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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贾琮让一群小伙伴添油加醋,终是承认了谋夺江山的念头。只是长路迢迢,如今他们比起前世的太.祖爷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遂皱起眉头坐着想了半日,叹道:“好麻烦……我现在反悔行吗?”
没人搭理他。
偏这会子幺儿来了,进门问道:“反悔什么?”
贾环道:“胖子方才答应打天下来着,忽然又嫌麻烦,我们懒得回他。”
幺儿看了贾琮一眼,淡然道:“不用管,他不过一时说说罢了。”龚鲲笑问高家哥俩跟他说了什么,幺儿道,“不过是欲拉我入伙的那些话,还没说完便让我堵了。”遂简单说了会子方才的经过,贾环也将史家的故事说了。
待他们又惋惜了几回史大将军,贾琮忽然说:“环哥哥,依你看,云姐姐与宝玉哥哥凑在一处,可能有多大?”
贾环懒懒的道:“离京的前几日我同我姐姐一道琢磨着,如今薛姐姐已经不搭理宝玉哥哥了,林姐姐更不必想,老太太也有心纵着宝玉哥哥同云姐姐到一处玩去。我因不喜欢云姐姐、不愿意她进咱们家来,还想着来日设法捣乱拆散他们呢。若是二姐姐亲教导她,大约还不错,我就不插手了。我爹素来听老太太的,二太太如今除了念佛也唯有念佛了,老太太说了算。”
贾琮点头道:“若是想要谋夺江山,咱们就得功利点了。云姐姐的两个叔父如今看来并不得将士们眼青。爵位算什么?史将军留下的名声功绩、军心民心甚至他留给外族的恐惧才是最要紧的遗产,都在云姐姐身上。我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就误打误撞,将她留在贾家算了。”
贾环踌躇道:“且待回去再看吧,看二姐姐将她教导得如何。”
贾琮笑道:“云姐姐也不傻的,况我当真觉得她对宝玉哥哥有心。我再给二姐姐写封信,让马行捎回去,保不齐比高表叔的还先到。”乃又望着龚鲲,“白令恩将军带往南边去的那位我的干姐姐,你认识么?”
龚鲲听见“干姐姐”三个字觉得好笑,道:“不认识。你有事么?我知道如何找到白令恩。”
贾琮道:“咱们最缺的就是军队和地盘,谁让咱们在京城呢?故此我想跟他们联手。她说了算还是白将军说了算?”
龚鲲道:“如今自然是白将军主持,她才多大。只是她是主。”
贾琮点点头:“他们有地盘么?”
龚鲲道:“地盘没有,除非与南安王爷联手,保不齐能阴下一块地方来,就像六王爷阴下平安州似的。”
贾琮连连摆手:“罢了罢了,霍煊那人我膈应的紧,他也看不上我。白将军的兵呢?是他自己的白家军还是朝廷分给他们的?”
龚鲲瞥了他一眼:“多半是朝廷给的,他也养了些子。然依着白将军的本事,大约朝廷的兵马也快成白家军了。另有,你莫瞧不上霍煊,他的人才是霍家军呢。”
贾琮皱眉道:“我怎么没觉得他是有那个本事的人?”
龚鲲挑了挑眉毛:“人家有个有本事的老子,虽已去了这些年,余威足够贯到霍晟那儿。依我看,但凡霍煊自己不作死,霍家军便没旁人什么事儿了。他们那营中的战将都是一系的,父父子子孙孙。虽霍煊的本事较之老王爷差了不少,只要上下齐心铁板一块,圣人老圣人都未必动的了他们。”
贾琮摸了摸脖子,忽然想起原著里头探春替她顶了名头远嫁的南安郡主,脑子在自家的阵营里头转了半日,没一个舍得去拿出去谋亲的,只得罢了。“那就暂时不想地盘的事儿了。先与白将军并我的干姐姐示个好。”他忽又头疼起来,“龚先生没跟干姐姐说什么吧?”
龚鲲道:“我知道秦娘子曾再三告诫过净元师太,你不是个肯听劝的,也未必有极大的野心。那本是她侄女儿,她家了也唯剩下那一根苗儿了,大约能明白一二。”
贾琮想起当日他往真无庵溜达的时候见过那老尼姑,那会子便察觉出她的态度有几分不寻常来,不禁撇嘴:“真麻烦。翼之,当年你三叔公瞄上我,莫非就是因为年龄?”
