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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透过米色窗帘留出的缝隙中投射到床头。那里,一个眉目清秀的男人躺着,头部歪斜,眉间紧紧皱起,似乎在睡梦中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困境,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糟糕起来。
正当男人的眼皮剧烈跳动着,似乎想下一刻就要因为不安和惶恐睁开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抚摸在他的额头。这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像是带着魔力一般,瞬间让男人安静了下来,眉间的褶痕也渐渐舒展开,恢复了宁静安详的表情。
房间中安静异常,一声轻叹在这片并不宽敞的空间中久久回荡着。
艾伦不自觉地皱起眉,看着眼前躺在床上的男人。林郁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并没有什么病症,医生的说法是,他本身有些低烧,加上打击太大,一时晕了过去。他还记得医生说到林郁低烧时候有些尴尬的表情,他问了情况,才知道自己和林郁亲密之后没有清理干净……
“妈——”一声迷糊沙哑,带着些许鼻音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艾伦回过神,便见到林郁眼角又开始湿了起来,接着,他的睫毛翕动着,下一刻,那双如同黑曜石般明亮,此刻却带着水光的眼睛睁了开来。
“艾伦……”林郁一时有些怔愣,显是没有想到自己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艾伦,他动了动身体,感觉头有些昏沉,正打算伸手拿床头柜上的水杯时,一只手及时地将东西送到了。
“还不舒服?”清冷却不失关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郁喝着水,迷迷糊糊抬头,蓦然想起自己这几天的状况。自从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他的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现在也不知道几天了,似乎艾伦一直在照顾自己。
“我母亲——”有些艰难地从口中挤出这句话,林郁转过头看向年轻的*官阁下。
“林嘉已经过来接管了相关事宜,丧礼在今天——”
艾伦还没说完,林郁便掀开被子,挣扎着起身:“在哪儿?”
艾伦见状,抬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安慰性地说道:“不用急,你先把药吃了,然后我送你过去。”说着将旁边的药片连同另一杯水递给他。林郁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忙接过服了药,快速地道了声谢,然后从衣架上拿下自己的衣服穿戴起来。
艾伦一直在旁边耐心地等待着林郁的动作,顺带着帮助他穿上衣服,十分钟后,两人就坐到了车上。一路无话,艾伦在驾驶座上平稳地开着,林郁则有些焦急。
“在哪儿?”
“茉莉公馆,林嘉以前来德尔林租住的地方。”
问明地方后,林郁便不再说什么,双眼紧闭,抿着唇转头看向窗外,茫然地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
当两人到达茉莉公馆的时候,抬眼便见到那座古朴典雅的房子外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正是林嘉。
“哥……”还没靠近,林郁便急切地呼唤了一声。一瞬间,各种情绪涌向眼部,让他双眼再次酸了起来——林嘉在他的心中除了兄长,更像是一个父亲。在艾伦面前,他尚且可以忍住胸腔中汹涌的那股痛苦,但一旦面对林嘉,这位与自己有着最亲密的血缘关系,所有的情绪一瞬间便溃不成军,他只想像小玦一样,扑到林嘉的怀里好好哭一场。
毕竟他是大哥……
听到声音的男人转过身,见到林郁并没有多少意外,反而面带忧虑地将他上下扫视了一圈:“小郁你身体好多了吗?艾伦,谢谢你照顾小郁。”后面这句是对跟在林郁身后的艾伦说的。
林嘉一身黑色西装,不同于在舞台上的儒雅气质,此刻的他,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忧郁的气息,似乎是劳累了许久,他的脸色苍白,带着明显的疲惫。但此刻,他像是感受到了林郁的心情,上前几步,将林郁搂在怀中,用一贯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小郁,对不起……”
林郁死死咬住嘴唇,胡乱摇了摇头,不成语调地说道:“不,你不用对不起……”林嘉为自己没有及时到德尔林而抱歉,但林郁更知道,母亲去世这件事情给林嘉的打击不亚于晴天霹雳,他会因为长期在外面,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而更加愧疚。
肩部被拍了拍,林嘉推开林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别为我担心了。你身体不舒服,先进去吧,这里我来接待。”
林郁张了张口,想要留在这里帮忙,身后的艾伦却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往前:“要是你晕倒了,林嘉还得照顾你,还是先进去吧。”
沉默着任林郁将自己带入房子,林郁这才发现,里面来了不少人,大多是林嘉的朋友,少部分是自己认识的——正向自己走来的就是乔治和李德。
乔治的脸上带着悲戚,上前几步紧紧地抱住林郁,低声在他耳边道:“文森,节哀……”作为有着多年情谊的朋友,乔治比任何人都理解林郁现在的状态,但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默默拥抱着林郁,给他支持。
李德做了同样的动作,安慰地拍了拍林郁的后背,接着让开,让其他众人和林郁打招呼。
一个接一个不认识的人走到林郁面前和他拥抱,安慰他。林郁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已经认不出眼前人的面貌,他所要做的,就是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道谢,直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一直以为我会先你父母去世,没想到……”这个声音林郁并不陌生,他在最高法院庭审的时候经常听到,那是由最中间的法官座席上发出的,庄严、冷静的声音,但现在,这个声音低沉而伤感,带着些许怀念的味道。
林郁惊讶:“伦斯特*官阁下?”
