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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经接近了黎明,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刻。但是由于岩浆的映射,燃烧平原依然有着晦暗的光亮,白天如同血色的天空的此刻变得暗淡昏黄,如同秋雨中等待腐烂的枯叶。
搁置在木叉上的火盆里,暗红色的木炭余烬也快要熄灭了。但实际上,这些火盆显得有些多余,和远方黑石山脉的岩浆发出的红光比起来,它们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起眼,在这昏暗的夜色中如同萤火,若有若无。
营地里一片寂静。忙碌了一天的兽人们都渐渐进入了梦乡。偶尔几个当值的兽人士兵牵着座狼在营地间巡逻着,但也算不上有多警惕。事实上,兽人远算不上多勤快的种族,尤其是那些曾经痛饮过恶魔之血的兽人。在邪能的影响消退之后,他们变得懒惰而嗜睡起来,冷漠的就好像任何事物都无法吸引他们的注意一样。
虽然在新部落,在许多经验丰富的萨满的帮助下,萨尔最终成功地使他的人民重新充满了活力,并为兽人确立了新的精神信仰。但对于黑石氏族这些旧部落氏族来说,饮用恶魔之血带来的后遗症依然还在蔓延,并变得日益严重起来。
这使得玛斯雷·熊皮的潜入显得轻松了许多。他在杂乱的营地里转来转去,从一个建筑的阴影跳到另一个,如入无人之境。
他最终在营地里最大的建筑前停了下来。这栋建筑是两层的,它有着红色的屋顶和塔形的上层,全部用木石垒成,呈现出一派粗犷的部落风格。
这是整座营地最重要的建筑,下层是会议大厅,而上层则是指挥官住宿的地方。
一楼的大门没有关——事实上,完全没这个必要。在这个燥热的地方,暴脾气的兽人们甚至恨不得连墙都掏出几个洞来,更不要说关门了。
大厅内很宽敞,中间有个凹下去的圆形场地,那是用来解决会议争端的地方。暴躁的兽人们通常会在意见相左的时候,在这块场地里大打出手,以此来得出结论。在部落,有句话有着最普遍的信众:道理是打出来的,而不是辩出来的。
几个呼噜打得震天响的兽人卫兵歪七扭八的躺在墙边,他们那巨大的可以媲美科多兽的呼噜声竟然没有影响彼此的睡眠,简直就是个奇迹。
玛斯雷小心翼翼的潜行着把自己挪进大厅。虽然大门敞开着,但是依然有一股子混合着脚臭和汗臭的腥臊味扑鼻而来,险些把暗夜精灵熏晕过去。
他小心的从这些卫兵身边绕过,然后蹑手蹑脚走上盘旋向上的楼梯。这木制的楼梯在他的体重下竟然没有发出丝毫嘎吱声——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一件事,兽人的建筑可能不够精美,但绝对结实。
他在楼梯的最末端停下,然后探出头看了看。
他看到一个灰绿色皮肤的兽人正在打着鼾睡在地板上,身下铺着一条脏兮兮的狼皮。房间的地板上胡乱丢着几件暗红色的铠甲,一柄长戟就搁在他的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不得不说,阶级差异总是客观存在的,不论种族,不分阵营——即使是还处于氏族社会兽人们也是如此。这个房间有着很多窗户,而且由于地势较高,通风顺畅,显得比一楼要凉爽的多——这在这块土地上显得尤为难得。
所以这个兽人军官也就睡的格外的死。就连玛斯雷把他翻转过来,在他身上寻摸号角,都没把他惊醒。
十几秒钟之后,暗夜精灵站了起来。这个兽人可能没想到会有遭贼的一天,那把号角就很随意的拴在他的腰带上,玛斯雷很轻易的就找到了。
他得意的把号角在手里掂了掂,再次变回猎豹形态,往来路返回。
……
“怎么还不出来?莫非失手了?”营地外的一处小山坡上,温德索尔压着嗓子说道。
“不会的,元帅阁下,您就放心吧”迪亚戈很有信心的说道,他爬伏在地上,步枪的准星从一个巡逻的兽人士兵移到另一个兽人士兵,“这个家伙虽然冲动,但对于偷鸡摸狗还是很在行的。”
“叫我雷吉纳德,或者雷吉,也不要用敬称,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元帅有些不满的说道,这位真正的贵族从来不缺乏感恩之心,而且他也真诚的希望能和这两个有些奇怪的冒险者成为朋友,虽然有些时候,这两个家伙看上去有些不太靠谱。
就在这时,一直不声不响的关海法打了个响鼻,然后不情愿的往一侧挪动了一下。下一刻,另一条豹子从它旁边的阴影中跳了出来。然后从地上跃起,变回了人形态。
“怎么样?到手了没有?”温德索尔走上来,急切的问道。
“当然,手到擒来。”暗夜精灵满面得意的说道,他从腰间摘下那只号角,举在手里,脸上写满了“夸我吧,狠狠的夸我吧”的表情。
迪亚戈也没有让他失望,狠狠的夸了他一通,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溢美之词都堆砌到了他头上,乐的这个单纯的家伙合不拢嘴。
“我那有你说的那么好……”暗夜精灵有些忸怩的说道,但他的表情可不像他说的,正相反,这个七情上脸的年轻人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呢:你说的太对了,你终于发现我的优点了,一点没错,我就是那样的人!