龚鲲笑道:“年龄、聪慧、反骨。还有,你是男的。”
贾琮皱了脸。贾环在旁听了半日,终于忍不住问道:“干姐姐是谁?”
贾琮闲闲的道:“义忠亲王唯一留下的孙女儿,龚老头想配给我,拿白将军和他的兵马当嫁妆,我不肯。跟你同岁。”
吓得贾环蹦起来:“喂喂,你别打我的主意!”
贾琮呸了一声:“人家看得上你么?那么贪吃。”
贾环哼道:“横竖我高攀不上。”
龚鲲不禁憋屈道:“你们哥俩算是怎么个意思?人家有郡主的身份与数十万兵马!”
贾环道:“且不说性情爱好,这般高贵的人儿要是进了我们家,还不定怎么压着我姨娘呢。”
龚鲲登时哑口无言,眉目见霎时闪过许多表情来。
贾环瞄了瞄他的脸色,“腾”的站了起来:“龚翼之,你是不是真的想过拿我顶上?”
龚鲲苦笑了一下,点点头:“想过。我知道三爷的婚事旁人定是插不上嘴的,故此想过你、也想过维斯、连宝二爷兰小爷都想过。”
眼见贾环面色一沉恐要翻脸,贾琮赶忙也站了起来,正色道:“联手未必要联姻,联姻也未必靠得住。结了婚的还可以和离呢。古人云,没有永远的对手、只有永远的利益。利益比婚姻更能拉拢人。翼之,这个念头放了吧。”
龚鲲叹道:“那是你们的念头。在旁人眼中,联姻委实太可信了。罢了,你们都不肯,我也不费心了。”乃问贾琮,“你能给人家什么利益?”
贾琮笑道:“我方才有了个念头,还没想周全。稍等些时日,回京再说。到了京中还有一个人要联络。”
贾环看了他半日,哼道:“你卖关子我也不会追问的。”
贾琮瞥了他一眼:“哦,好的,你憋着吧,横竖离回京也不过几个月罢了。”众人都笑起来。
一时贾琮又细细写了封信给迎春。他自然不会说有心占人家史大将军留下的名声,只说史湘云这般身份又可怜又惋惜、又听闻她叔父婶母待她并不好。若她来日嫁去旁人家,万一过的不好,想来史家也不会管的。只是有愧英雄于地下罢了。横竖老祖宗喜爱她,宝玉哥哥也与她不错,人物儿门第都颇为登对,可否就让她留在贾家当个宝二奶奶?大家都好。写完细细瞧了瞧没有什么不妥的,烦劳了一位兄弟打着出去闲逛的幌子悄悄去寻贾氏马行,替他快马送回荣国府去。
次日,高历领着他们哥几个去看军营。几个孩子从不曾进过正经的营寨,个个欢天喜地的,贾琮贾环一个劲儿围着高历恭维。到了地方一瞧,果然开眼了。那地方决计不是镖局可比的,齐刷刷笔直的兵士,一眼望过去连天的营地,连战马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看的幺儿贾环都瞪大了眼。贾琮还好些,前生参加过军训、看过国庆阅兵,故此较之他们二人要稳重些,甚至目光里头还带着慨叹,倒是让高家父子刮目相看。
高英特拉了马走近他,笑问:“琮儿仿佛看惯了这些似的?”
贾琮苦笑道:“我何尝见这般兵马?在京里的时候曾赖着冯大哥韩大哥领我悄悄到御林军的外头转悠过,虽不曾看到营寨里头,好歹也见过些来外头溜达巡游的。”他又望了几眼,道,“大表兄,我有个念头,只不知对不对。”
高英早得了六王爷的话,说贾氏这师兄弟三个都是人才,故此不曾小觑他,忙道:“请讲来。”
贾琮踌躇了会子道:“我本小儿,这等事轮不到我来开口的,如有不妥当或是极外行之处,还望表兄不要见笑。”
高英笑道:“你才多大点子,童言无忌,只说便是。”
贾琮道:“方才我远远的看过去,有人在对打。”
高英道:“兄弟们较量罢了。”
贾琮道:“仿佛都是一对一对的在对打。”
高英笑道:“难道还群殴不成?”
