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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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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后,隆冬将至。

    整个央城仿佛也伴随着逐日变冷的天气而凝固冷却,当这一年的初雪降下将整个城覆盖,来自那座城内的第一道戒严令也终于贴满了大街小巷——

    “北镇王要反!”

    “北河失守,凤城太守束手就擒归顺北镇大军……过几日,哦不,怕是明日,百万大军即将过河!”

    “说什么蠢话?这怎可能,北镇那地方山穷水尽,怎么养得活百万精兵,我朝中还有国师和三名大将镇守,兵充粮足,定然是不怕的!”

    ”你说李国师?他、他是北镇王的舅舅啊!”

    “……”

    “这几日都被找了由头下了兵权,你说这是为什么?”

    “嗨,这真是——”

    厚重城门落下,高高的城墙隔绝了墙内与墙外,仿佛成为了这央城最牢固、也是最脆弱的最后一道防线。

    ……

    皇城之中,风云万变。

    国师被囚禁,三军军令一夜之间被收回大半,但凡与北镇王稍沾亲带故的党羽均成殃及池鱼无一幸免,东西两厂太监成了这般震动的最终受益人,一时间权倾朝野,杀反贼,除眼中钉……

    朝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走着路都不敢抬高了头生怕就被捉住扣个大帽子,人们低调做人低调做事,可谓是一片萧条。

    “哐”一声巨响从御书房中传出。

    守在门外的东厂侍卫却仿佛习以为常,不推门而入也不去一探究竟,眉毛都不抖一下,只是看着眼前落雪纷纷——

    “一群没用的废物!”

    御书房内,身着龙袍男子满脸暴怒却不掩倦容,在推翻了茶具后,他似又不解恨,伸手哗啦啦将堆积在桌案上的奏折尽数扫落在地,顺便一脚踹翻了桌案——

    “废物!废物!废物!朕年年精兵良马,减税通粮,强大北河兵权,到头来,这胡录却如此不堪一击!轻易就投了诚,将孟朝玉和他那些、那些个野狗——”

    “皇上,谨言慎行。”

    “……”

    当今天子面部涨红,猛地转过身,去瞪站在自己身后的英俊男子——与他发丝松散、龙袍皱乱的狼狈模样不同,男子依旧是一丝不苟的从容模样,那张英俊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丝的情绪,此时似感觉到天子的目光,男子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而后抬起——

    “皇上冷静。北河失手,北镇王要攻过来还要经过北辽平原,”君长知淡淡道,“到时候兵疲马劳,王玉真未必不堪一击。”

    “未必?未必?!”孟楼抓狂咆哮,“天亡我大商!满朝文武百官,朕就找不出一个能打的?!!,”

    “……”君长知垂下眼,任由当今天子如同疯子一般在他面前上蹿下跳,停顿了下,用听不出多少情绪的声音提醒,“能打的,都老死了,留下的后辈,也都叫您给宰了……”

    孟楼咆哮声戛然而止。

    “伴君如伴虎。”君长知看了他一眼,“孟朝玉何尝不是被逼得狗急跳墙——”

    “朕没想杀他!怎么说他也是我亲兄——”

    孟楼话语一顿,这时候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君长知,目光闪烁片刻后突然露出个古怪的笑容,“伴君如伴虎?嗯?君卿,你也是这么想的?”

    君长知微微一愣,抬头对视上孟楼……只见对方的眼中闪烁着歇斯底里的光芒——

    “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朕就知道,早就知道,其实你打小就没怎么看得上朕,虽为伴读,却事事压朕一头,骑马射箭,文章学识,太傅夸你,太师夸你,人人都夸你君长知年轻有为,将来必成大业……结果,结果你却只愿意在君议院委屈个高不成低不就的闲职……”孟楼眼中逐渐染上血红丝,“皆因你只是不想辅助朕!哪怕是朕登机称帝,也没能在你面前抬起头来,你根本不给朕这个机会!远远躲开了去——”

    “皇上……”

    “后来有个那个锦衣卫!那个小鬼!朕要她为后,要她成朕的人,你很无奈,很生气对不对?哈,是不是头一次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厉害——”

    君长知微一顿,叹了口气,似颇为无奈终于还是唤出那个许久未用的称呼:“德玄……”

    “别这么叫我!”孟楼提高声音,”我没你这个朋友!如今我落入这般窘迫田地,你是不是幸灾乐祸得紧?是不是?!君长知!我是当今天子,你有什么资格同我抢——你有什么资格?!”

