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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姑娘!你不是说豫州城的那些大夫你负责让他们出面作证么?”武子青这会儿焦头烂额,“张大学士亲自登门去请,一个个都像没嘴的葫芦似的,问什么都不肯说,现在该怎么办?睿王怕是拖不了多少时间了!”
程水若忙活着家中的事务,半点儿也不清闲,粮油杂货铺子打开门做生意之后果真兴隆,家门口原本清冷的街道如今人渐渐的多了,连她那个小饭馆儿也开了张,一日下来也有不少的进账,虽然如今的收益不见得能养活全家,一改往日只出不进的局面,程水若的心情自然是大好。
那位张大学士忙活了两天,登门拜访了豫州城好几户有名望的大夫,皆是铩羽而归,少不得跑来找武子青的麻烦。
“我听说睿王摆下了酒宴,道是要款待豫州城的名门望族,感谢他们在这次水患中为豫州城百姓所做的,裴大人自然要相陪,时间合该是够的吧?”程水若笑着道,手上却是家中用度的一本账,尽数是繁体字,她瞧着有些累,索性给修改成阿拉伯数字。
“程姑娘!你就别跟我打哈哈了,那些人不松口,再多的时间也是白搭,到底你是怎么打算的,也给我交个底,我好心里有数不是?”武子青愁眉苦脸的道,关键的不是张大学士有没有时间,而是他没时间了。
瞧见程水若依旧是笑笑,盯着桌上的一本账写写划划,也瞧不出写的什么东西,跟鬼画符似的,伸手将那账本夺了去,瞪着程水若,大有你不说我就不还给你的趋势。
搁下手中的毛笔,揉揉发酸的手腕,程水若笑着道,“这事儿怨不得我,是张大学士查案的方式出了问题,豫州城的老百姓将楚怀沙给恨到骨子里去了,怎么会作证救他?”
武子青闻言暴怒,那种被人欺骗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舒服,“那你说能说服那些人的!程姑娘,你怎么可以骗我?我那么相信你!”
一个中年大叔跟一个还勉强算得上萝莉的小丫头说这么一番话,这场景,让程水若不由得一阵恶寒,本来想再装装神棍,眼前这位大叔明显不是能开玩笑的主,唯有无奈的道,
“武将军,这事儿急不得!”见武子青又要暴走,连忙继续道,“我问过王师爷,这位张大学士虽然是清流之首,其人却并非如同一般清流,先前他答应了你的事儿不假,你可知道他事后又是如何做的?”
武子青不解的望着程水若,程水若笑笑道,“他去寻我那位干爷爷的时候,我恰好就在杨家,他说,周延虽沽名钓誉,到底在最后关头把持住了,尽了自己的本分,楚怀沙妄杀无辜,才导致流民攻城,若是脱罪,怕豫州城的数万百姓就白死了!”
“他怎么会这样!”武子青不敢置信。
程水若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抨击天下事,看似为百姓高呼,偏偏分不清孰轻孰重,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些人不会分不清楚轻重缓急,没想到武子青的一番话竟然让他做下了这个决定。
是她低估了楚怀沙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想到前天在杨家张大学士的那番话,只要楚怀沙逃过了这次,日后皇帝必然还会用他,这帮清流竟然因为这个缘故,不惜牺牲这次打击彭党的机会,就因为他们以为彭党迟早会被除掉,而楚怀沙过了这一道坎,别人便拿他没辙了。
好在她一开始就不太相信事情会那么顺利,给自己留足了后手,否则如今还真的会被动挨打,也好在豫州城的这一帮大夫被周延得罪的够彻底,如今打的算盘是坐山观虎斗,让两方人自己狗咬狗去。
武子青喝问之后又是沉默,脸色一阵青白,紧咬牙关,他其实早该猜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朝堂上的斗争,大部分是屁股决定了脑袋,唯独清流例外,而这位张大学士是例外中的例外,他早就听说过这位的风评,这只是在军中的一个传言,朝堂上的人未必知晓,不由得狠狠的骂道,“伪君子!言而无信!”
随即叹息了一声,问道,“那如今咱们该怎么办?”瞧程水若还笑的出来,必然是有办法的。
程水若道,“拖!只有让他知道,拖到最后楚怀沙不会有事,周延也不会有事,事情不了了之,唯一有事的就是他,张大学士无颜对天下人,那他就不得不接受那个结果了。”见武子青不甚明了的样子,程水若又解释道,“豫州城的人要作证可以,那瘟疫确实是无药可医,可是,因为所有的人都恨楚怀沙,所以,写下的证词怕是对楚怀沙那件事只字不提,而对周延则不用留情面,这事,必然要两方妥协才行,他张大学士要将楚怀沙的案子办成铁案,而周延则可以无罪开释,那也要看咱们答应不答应!”