到最后,就连温德索尔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是这个没错吧?”他忍不住打断道。
“是这个,没错。”在玛斯雷生气之前,迪亚戈忙不迭的确认道。
“我敢肯定,这是整座营地里唯一的一把号角,”玛斯雷不满的说道,但他看上去有些郁闷和遗憾,“我在里面试过了,但是很奇怪,我吹不响。”
“幸亏你没吹响,不然就麻烦了。”迪亚戈在心底腹诽道,他很难想象暗夜精灵在营地里吹响了号角,却不得不面对一大群满怀起床气的黑石兽人的场面。
他伸出手,把号角从玛斯雷手里接了过来。
这是一支非常精美的号角,看上去是用整根科多兽的前角制成的。粗的一端有手臂那么粗,边缘都用黄金包嵌,以免出现裂纹和破损,一条黄金环链穿过嵌边,可以让人把这号角挂在腰间。因为长时间的摩挲,这只号角光滑油亮,散发出象牙般的温润光泽。
迪亚戈把这只号角凑在嘴边,用力吹了起来。最开始,这号角很沉,不是指它的重量,而是说它的……,那个词很难形容,就好像它堵的很实,仿佛里面是实心的一样,迪亚戈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空气吹进,实际上,更应该说推进它的空腔里去。
然后,他感觉到空气的运行突然变得顺畅起来,就仿佛是那团空气在自己流过号角内部。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号角声从这只科多兽号角里面迸发了出来。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有力量感,迪亚戈敢确定,这下子,整个营地的兽人都会被惊醒了,不论他们睡得多么沉,也不论他们喝没喝过恶魔之血。
冒险者们期待的看着营地那边。十几秒钟之后,咚咚的鼓声响了起来,伴随着一阵木头被撞断发出的轰然巨响,那头庞然大物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
是科多兽,那头棕色的野兽终于循着号角声找来了。
“嘿,大块头,这边。”玛斯雷跳着脚喊道,他举着手,不停的和科多兽打着招呼。
但出乎他的意料,这头巨兽踩着咚咚作响的脚步奔行过来,跑去了迪亚戈身边,看都没看他一眼。它在迪亚戈身边来回盘旋着,看上去就像一条欢快的大号狗狗,巨大的舌头在猎人脸上舔来舔去,弄得他满脸口水。这是什么个节奏?是猎人才能享受这个待遇么?迪亚戈一下子蒙圈了。
“我很庆幸,它没搭理我。”原本悻悻然的暗夜精灵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道。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迪亚戈艰难的推开热情的科多兽,无奈的说道。他拉住科多兽的缰绳,然后爬了上去。
他们很快就做好了出发前的准备。一脸草腥味的迪亚戈骑在最前面,玛斯雷和温德索尔依次坐在他的背后。科多兽的力量果然不是吹的,即使驮负了三个人,这头野兽奔跑起来依然步履轻快,轻松自若。
“舒哈鲁!”迪亚戈像一个真正的牛头人那样高声喊道,这是牛头人从远古时代就流传下来的自称,他们通常在启程出发时这样喊。
这头科多兽显然曾经是某位牛头人的坐骑,在这亲切而熟悉的呼喊声中,它欢快的迈开大步沿着大路向前冲去。
营地里的兽人们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些衣衫不整、赤手空拳的兽人冲上大路,试图拦住狂奔的科多兽。但在这头庞然大物面前,他们完全没有办法做些什么,如果不是闪得快,他们甚至会被这头猛兽碾压在地,踩成肉饼。
那头性格倔强的驴子紧紧的跟在后面。这头夯货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如果不想被做成驴血肠,它最好跟的紧一些。
关海法蹦蹦跳跳的跟在它的身后,警惕的看着这些兽人,如果这些绿皮怪物凑得太近,试图把驴子牵走,它就会跳出去挠上一爪子。对于衣甲不整的兽人来说,它的攻击犀利而凶猛,完全无法抵挡。