    孟楼双眼凸出,眼神发直,全然不负往日英俊神采只身透出一丝丝癫狂——

    然而也只是顷刻间,那充数着暴虐的目光又突然黯淡下来了。

    上一秒还犹如炸毛的野猫似的皇帝突然像被人戳破的气囊瘫软下来,他踉跄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深深低下头,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啜泣……

    “对不起。”孟楼轻轻道,“朕不是有意……”

    “……无碍。”君长知依旧是那平静的声音,只是更深的垂下眼,让阴影遮去眼中的复杂情绪,“德玄,我从未有过看不起你。”

    孟楼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身旁大理寺卿。

    “屈身君议院,只是因为想要这么做,而非不愿辅佐皇上左右,君某一生,除为某人,甚少因私意气用事做出格违规之事——”

    说到这,他似乎是想到了话语中的“某人”,四平八稳的声音发生了一丝丝的感情变化,但是很快的,他将这一瞬间的改变完美掩饰,而后继续道——

    “臣知皇上心中有抱负,想不负先皇厚望,坐稳龙椅,保江山太平,国运隆昌……”君长知弯腰,捡起散落在地的一本战报奏折,指尖一挥轻扫去上面的尘埃,“然有些事,不可急于求成,缓则通,急则灭。”

    君长知将手中奏折轻放在孟楼的膝盖上——

    “孟朝玉也只是想活命,臣说过,狗被逼急了跳墙,如此而已。”

    “……”

    君长知的话让孟楼陷入长长深思。

    顷刻,年轻的皇帝脑海中似终于回忆起往西暮暮,回过神来,终知晓究竟是谁将一切一步步推向深渊……他的目光明亮了下,又猛地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精神。

    他瘫软在龙椅之上。

    ……

    皇城千百里开外,各都城郡领同大雪纷飞。

    刚刚过了北河的北镇大军亦因大雪放缓了前进的脚步。

    专供北镇王歇息的马车外,某此时骑在马背上、身上裹数层棉袄把自己裹得像个球的侍卫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差点儿一头从马上载下来。

    马车里,孟朝玉听到动静一掀帘,满脸嫌弃:“风寒?”

    “……没有。”那侍卫揉了揉鼻尖,“突然鼻子痒——”

    “最好不是,是的话走远点,别感染本王。本王可是要做大事的人,经不起你耽搁。”

    那侍卫仿佛习以为常听这番骚话,翻了个白眼自顾自道:“这喷嚏,估计是谁想我了。”

    “凛冬初之,春天没到,白副将,您可别发春了。”孟朝玉一脸被恶心,又口是心非一般突然伸出一个手,手心握着个暖炉,“暖炉要不要?”

    侍卫颠颠儿接过暖炉揣怀里,长输一口气:“今天心肠那么好?”

    “怕你还没打仗先被冻死。”

    “……”

    “白副将,容小王多嘴一问,就这样您怎么打仗啊?怎么一到冬天你就熊成这样了?你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裹成球似的你能举得起刀剑?哎呀,我当初真的是眼睛被眼屎糊了封你做将领,你这样的就合适被安排在火头军一统天下%#·=%*#……”

    “……”

    “本王觉得很糟心,你快说点什么安慰下我。”

    “喔。”

    “……”

    “……”

    “……”

    “会好好打仗的,央城势在必得!”

    “行了,我错了。”孟朝玉一脸心累摆摆手,“你还是别说话了,揣着暖炉,滚去冬眠吧,辣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