“程姑娘不是答应要救楚大人么?”武子青问道。
程水若对武子青的直线条还真有些无语,解释道,“本来是可以救的,只查周延的案子,证词上便会透露出必要的信息,到时候我再写一份证词上去,与所有人的证词都吻合,周延便必死无疑。而楚大人则可以通过周延的这个案子的证词从侧面证明他是无辜的,朝中要是有人肯替他使力,加上皇上也是偏向他的,即便下面的百姓不乐意,依旧可以将大事化小,可如今彭党清流百姓个个与他离心,就算皇帝站在他那边又有什么用?个个都巴不得立马整死他,皇帝都有力无处使,咱们能怎么着?能拖着就算不错了!”
武子青闻言不由得陷入沉思,他是太心急了,怕的就是他离开以后事情又出变化,如今听程水若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是那么个道理,楚怀沙的功过除非那瘟疫蔓延全国,所有的人都的差不多了,才会有人觉得他是英明的,他是对的,否则,这事儿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
若非他是他以性命相交的兄弟,信任他的人品,换一个人来,他肯定也是觉得那人太过凶残,竟然活活的将数千人烧死,何况还有个在背后搅事的媳妇,唯恐天下不乱,竟然派人去挑动流民攻城,后又欲拿豫州城百姓的性命来换他的性命。
理解如今没办法是一回事,感情上要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武子青有几分无理取闹的味道叫道,“程姑娘,这样可不行啊!如今我在还好说,我走了会变成什么样子谁知道?这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得给我个准话,一直这么走一步,你给我说一步,我心里没底。”
程水若笑笑,正要说话,外间一个管事进来道,“小姐,外面有位自称是张大学士的人求见。”
程水若挑挑眉,笑看武子青,“这不是来了么?”
“他没找过你?”武子青颇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要知道如今程水若在豫州城可是名声鹊起,虽然不替人看诊,豫州城的大夫和高层都是知道这么一位圣手的。
程水若撅撅嘴道,“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张大学士是不屑与我们这些小女子为伍的。”
程水若说的没错,若非是走投无路,他决计不会上门来找程水若的,对于这个女子,他并非没听说过,听说归听说,一个女子不好好在闺中学持家之道,整天的往外跑,还替人治病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算什么事儿?
何况女人么,他是见得多了,有几分才情便自视甚高,真个见了也不过是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他是不屑去寻这么一个人的,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不说,一个女人能知道什么,整个豫州城那么多大夫,根本就不差她这一个!
从一开始调查此案,他便将此女给抛在脑后了,若非今天下人提醒,他还真想不起还有这么一位人物来。
第一眼瞧见程水若,张大学士就呆住了,直勾勾的眼神在她脸上盯住,看的程水若非常的不舒服,狠狠的咳嗽了一声道,“张大学士,我脸上有花么?你瞧着都不带眨眼的!”
“你……”张大学士的反应完全出乎程水若的意料之外,伸着手指头指着她,“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看这位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程水若却是笑的惬意,关于这位大学士的传闻,她其实最大部分还是从小环那儿听来的,端坐到主位上让小环上茶,一边问道,“张大学士您亲自登门是有何贵干?小女子可不卖笑,再盯着人看,信不信我让人放狗了!”
“你不是嫁进方家了么?怎么会沦落到这儿,当年我要替你赎身你不乐意,如今却是把自己折腾成这模样。”张大学士不无惋惜的道,眼中尽是殷殷的情谊,倒是显得程水若淡漠了。
“方家被抄家了。”淡淡的提醒道,“我如今这样也挺好。”
张大学士连连点头,“是啊,没被方家连累进去就是好事,当年我便劝你,不要听那方白芨的花言巧语,你却说是能有个名分便好。只可惜我……”
听到这里,程水若不由得嗤笑一声,小环可跟她说的明白,眼前这位打算来段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随后拍拍屁股就闪人,就是没得手才会如此可惜,不过这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就是不会用强。比起方白芨来,到底是谁花言巧语就说不准了。
想到这里程水若就不由得佩服小红姑娘,这才多大呀,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就知道防色狼了,还如此成功的让对方恋恋不舍,真牛!
听见程水若嗤笑,张大学士不由得脸一红,诺诺道,“你是知道的,我身为朝廷大员,万万不可纳一个名妓为妾,早知道会如此,我当日就不该……”
“罢了!”程水若冷然道,“世上哪儿有后悔药来卖?往日种种皆是过眼云烟,张大学士还是先说正事吧。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能帮你一把总是要帮的!”
“真的?”张大学士喜出望外,方才他谈及过往除了可惜之外,莫过于要让程水若念及旧情了,到了他这个年纪,对女色淡然了许多,倒也没有非要不可的地步。
程水若淡淡的道,“自然是真的。”顿了顿,“不过!我对楚怀沙恨之入骨,周延也与我有宿怨,我帮你,你却也要帮我才行!”
