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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他无视众人惊呼执住我手,微一用力,我已疼的眉头紧蹙。他在我耳边轻语:“为兄答应你便是。”
我眼中潮湿了,我明白要他作出这样的承诺实在是强人所难,历来皇储之争,对敌宽容便是对自己残忍,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我哽咽开口:“不管情势如何——”
“承君此诺,必守一生。”允祺打断了我,话语虽轻,却极是坚定。而后松开手,退后两步,含笑站定。我转过脸去,极快地拭去泪痕,强压下内心鼓噪的狂潮,从容转向七王,徐徐拜下。
“宓儿见过七王。”
第六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中)
礼毕,我在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护送下,进了姨母的延祐宫休息,准备次日一早便启程远赴漠国。
静夜已深,太庙依旧通明。
我终是克制不了情思,斜倚在阑干上,遥遥望着允祯所在的太庙。姨母已然安歇,不会有人扰我静思,何况而今的我与她,已不复往日亲厚,有些事情,即便我有心谅解,可被伤过的亲情,亦永难复原。
我听到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我知道那是允祯在诉他衷情。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允祯清音如山谷溪流,绵绵密密地流淌在我心底,我喃喃自语:“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好一句“天不老,情难绝”!心头仿佛被生生撕裂,我再也听不下去。允祯呵允祯,延祐殿与那太庙只一水相隔,可于你我,却何止隔了千山万水!我不能开始,你无法结束,我们注定是要作那天南地北双飞客!你……如此悲吟,可是叫我连去也难安么?我却情何以堪!
我胸中悲意难抑,便是捂上耳朵亦难阻声于耳外,踉跄逃回寝室,伏倒在床上掩面痛哭。泪水溢过指缝,湿了身下一大片锦缎床帔。我直哭的连身子亦不自禁打颤,直到一双温热的手轻搭在我肩膀,我茫然回头,却被吓得脸上变色,“表哥?!”
允祺赫然立在我房中。我一惊,忙跳起身整妥衣衫,昂首质问:“夜已深,表哥不顾礼仪进到宓儿房中,若被第三人看见,却叫宓儿如何分辨?”
允祺微微一笑,“放心,此处乃母后居所,不会有那等饶舌之徒。”
我低了头,微微沉思,姨母治下之严谨宫中是出了名的,连太后都常赞姨母治下有道。我放下了心,正要问他为何深夜来访,却见他手中拎着一只酒壶,我不由诧异,“这酒?”
“聊作饯别。”允祺转身从袖中取过酒盏,满满地斟了一杯酒递予我,正色道:“明日送行,想必实在声势浩大,为兄不喜热闹,不去也罢。今日在此,借水酒一杯与宓儿道别。”
我接过酒盏,强忍心酸,以袖覆面一饮而尽。允祺微笑接过酒盏,“宓儿痛快。”
我微觉头晕,以手支额喃喃道:“宓儿不胜酒力,只能饮此一杯,表哥请回罢。”
“宓儿。”允祺轻唤我名,我的眼前模糊起来,身子也愈发软乏,我踉跄移步,想抓住些什么稳住身形,允祺却突然伸手拉过我去,直跌入他宽厚的胸膛。我勉力挣扎,却使不出半分气力,眼前愈发模糊,依稀只见他唇齿微动,似在说些什么,我无力倾听,眼前一黑,终于软软倒下,再无知觉。
醒来时天已大亮。
我茫然睁眼,却见自己正躺在床榻上,锦衾翠盖,玉暖生香,一旁打扇的小宫女依稀面善。我微感身体酸乏,忍不住动了动。那小宫女见到动静,“呀”得一声便清叫出声:“公主醒了!”
珠帘登时打起,我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步进房来。允祺?!怪道我见那小宫女面善,原来是允祺屋里的丫头,茵儿。
允祺走近床前,蹙眉望着茵儿,冷冷道:“你可是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了?圣平公主已远嫁漠国,你如此胡乱言语,可是要本王治你个认人不清之罪么?”
茵儿被他一番言语唬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连连叩头流泪道:“奴婢知错,王爷饶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滚出去!”允祺心情似乎不佳,嫌恶地挥手打发了茵儿出去。我登时明白了缘由,原来,允祺将我迷倒,偷龙转凤,却不知让谁替代我作了圣平公主远嫁漠国去了。我心头复杂,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只隐约为允祺的大胆感到不妥。
允祺撵了茵儿出去,看了看我,眉头稍稍舒缓,他朗声道:“我说过,允祯许不了你的,我未必许不了。”
“表哥未免太过大胆。”我心中忐忑,“若此事东窗事发,表哥必受皇上怪责,届时连姨母和我爹爹都逃脱不了干系!”
允祺扭过脸去,冷哼不已,“那又如何?如今和亲队伍已经出发,你不说我不说,谁人知道那公主是鱼目混珠?只是委屈你,”他声音略略低沉,竟似透着一丝柔情,“日后你便不再是苏宓,从前的一切你都要尽数忘却了。不过你不必忧心,我定会着人安排好你在宫外的一应吃住,不会令你受半丝委屈。”
我闻言大惊,不由睁圆了杏眼:“表哥的意思是?!”
