“我想我没有必要跟你说这些!”我紧紧攥着颚下的锦衾,努力平息着因愤怒和紧张而变得急促不宁的气息。“允祺,不管你做了什么,我的身份也永远不会有所改变,不管我身在何方,我也永远是漠国的王妃,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他的气息也不稳了起来,带着几分惊怒,几分不敢置信。“即便他朝秦暮楚,即便他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静静望他,“是。”
“宓儿。”沉默了片刻,允祺忽而开口,“我想,有件事情须得知会你知道。你的身份,准确的说是你目下的身份。”
我黛眉微蹙,心底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慢慢浮现,“我的身份?”
他点头,含笑着睨我,“圣平公主已经离世,你自然不能再当这劳什子的公主,当然,玺阳郡主倒是可以继续当的。”他自袖中抽出一把墨骨白绸的折扇无意识地轻轻击打着手腕,“会是怎样呢?比如,苏承风的义女?”
“你要做什么?”我镇声开口,心底那丝不好的预感愈发清晰了起来,不要,不可以,只希望是我想多了才好。
蓦地眼前一花,折好刷的打开又瞬时合上,转眼扇柄已轻轻托在了我的下颚。微凉的触感令我身子忍不住颤了一颤。允祺的声音便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听入耳中,极度的虚空缥缈,令人心慌意乱。
“而我,正打算迎娶这位容貌酷似圣平公主的郡主为皇后,入主中宫。”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呢,为毛呢,这一切都是为毛呢?为毛莫名其妙的断电?为毛断电时我还用的是文本文档写而不是word文档?为毛绿豆汤放进冰箱味道就变了?为毛韭菜猪肉馅的包子只看见韭菜看不见猪肉?为毛油桃全是酸的一个也不甜?为毛吃个花生豆也能把膜衣吸到嗓子眼里?为毛蒸个米饭还给蒸地黏糊糊的?为毛洗个碗还能砸了我美美的,最爱的宝贝碗?为毛呢,这一切都是为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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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雕栏玉砌应犹在(下)
“允祺,你——!”我一惊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反手飞快地将我手掌捉住,在我反应过来想要收回时蓦地加深了气力,淡淡一笑,“宓儿,你我相识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