张大学士闻言眼光不由得闪烁了一下,知道程水若已经知道他来的目的了,此事便难办起来。
不过,他却并非没有办法,娘们儿么,便是哄出来的,哄的开心了,什么事儿都可以依着你,顺着你。
这会儿张大学士却是忘记了自己哄了小红姑娘好些年,也没能把人给哄上床一事,瞥了一眼小环,似是要让她退下,没想到小环竟然视若无睹,旁边还立着好几个丫头婆子,虎视眈眈的瞪着他,心头埋怨这丫头没眼色,唯有软言道,“小……”本来打算唤小红,见程水若眼睛一立,觉得不妥,改口道,
“程姑娘,这事儿可不好办啊!楚怀沙和周延两个案子其实本来就是一个案子,两个人的死活关键就在豫州城这场瘟疫到底可不可以治愈上,可以治愈,楚怀沙死,不可以治愈,周延则则活不了。”
眼前这位不是小红姑娘,而是活了二十多年的程水若,虽然对男人的甜言蜜语还没免疫,看见一个六十来岁的老男人要泡十六岁的小丫头还是会觉得异常的恶心,至于对方夸大其词的说法,更是没放在心上,冷哼道,
“张大学士,你这话哄小孩子也未必能哄的了吧?皇上既然将这个案子分成两个,便是说这两个案子互不相干,你非要给弄到一起,莫非是说皇上错了?”
被程水若的话一刺,张大学士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不过如今他上门去拜访,豫州城的大夫们都集体是外出或者卧病在床处于半死状态,显然没办法找到更好的突破口,唯有忍气道,“程姑娘,你开玩笑了吧?此案的证人都是同一拨,瘟疫不可治愈,周延的处理方式明显就出了大问题,罪该问斩。若是可以治愈,楚怀沙便白白的杀了数千百姓,死一百次也不够。莫非还能一个证人在两个案子做出截然相反的证词不成?”
“瘟疫自然是不能治愈的!”程水若理所当然的道。
张大学士皱眉,“难道你忘了在京城的时候姓楚的差点儿害了你的性命?竟然要替他脱罪?”
程水若扯扯嘴角,“可是,楚怀沙杀的那些人是瘟疫病人么?但凡有些症状便杀了,要知道,在那之前,我还治愈了不少瘟疫病人呢,那种瘟疫症状与后来的那种差不多,却是可以治愈的!”
“竟然还有此事?”张大学士惊问,显然他是不知道的。
程水若道,“自然有此事,瘟疫两次爆发,第一次爆发的时候那种病症已是被我治愈,许多人都是知道的,而第二次爆发则是所有的大夫束手无策,周延将我们囚禁起来,要让我们替他研究解决的办法,而楚怀沙在城外杀人放火,实际上当时的情况是,第一场瘟疫还没有结束第二场瘟疫就爆发了,那些病人到底是哪种情况是谁也说不清楚的。”
话声落,屋子里陷入沉寂之中,张大学士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不语,程水若则是瞧着那张满布皱纹的老脸,心头冷笑不已,这男人,就不知道她给他划了一个陷阱,果然男人见到漂亮女人智商就会直接在前面加个负号。
不管楚怀沙杀了多少升斗小民,无辜不无辜,只要那场瘟疫是无药可医的,那些人迟早都会染上那个病,杀不杀其实都没什么区别,何况,周延后来不是也干了同样的事儿了么?只不过那时候已经没有人给楚怀沙说话,又被后来的攻城一事所掩盖,一早封城又导致城内的人不知道,城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更多的则是记在了楚怀沙的身上,虽然那时候楚怀沙早就被抓回京城了。
其实,这么大的事程水若严重怀疑皇帝是知道的,不过要看下面的人怎么办这个案子罢了,也算得上是皇帝留的后手,楚怀沙干的事儿周延也干过,那么,楚怀沙没事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最后定周延无罪,皇帝可以证实自己在豫州这一块上势力不如彭太师,但是,该死的人也一样会死。
兴许这只是一场试探,程水若琢磨着,不过她毕竟没干过皇帝这种有前途的工作,自然不能揣摩的透彻,她只需要确认一点,皇帝是不希望楚怀沙死的就行了。
皇帝这张底牌程水若不打算掀开,提早掀开的话,这两个人还真个是必死无疑。
张大学士思考了良久,方才缓缓的抬起头道,“程姑娘的意思是,先定周延的罪,楚怀沙也跑不掉?”
程水若点点头,笑道,“杨老大夫是我的干爷爷,若是张大学士替我豫州城的百姓办成此事,豫州城的父老必然感恩戴德,毕生不敢忘大人厚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