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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加强监控,减缩知情人数,就算找不到人,也能消除目前尴尬的境地。大姐也很清楚。她的目的是让我熟悉集团环境,为将来接手做准备。而我并不那么想配合她。我宁可安心当个小出纳,每天朝九晚五,混吃混喝。
“渣滓。”隔墙有人在骂,声音刻意压低。
偏偏,我的听觉很灵敏。
“别以为我们一样了。你不卖,没关系。有的是人等着赚我的钱。不过你想要在这里混出息,找错地方。我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但我一定会把你踢出去。你最好老实点,别想着出风头,否则很快全公司都会知道你是个小偷,被学校开除的人渣。”那人语带轻蔑。
“那你呢?把别人的东西当成自己的。除了有权有势的背景,你还有什么?”艾伦的声音不卑不亢。
“你!”那人恼羞成怒,“等着,看你跪在我面前,求我买你那些破烂画稿。那时候别怪我不救你和你那个穷家。”
脚步声走远。身后那堵墙没有发出声响。
“请你喝咖啡,艾伦。”我知道他没走。
他出现在面前,一脸惊讶,“你怎么……”
我掏出几枚硬币,扔进自动贩卖机,拿了一罐热咖啡给他。“我是你同事啊,财务部的。下次见面,可以大声招呼。我一点不介意。”
他接过,咖啡很暖,热烫着冰凉的手。我上下打量他,米色高领毛衣,白色卡其裤,不新了,衬着他的脸色苍白窘迫。他看上去总是柔弱无力,眼睛里却蕴含着惊人的能量,仿佛就等那一颗小小火星子,触及,则燃烧无尽。
“日子不好过吧。”我又看他那双洁白的手,天生画画的手,纤细修长带着韧劲。
“新人都一样,慢慢就习惯了。”他的每根骨头都坚硬。
好小子。我暗赞。“就算你抱怨,我也帮不了忙。不过,咖啡随时可以请你喝。”我笑。
“足够了。”他也微笑,打开罐子,喝了一口,热意暖了胃,也暖了心。
和艾伦分开后,我回办公室。才走进去,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山中无老虎,新人们比平时轻松,嘻嘻哈哈的喋喋不休。我出去透气,也是躲清静。可是,现在办公室里寂静无声,气氛很微妙。仔细一听,还有闷闷的抽泣声。我扫视一圈,立刻发现叶秋寒的身影。他站在一组那边,神情不耐。
“哭有什么用?”他说。
我看不到半高隔板后面的同事,但猜到有人正趴在桌上哭。
“我不是来追究责任的。我只要有人知道怎么操作系统,把这份错得离谱的报告改正过来。”他的不耐中带着很细小的厌恶,不时看看手表。
“叶组长,我们还是新人,报告只有组长知道怎么做。”一组小赵鼓足勇气。她希望她能被他注意。
“新人?已经一个月了,还是新人?财务部招人是拿来宠的?这么简单的报表需要组长做?”他冷冷说,看都不看小赵,环顾四周,“如果十分钟内,我拿不到正确数据,公司将损失两千万。你们中间谁能做?”他目光所及之处,没人出头。哪怕是菜鸟,但还是知道谁先出头,谁就被第一个打下来。
我也明白,可眼下离我的座位远着呢,又觉得猫着腰走路,实在有点那个——损害尊严。因此,和他目光对了个正着。
“你。”他手里捏着报表指过来,不偏不倚对着我的头,人大步流星。办公室很大,他的速度也很快。
好几个脑袋偷偷从隔板后面露出来,敢情看好戏来的。唯一站着的小赵,看我的眼神很不友善。我只当没看见,因为眼前压迫而来的男人更不友善。
“我要单子上列出的东西,你只有十分钟。”他也没问我会不会,递过一张纸。又看手表。
我知道他真赶时间,二话不说,接过单子,打开电脑,进入系统。这份报表准备起来比较繁复,只要选项有错误,出来的数据误差会很大。说来真巧,谭艺昨天才教给我,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我双手灵敏得敲打键盘,依照他所给的单子,一条条仔细浏览,选好合适的设置。他带过一把椅子,坐的很近。我能感觉他的体温。