允祺面带霁色,似乎颇为不自在,他清咳了几声,扭过了脸去,“进宫时你簪的我送你的钗,你的心意我已知晓,事到如今也不必多说,我与你是自幼相熟的情分,我对你……对你……”他浓眉紧皱,支吾着似乎极难启口,“总之,从今而后你便安心在我身边,虽然不能接你进宫,但我今日便可在此立誓,此生绝不辜负于你。”
我心中慌乱,挣扎着便要起身,“表哥,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心辩解,却在话语甫到嘴边时又生生咽了下去,心中犹疑难定:允祺见我进宫受封时簪了那支倾国牡丹钗,心中便认定我对他有意,他一片赤子之心,我如何能够告诉他我是为了瓦解他的心防好为允祯请命方才簪上那钗的?我说不出口,我们是兄妹至亲,我现在却为了别个男人算计于他,即便那男人差点就成为了我的夫君——我都是不可原谅的。
心头蓦然冷寂了,突来的认知如侵入骨髓的凉意,原来我也如此虚伪、算计人心。原来在我怪责姨母利用了我的感情时,我亦利用了允祺的感情。原来……我骨子里的血液,其实是与姨母一样的冷凝、自私,我并不是什么纯良的人……
我内心纠结痛苦,可允祺却不明我内心的挣扎,他挑高了浓眉,语气颇有拔高:“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便怎样?”
我摇摇头,不欲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道:“怎不见妆晨和绣夜?”
允祺讶然望着我,仿佛我问了个十分怪异的问题,“她们自然是随假公主出行。”
我脑中一阵轰鸣,登时掀开锦衾便要下地,我着急道:“你好糊涂!既保了我,又为何不保了她们留下!若那假公主身份揭穿,她二人岂非都有杀身之祸!”我气息急促,脑中烘热,“还有那假公主……东窗事发,追究责任时,她更是首当其冲第一人!何苦为我连累如斯……”
允祺却不十分引以为然,只淡淡道:“既要扮,总要扮的像些,只要有她二人在,假公主的身份便不会遭受怀疑。至于那假扮你之人,”他冷哼,“此去若无恙,她便即贵为漠国王妃,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但若被揭穿,她会立时丧命!”我已然带了哭音,“还有妆晨、绣夜,她二人对我不离不弃,今日我怎能为一己之私将她二人推入虎口?不,我绝不答允!”
允祺恼了,他捉住我肩膀,用力将我按坐回床上,他气冲冲地吼:“不允也得允!我费尽心思安排这一切,岂能为你妇人之仁而前功尽弃!”
“表哥!”我无奈垂泪,脑中却登时一个激灵:那漠国为何指定要我和亲?我虽是贵胄,常出入宫中,论身份却不是一等一的高。除却公主,身份在我之上的还有数位亲王郡主,漠国何苦非要了我去?除非……除非……我脑中混乱,有个答案似乎呼之欲出,然而却怎么也无法抓住头绪。正当我犹疑不定时,一个声音蓦地响起,更胜晴天霹雳。
“允祺,你太令本宫失望了。”
第七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下)
蔻儿与品秋一人一边掀开垂帘,姨母随后大步走了进来,面色凝重,神态严厉。她瞪视着允祺,怒道:“枉你自幼饱读圣贤之书,学经世之业,未料今日竟不及宓儿知晓是非轻重。你可知你所筹谋已经败露,现下你闯下弥天大祸了!”
姨母说完击掌,我抬头,只见垂帘瑟瑟,两个人影登时被扯拽进来,双双跪下。我眼中仿若被揉进了砂石,霎时红了眼眶——却不是妆晨与绣夜是谁?
妆晨昂首望向我,声音喑哑:“小姐,妆晨没用,帮不了小姐。”
我摇头,步至她们面前,缓缓屈膝跪下,我拉过一脸倔强的妆晨,又揽过低头抽泣的绣夜,仰首望着姨母,轻声却坚定地道:“姨娘,宓儿同罪。”
姨母尚未开口,允祺便抢先道:“此时系儿臣一人所为,与宓儿无关。既然事迹败露,儿臣领罪便是,不必祸及旁人!”
姨母冷哼数声,“好,允祺,你倒痛快,那么你便自行去你父皇面前领罪罢。”而后转向我,“宓儿,你先起来。”
我微微思量,心下已然作了决定,我一拜到底,“姨娘,请容许宓儿亲自面圣求皇上开恩,宓儿愿如旧和亲,只求皇上隆恩,赦免表哥无心无罪。”
“宓儿你——”允祺脸上变色,急上前一步,“你何苦如此?便是我果真犯下大错,难道父皇真要处死我不成?虎毒尚且不食子!”
“好一句虎毒不食子!”姨母闻言,气得冷哼数声,忍不住指着允祺骂道:“看来此次若不对你施以惩罚,你永远不知天高地厚,一发儿的任性妄为下去了!本宫不能眼见你如此,蔻儿,你速去回报了皇上,圣平公主是被六王私藏了,让皇上秉公处理便是!”
“娘娘息怒。”蔻儿忙跪下求情,“王爷年纪尚轻,说话难免不知轻重,您何必与他置气?奴婢斗胆,兹事体大,娘娘既已压下了,就请别再多做追究了罢。”
“你——”姨母气结,却终究勉强压下了火头,她转向允祺道:“允祺,本宫最后一次警告你,宓儿和亲已成定局,你莫要再胡乱纠缠,误人误己!”
允祺面上青白不定,却终究为姨母气势所慑,未再开口,只愤愤攥紧了拳头。姨母瞥了他一眼,亦不再多说,只转向妆晨、绣夜,“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了公主起身梳洗,漠国来使还在宫门外等着呢!”
“是,娘娘。”妆晨与绣夜忙起身扶我,我却不从,只依依望着姨母,“姨娘一力承担此事,宓儿感激不尽。”
姨母微笑点头,“宓儿明理,姨母果真没有白疼你。”
我心头凝重,念及兹事体大,以及姨母的行事作风,不由很是替那假扮我的女子担忧,存了一丝希翼想为她请命,我忐忑开口:“宓儿斗胆,恳请姨娘一并饶了那假冒我之人,她实在无辜。”
姨母面色一沉,重又回复冷然,“宓儿不必多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