贾琮认真的点点头:“嗯,我觉得应该练习群殴。”
高英一愣。
贾琮思忖了会子,做了个很深沉很装逼的表情,缓缓的道:“兵士,不是文士、不是绿林侠士。文士多半有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礼记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故此文士偶有习剑者多半讲究公平。绿林侠士义气当头,也爱求个江湖正道、以武技公平对决。这两者的对手多半不是生死相争者、或是生死不过交手双方。兵士却不同。兵士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保家卫国、为的是驱除外族入侵、为的是我朝百姓不被人欺压杀戮。一旦战事起来,对手与我们唯有一方能活,而输掉的那一方不止丢了自己的性命同泽的性命,还会丢掉千千万万寻常百姓的性命。再为甚者,国破家亡。故兵士的对手与文士侠士是不同的。”他忽然调子一变,哼道,“谁特么还跟外族玩公平谁有罪!”
高英忙说:“自古兵不厌诈,谁与外族玩公平呢?”
贾琮乃指着不远处对练的兵士道,“平日里这般让他们一对一的打惯了,来日到了战场上,会不会惯于一对一了?遇见对手弱还罢了,若遇见对手强的,岂不是要被人家一个个的灭掉?不如这会子干脆就让他们打群架,彼此帮忙。我曾听一位先生说,外洋有个将军,他手下的兵都是三人一组练习的。上战场的时候,不论对方人多人少,他的兵士都是三个打一个,横竖三人里头有盾牌手挡着旁的对手。灭了一个再打下一个。那个外洋将军一辈子没打过败仗,他手下人时常以少胜多。”
高英想了想,问道:“这位外洋将军是什么人?”
贾琮撇嘴道:“我又不认得,不过是听人说起罢了,那人也只含含糊糊的说了这些。我觉得颇有几分道理,这会子见了他们对打,忽然想起来。”
高英道:“听着是有些道理,只是平素各家练兵都是这般练的。也罢,回头我告诉父亲。”
贾琮嘻嘻一笑:“小弟多嘴了。”
高英不禁上下打量了他会子,叹道:“早听人说过你聪明,还真是聪明。”
贾琮做了个鬼脸儿,明知道他的信儿大都是从六王爷那里来的,故意说:“想来是欧叔叔说了我许多好话?嘿嘿那是因为他喜欢我!”高英也哈哈一笑,不再多言,二人拨马赶上旁人,去围观射箭去了。
因贾琮昨日就说过,今儿他会设法露些奇怪的念头给高家父子听,故此贾环幺儿都颇为低调,只当自己是个来军营看热闹的少年。贾环还罢了;昨日高家兄弟转述了那番“东周之路”,震得高历半宿没睡,倒是惹得他愈发当作幺儿在谦逊藏拙了。几人一路追着高历问了许多话,如何安营扎寨、如何排兵布阵等等。高历也有心露些本事给这些孩子,倒是不曾藏私。
这日他们就在营中用午饭,几位将军也都过来陪着。高英直指着贾环贾琮道:“这两位小将军乃是荣国公之孙!”
众将当中也有早闻荣国府弃武从文、穷奢极欲甚至仗势欺人的,忙抬目望过来。因他二人素来简朴、常年习武、今儿又是寻常的武生打扮,不禁大为好感。中有一个脱口而出:“怎么不是小少爷模样?”
贾琮笑道:“这儿是军营,哪里来的少爷?”
那人笑道:“听闻荣国府早已变了模样,不想还有肯习武的子弟。”
贾琮顿时面色一暗,贾环也垂了头。
那人也愣了,忙拱手道:“小将军,末将鲁莽,如有得罪还望休怪。”
贾琮连连摆手:“将军误会了……你何尝说错了什么?”他苦笑道,“想我祖父英明一世……如今我家父兄皆不得从军,我们哥俩也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罢了。继承祖父之志、保家卫国,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高历爷仨交换了一个眼神:嗯?荣国府的人,都还在想着带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