“你的桌子很干净。”他说,“一件私人物品也没有。”没有照片,没有花花草草,没有化妆品的粉味,也没有香水。
“这不是?”我努努下巴,手指很忙中。
他看过去,一只玻璃杯,盛了半杯水,杯沿也干净,没有各色唇印。
“你一点不像女人。”他望着我的侧面,很素很净。肤质细腻光滑,洁白如玉。黑色直发,不染不烫,维持最天然的原味,如同美丽的绸缎。
“难道要把办公桌摆成梳妆台,才像女人?”我哪里知道他在看我,只看报表,做错了,要重来。
清浅的笑声很低很性感。我心头微震,不敢看他。
“别急。”他说。
“我不急,是你急。”我十指齐动,眼睛一行一行更仔细扫描单子,恢复工作状态。“我帮了你,能不能两清?”我指欠他钱的事。
“你是在帮公司,而不是帮我。”他眼睛盯着电脑了,“拿了工资,又是上班时间,这是你应该做的。”一点不含糊。
我发现我从来说不过他。既然如此,不如自己闭嘴。
十分钟后,我将打印的报表交给他,纸张还在发烫。他翻看一下,又看我一眼。他的双瞳幽蓝,隐藏在深处,未知的情绪。
“不是赶时间?走吧。”我很不自在,“别损失了钱,怪到我们财务部。”
他转身就走,连句谢谢也没有。反正就这么个人,我也习惯了。
“你以为你是谁?”小赵走过来,“怎么也轮不到你的。”她笑得别有深意。
“如果你能行,是轮不到我。”我继续做之前的工作。
她气闷,却说不出话来反驳。那报表她的确不会做。重重哼了一声,她走了。回到她们视野开阔,能看到海面的办公区,和几个女同事交头接耳。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只是猜到自己可能成为八卦的主角时,心里不那么喜欢就是了。
快下班的时候,组长她们回来了。我看见一组那两个新人围着她们的组长说话,其中一个眼泪还没停。她们边说边看过来,这方面王丽丽有天生的觉感,直问我她们不在时发生什么事。我实事求是说了,王丽丽大乐,谭艺和陈娟却欲言又止。
“组长,我做错了?”我问。
“也不算是错。不过,没有部长允许,一组不太好插手另一组的事。这是不成文的规定。”组长说。
“是小叶让你做的?”谭艺问,“不是你自己要求的吧?”
“当然是他叫我的。”我赶紧严重申明。
“那应该没事。”组长说,“要是部长找你问起这事,你要坚持这点。”
我一听部长可能找我,心想,惨了。这个叶秋寒,碰到他就没好事。我绝对绝对,要和他保持距离,越远越好。
第七十三章 招灾(下)
更新时间2010-5-12 19:57:31 字数:2576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叫到部长办公室去了。
“小顾,坐。”财务部长外号钱柜,很精明的人物。他是欧阳美辰的舅舅,随欧阳家几十年了,深得重任。
“进公司一个月,工作还可以吗?”一上来,和颜悦色。
“还好。”我低眉顺目。
“因为昨天的事,一组组长跟我投诉,说你目无上级,越俎代庖。你怎么想?”老狐狸,想让我自动认错。
“昨天下午有点资历的人都去开会了,哪来的上级?要真说有的话,叶组长算是上级吧。他让我做事,我能不做吗?”我的嘴皮子也就叶秋寒能应付,听得钱柜脸色不好。
“话是不错,但部里规定,一组不干涉另一组。投资部的业务是一组的范畴,你这么做,不好。”呵,官腔出来了。
“部长,如果有人在一区落水,救生员不在,二区救生员说那不是他的区,难道应该任那人淹死?”我看他怎么说。
“这……”他眉头一皱,“这是两码事。公司有公司的规矩,如果大家都像你一样不遵守,那会乱了套。”
“我知道。为了守规矩,任公司损失客户和利益,也可以?”我保持态度上的恭顺,“当时叶组长说,十分钟之内不能拿出报表,公司损失两千万。部长,你是我,你会怎样?”
