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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赶至那小井旁,果见一侧的地窖口被盖得严严实实。而那井口边缘已有一层薄土,据此推测,这水井少说也有半月无人使用了。霍长风弯下腰,伸手轻敲窖口木板三下。须臾之后,果有人声从下面传出。
“来者何人,请报上名来。”这声音一听便来自一名老者。
霍长风闻之,轻轻一笑,答曰:“我说老刘头,你就是这么招呼朋友的吗?自己钻在地底享清福,却把我霍某人挡在门外喝西北风?”
木盖后的人听了,急忙开了锁头。待木盖被移开,只见一龙钟老头龟缩其中。他发髯皆白,瘦的像只猴子,皮肤干裂,双眼浑浊无神。抬头见了霍长风,竟哗啦一声痛哭起来。
霍长风赶忙搀扶老者,一只手轻抚其背以示安慰。“老刘头,三月不见,你咋瘦成这样了?”
“还不是被那妖邪祸害的!”老者止住哭腔道:“自从那妖怪下了密云山,我们全村上下便惶惶不可终日。无奈之下,只得拖带大伙儿躲在这废弃的地窖里,老朽已经一个多月未曾尝到肉食的滋味儿了。”
“好说好说!”霍长风像哄孩子一般安慰老者,“咱们先不说这个,你瞧,我和我这些兄弟来了你这儿,作为老朋友,你是不是应该想办法接待一番呢?”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老头不住点头,脸上愁容却愈加浓重。“但是长风啊,我这地窖狭小,住下全村老小已是极难,实在是容不下你的商队啊。”
霍长风闻之,又是一笑。“这点你无需担心,我这些兄弟又不是妇孺小童,自然用不着你这地窖防身。你只需命人准备些酒肉招呼,这几日舟车劳顿,实在是想念那酒肉的味道啊!”
“这个简单!这个简单!”老者立马喜笑颜开,“长风稍后,老兄这便叫人准备酒菜。你若不嫌,村中房舍皆可居住,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若是那妖邪忽来,为了全村老小着想,我老刘头可不会顾及你的安危。”
“我说你啥时候能改改这婆婆妈妈的毛病?”霍长风一面招呼属下卸掉货物,一面朝老刘头嚷嚷,“我这些弟兄行走江湖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那妖怪不来则罢,若是来了,倒是省得爷爷我费工夫寻它!你放心,老弟我既然来了你这儿,自然不会见死不救,若是不帮你除了那妖邪,我就住下不走了!”
老刘头正要钻回地窖,听了霍长风这番话,高兴地差些失足掉下去。“有霍老弟这席话,我老刘头交了你这朋友,便是死也无憾了!”
一个时辰后,夕阳西下,寒意渐浓。商队弟兄将货物整理妥当,又把牲口喂饱后,便在井边聚集。此时这片空地已经摆了七八张桌子,中间还燃了一堆篝火,火光正盛,正好祛了渐浓的寒意。一盘盘热菜和一坛坛美酒依次从地窖口子传出,不一会儿便摆满餐桌。见酒菜已齐,霍长风便招呼手下弟兄尽情吃喝,那老刘头招呼几句,又抬头望望那高耸密云山,便战战兢兢想要钻回地窖,
不想却被霍长风一把拉住。
“我说老刘头,兄弟难得来你这儿一趟,此番饮酒吃肉,怎么能少了你的陪伴?”那老头眼见脱不开身,只得哀叹一声,任霍长风把他按回座位。“你方才不是说许久未曾食肉了么?眼下正是个好机会,来来来,陪老弟我吃上几盅!”
精瘦老者苦笑道:“长风啊,不是哥哥我薄情,只是那妖邪实在厉害得紧,老哥不像你,有高强武艺护体,若是那畜生闻到人气儿跑将出来,我这老胳膊老腿哪里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有我在,你怕甚?”霍长风扯下一条鸭腿,硬塞给老刘头,“难不成做弟弟的会撇下你自己跑路不成?再说了,我初来乍到,又许诺要帮你除妖,若没有个熟悉事情始终的人帮我指路,我上哪找那妖邪去?”
刘姓老者听之,又是苦笑一番。“窖中清楚事情始末的多得是,你看老兄替你挑个人上来如何?”
“不行,就你了。”霍长风啃了一口鸭腿,又痛饮一口烈酒,“我霍长风眼睛刁得很,若是换了别人,我便浑身不自在!”
老刘头自然晓得他这贤弟的脾气,纵使百般不愿,却也老老实实入了座。
“这就对了嘛!”眼见老刘头不再负隅顽抗,霍长风立马替他斟了酒,“来!与老弟说说,是个什么样的妖怪在祸害你的村子!”