老人抬起枯瘦的手,在林郁肩膀上拍了拍,脸上露出一丝慈祥:“说起来,我跟你父亲是朋友……不过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老人眯了眯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脸上的表情也不自觉地放轻松了。
“您能跟我仔细说一说当年的事情吗?”林郁有些急切,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父母居然和伦斯特有交集,父亲和母亲也从来没有和他提过这些事情,此刻的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些旧事。
“你现在估计还有的忙,等你什么时候空下来了,我再跟你说。”老人点点头,拄着拐杖往一旁的阳台走去,留林郁继续招呼那些安慰他的人。
之后的十几分钟,林郁始终焦急无比,脑门上也流下了几滴汗水,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艾伦见状,皱眉上前,代他谢过安慰他的人,然后低声朝他说了一句:“你过去吧。”
林郁感激地朝艾伦投去一瞥,然后迫不及待地往阳台上走过去。
这座建筑是由著名的浪漫主义建筑师罗伯特·菲尔林所建造的,古典风格的拱门和立柱,古朴典雅的雕塑和装饰,使得整个公馆都显得宁静安详,让人惬意舒适。阳台上,几株绿色藤蔓植物沿着白色的护栏立柱蜿蜒而上,在纯白的背景上点缀出一片盎然的生机。
此刻的伦斯特,双手抵住手杖,身躯佝偻,定定地遥望着前方的花园,似乎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
“阁下……”林郁上前几步,小心地唤了一声。
老人闻言,缓慢地转过身子,双眼略带阴翳,直直看着林郁的脸,半晌叹了口气:“林郁,你还是像你的母亲多一些……”
这话像是一般的感叹,又像是带了些什么意味,林郁只得顺着老人的话往下说:“那么林嘉呢?”
“林嘉啊……他更像你父亲。”老人眯了眯眼,朝左边的方向瞥了一眼——从这个角度看去,林嘉站在大门口的身影依稀可见。
伦斯特拄着手杖,缓慢地朝一盘的椅子走去,颤颤巍巍地坐下后,朝林郁拍了拍旁边的座位,“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坐下来听我讲。”
林郁抿唇,立刻上前坐了下来。
“事情已经很久了,得有三四十年了吧……那时候我在一家事务所工作,因为一件案去一家福利院进行调查,被我的竞争对手陷害……你父亲正好在那家福利院工作,帮我作证后才洗脱了嫌疑。后来,我和你父亲聊了聊,我们都发现彼此理念相近,也就渐渐成为朋友了。”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故事,但这种朋友的关系,一直很奇妙。”伦斯特转过头,朝林郁笑了笑,“你知道我们是因为什么事情觉得理念相同的吗?”
或许是并没有听到自己所期望的事情,林郁有些失望,闻言,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是因为什么事情?”
“案子的当事人是个孕妇,她想要堕胎,我和你父亲都不认为堕胎是正确的。”忽然,老人的眼神犀利了起来,直直看着林郁,让他心中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
“还记得下周要审理的案件吗?”
林郁一瞬间想到了自己手头正在整理的案件——控告联邦堕胎联合会的案子。康利亚州的一份匿名信件被人举报,举报人声称应该严厉处置那份信件上的行为。
那是一份医学报告,声称康利亚州一所医院已经掌握了一项新的手术方法,能够对怀孕二十周的孕妇进行堕胎。他们先将胎儿引至孕妇臀部位置,然后用手术器材敲碎婴儿的脑骨,将其挖空后再对孕妇进行引产,这样的措施能够保证在堕胎过程中孕妇更加安全,这种方法相比于现有的堕胎方法,显得更加有效。
当然,这份报告引发了众多反堕胎人士的愤怒,康利亚州立刻将该医院告上了法庭,一时间这个案子成为众多人士关注的事件,并且最终上诉到了最高法院。
林郁心中总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他甚至有些怀疑方才伦斯特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到底是真是假,只是他还没开口,伦斯特便继续说了下去:“这简直是杀婴!什么社会能够堕落到这个地步,竟然允许这种残忍的杀婴行为存在?妇女压根不该堕胎!几十年了,就是因为罗伊案,这个社会越来越堕落,道德都被所有人踩在脚下,我真感到羞耻!”
心头有些不舒服,林郁皱了皱眉。伦斯特首席*官的理念与自己不会相同,他对于这一点并没有什么怀疑的,但是现在的情况下,他实在是没有心思听这位高贵的首席*官继续大骂堕胎,或是申明自己的司法理念和他的保守倾向。
“伦斯特阁下……”
“还有枪支管理!你别忘了你母亲是怎么被害的!”
林郁猛地一震,全身僵硬在原地。这句话像是一句魔咒一般在他脑中回荡着,像是提醒,又像是嘲笑,嘲笑自己一贯的理念,嘲笑自己的坚持。
“哈——斯蒂夫肯定会拿公民私人持枪的权利来做文章,坚持公共利益不能损害公民的基本权利。”伦斯特讽刺地笑了笑,“结果呢?就在这个案子递交到最高法院,要开始审理的时候,德尔林最古老的大学——国王学院发生了校园枪击案!”
伦斯特并没有看向林郁,而是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露出嘲讽的笑容,不知为何,这位年迈的首席*官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同事的讽刺,口中继续带着冷意的话。
而林郁却已经完全木然了。伦斯特的话一句接一句地钻入他的耳中,直直地刺在他的心上,止不住的疼。他的母亲死在校园枪击案中,而自己却坚持保护公民的持枪权,废除校园枪支管理条例。这件事情,何其讽刺,他始终无法释怀。
“最高法院近些年,走得太远了……”伦斯特感叹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失望。
伦斯特什么时候离开的,林郁并不清楚,他只呆愣着坐在椅子上,直直盯着自己的手心,思索着自己的坚持,自己的理念,以及,母亲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