“叶组长这么说的?”他没听小赵或一组组长提起。
“您不相信,可以问他。”我就知道那些女人歪曲事实。“在那种情况下,没人站出来说会,我也是被叶组长硬拉上架。早知如此,我决不会帮叶组长,两千万就两千万吧。相信到了总经理那里,部长您也会以同样的道理说服他的,对吧?毕竟遵守了公司规定啊。”
钱柜不知怎么接下去,难道真该说两千万不算什么?姐夫非把他骂死不可。他看看这个很乖巧的女孩,长相普通,根本不像一组的女人说的。她能勾引叶秋寒?除非叶秋寒瞎了眼。这么想着,他决定不跟着那些女人瞎掺合。
“小顾啊,这次的事也不完全都是你的错,下次注意点就行了。”标准哪边也不得罪。至于我的心情嘛,小人物,不值得他关心。
我也无所谓。一走出部长办公室,就看见小赵和哭鼻子的小杨笑得得意。我不理她们,她们却非要来惹我。
“丑小鸭来了。”小赵呦一声,仗着她老爸是赵世杰。
“长得不怎么样,化妆也帮不了多少。”小杨是杨辉的妹妹,唐梅的侄女。
我觉得和这些人对话,有损我的智商,只管自己走。她们在后面咯咯笑,以为我懦弱可欺。一只脚伸出来,居心不良。我考虑该不该踩扁那只脚,看她还敢欺负人。最终,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跨了过去。
我看见我组里的三个人,个性迥然不同,却有志一同给我笑容,我想凤凰的希望仍在。
午饭还是到员工餐厅吃的。这里碰不到那些小人,很好。吃到一半,有人坐到我旁边。几乎立刻马上三位姐姐集体说吃饱,溜了。我知道是谁,也不理他,只顾吃饭。
“你——”叶秋寒才开口。
“我不想和你说话。”我吞下一口饭,说道。很孩子气,我明白。与其说他带给我的麻烦,不如说是丑陋的人心。但我只能发他的脾气,哪怕他是无辜的。
他没有半秒犹豫,离开我的桌子,到另一张去了。
突然,我很难过。心就像被全世界遗弃般,揪痛了。这个讨厌的家伙,一句安慰也没有。真是讨厌透顶。但我更讨厌自己会有这样的情绪,超出掌控,无法操纵,只能任那样的苦楚肆无忌惮的蔓延,完全无能为力。
夜深人静。
我在阳台上看冬季的夜空。寒风冷冽,星光晦暗。和夏季相比,那些漂亮的星座全移走了,只剩寥寥落寞的星子东一颗西一颗,少的可怜。
“好冷。”明明突然出现,“进来,有新消息。”
我关上门,踏歌也在。
“沧木木是沧海集团主席沧澜弟弟沧树的儿子。”明明说。
“直接说侄子就好了。”我替她累得慌。
“我是为了交待人名。”她缓口气,“踏歌,你说。”
“沧澜的儿子四个多月前出了车祸,沧木木从这个月开始代替他成为沧海投资事业的总经理。沧澜是白手起家的,其弟沧树并没有商业才能,在集团担任虚职。兄弟两人很和睦,但沧木木不同。他从小成绩优异,曾经作为沧家第二代唯一的男子,受到全部的关注。”踏歌报告。
“曾经?”这个字眼有意思。
“是的,沧澜有三个女儿,沧树有一子二女。但五年前,沧澜认回了亲生儿子。沧木木的地位就变了。”他继续。
“有钱人家多这种事。”我不以为意,“沧木木挺可怜的。本来全部都是他的,出来一个正牌,就得拱手相让。”
“可怜?心要不贪,也没什么可怜。”明明不同意。
“沧澜的儿子很能干?”我问。
“是的,近几年沧海集团的资产增长成倍,都是他的功劳。他虽然不上媒体,但有杂志说他是商界奇才,百年难见。”踏歌回答。
“不得了。”我乍舌,“了不得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