老刘头痛饮一碗酒下肚,一是为了解馋,这二嘛,则是为了壮胆。他徐徐放下瓷碗,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密云山,叹息道:“这事儿,还得从一个多月前说起。最先遭难的是村头的张家。那家主张六在这鬼头村是出了名的精壮能干,媳妇王氏也是俊俏非常,他俩还有个儿子,名叫张友胜,聪明好学,大家见了都喜欢得紧。但就是这么叫人羡慕的一家子,一日上山挖药却碰见了那天杀的妖怪。张六和他儿子友胜当场便叫咬死了,他媳妇命大,捡了条命回来,却也彻底疯了,整日胡言乱语,全靠乡里乡亲接济才能活下来。一开始大伙儿都以为他们遭了熊,也没怎么追究。谁想不过三日,南巷的李家又出了事。李老汉外出放羊,也被妖怪掏了肠子。这时候大伙儿开始生疑,可没等我们缓过神来,那畜生竟明目张胆闯进村来!胡乱造作一番,便取了七条人命去,牲口家禽更是数不胜数!情急之下,我便带领全村老小躲在这前朝废弃的地窖里,这后山有座龙窑,当年那些进奉给皇帝老爷的瓷器就存在这地窖里头。同时我们还张贴了告示,想必老弟你也瞧见了。我们广招英雄好汉,希望能有人帮我们擒住这妖怪。可谁曾想,前前后后来了四五个,各各都吹嘘自己有天大的本事,结果一进那密云山,便是一去不返。自从有了这些前车之鉴,便再没有人再敢揭榜除妖,而我们全村老小,便只能栖身地窖,艰难度日了。”
“缘是如此。”霍长风听完,又是一碗烈酒下肚,“你们的辛苦,八成连天老爷都瞧不下去了,所以便安排了我无旗门弟子前来。”
老刘头勉
强一笑。“霍老弟若是能帮忙降服此妖,自然再好不过,可若是实力不济,为兄也不会强求,贤弟性命要紧,万万不可逞强呐!”
“老兄多虑了。”霍长风爽朗一笑,“既然那妖怪已经进过村了,想必老兄是见过它的真面目了?”
“这……”老刘头吱吱呜呜犹豫不决,“实不相瞒,当时老朽着实吓得不轻,加上那妖怪来得太快,情急之下,确实没看清楚啊。”
霍长风瞧瞧牛金鼎,又瞧瞧陈燕子,接着会心一笑,心中显然有了打算。“既然如此,那干脆今晚就请它老人家下山,咱们好瞧瞧它是何方神圣,如何?”
精瘦老头一脸惧色,“这……不太好吧?”
“有何好不好的,反正迟早要料理它,哪天动刀子都一样,我们赶路要紧,早收拾完早出发!”不等老刘头有何言语,霍长风又问:“不知老兄这里可还有猪羊牛鹅之属?”
“有是有……但不知道贤弟要拿来作甚?”
“这你就甭管了。”霍长风大手一挥,招来牛金鼎,“老牛,以那畜生的手段看,想必是个喜好血腥气的主,待会儿酒足饭饱后,你便去取些畜生的血来,是猪是羊随你。待取了血,便将其置于村头空地中央,剩下的我自有安排。”
牛金鼎闻之,点头示意。
“燕子。”霍长风打怀中掏出三枚铜钱,继续道:“这里有三枚镇妖钱,吃喝完毕后,你分别将此三钱放于村子西、北、东三处,唯独留那北门出来。”
“这是为甚?”不等陈燕子接令,牛金鼎便疑问道。
“我们请君入瓮,若是连门都不给留,人家打哪儿进来呢?”霍长风窃笑道,“待会儿引来那妖邪,你们谁都不许出手,只需照看货物与马匹便好。地窖之下全是平民,若是在此地打起来,恐会伤及无辜。我引它出来,不过是想摸摸它的底细,都明白了吗?”
无旗门众人闻之,纷纷点头示意。
“好!”霍长风干了手中之酒,又看了看老刘头和飞雪,“老刘啊,这位姑娘乃是我无旗门的贵客,为了以防不测,待会儿还劳烦老兄多家照顾才是。”
“小事小事。”老刘头不住点头,“我这便带这位姑娘会地窖避避风头。”
“谁要躲起来啊!”不等老刘头移步,飞雪反倒不乐意起来。“我再怎么说也是一代女侠!岂会因这等小事就龟缩怕事?老爷爷,要回您自己回去吧,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降妖伏魔是何等情景呢!定然不可错此良机!”
老刘头听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霍长风只是微微一笑,言道:“既然姑娘执意如此,一会儿那妖怪前来,还请躲在霍某身后。”
“小姐我自有法宝防身,你只需全心对付妖邪便好。万万不要臭了这‘豪侠谱’第三十三位高手的名头哦!”
“哈哈哈哈!”霍长风仰天长啸,痛饮一碗烈酒,“既然如此,就请飞雪姑娘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