他们就这样横穿整个营地,如入无人之境。迪亚戈甚至都没开枪——冒险者不是士兵,如果没有必要,他们很少无谓的杀生。有些时候,屠杀手无寸铁的弱者并不是彰显勇气的最好方式。
当那些武装好的兽人士兵冲出兵营时,他们已经甚至连科多兽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但实际上,冒险者们走的并没有多远,但在昏暗的夜色掩映下,他们看上去已经消失在地平线那头了。
他们好整以暇的沿着大路溜达着,看上去真的像是在旅游。在兽人营地东边几里远的地方,他们看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伟大人物——安度因·洛萨爵士的雕像。
借着燃烧平原的晨光,他们用尊敬的目光瞻仰着这尊高大的雕像。虽然距离第二次兽人战争取得胜利,时间才过去了十多年,但由于燃烧平原的高温与风沙的侵蚀,这尊雕像已经开始变得粗糙,但这位英雄依旧用他坚毅的眼神,昂首看着北方,警惕的注视着黑石塔,那里仍然盘踞着他的一生之敌——残存的德拉诺兽人。雕像的右手高举着着那把著名的大皇家之剑,左手挽盾,在他的身上依然穿着那套久经沙场的铠甲,仿佛仍然在看顾着这个多灾多难的人类国度,随时等候着王国的召唤。
没有人敢靠的太近,仿佛这雕像仍然拥有着力量,令人敬仰的力量。迪亚戈突然感到一阵战栗,他忍不住低下头,向着这位伟大的英雄行礼致敬。
据说这座雕像是在那次战争胜利之后不久就树立起来的。当时的联盟将领们一致认为这位杰出的英雄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所以他们在这位英雄的陨落之地(黑石塔)不远处单独建立了这座雕像(而不是在暴风城,和其他人的一起),仿佛即使在他们自己眼中,他们也不配与这位英雄并肩站立。
虽然后来兽人战争结束,七国联盟分崩离析之后,黑石兽人在雕像不远处建立了黑齿营地,但即使以兽人的眼光来看,这位睿智的统帅与英勇的战士仍然值得尊敬。他们甚至没有触动雕像周围的一砂一石,以此表达对这位英雄的敬仰之情——这些兽人虽然野蛮,但他们并不把侮辱对手作为战斗方式。
雷吉纳德在雕像下伫立良久,唏嘘不已,对于一个在那次战争中幸存下来的老兵而言,这里完全是一个伤心地。他在这里见证了联盟的胜利,但同时也目睹了洛萨爵士的陨落。尤其是当联想到当前暴风城的混乱与*时,他更是心如刀割,潸然泪下。
“雷吉纳德,我们得离开了。那些兽人随时可能会追上来。”迪亚戈在元帅旁边咳嗽了一下,劝说道,“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你说的对,年轻人。”温德索尔抹了一把眼泪,赞同道,但他同时也在为自己的失控而辩护,“我只是想起了我们一起战斗的日子,那段充满了热血与梦想的艰难岁月。”
“那个时候我们缺乏武器,缺乏盔甲,缺乏粮食和补给,总之我们什么都缺,但保卫王国的决心和战胜兽人的信念却从不曾离我们远去,只是因为我们有他的带领,在我们面前,他从不退缩,也从不气馁,他用出众的统帅气质和完美的人格魅力感染我们,带领我们前行……”温德索尔很难关上自己的话匣子,但是他突然变得哽咽起来,无法再继续诉说下去。
这个中年人像个孩子一样哽咽着。时局的混乱,战友的不解,贵族的堕落,间谍的出卖,这一切都令这位统帅心力交瘁,身心俱疲。但就在这时,一个坚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我们英勇无畏,也从来不吝牺牲,我骄傲于守护这个国家,并为其献出生命,若此战诚如我愿,请转告诉瓦里安,战争的胜利并不是结束,暴风城必将被重建,而真正的王者,从来都是以智慧和力量统治国家,但是真正的力量,是激励人民的希望……”
迪亚戈看着这位伟人的雕像,高声诵读着。这段话是安度因·洛萨爵士在牺牲的最后一战前和副官图拉杨说过的。这位英雄已经预感到自己此战可能会为国捐躯,所以才留下了这段遗言。但即使他已经预感到了不祥,但这位可敬之人依然在战斗中勇往直前,毫不退缩。
迪亚戈铿锵有力的诵读着,看上去更像是在宣誓。实际上,他这也是在坚定自己的意志,驱除心中的黑暗。他隐隐预约的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某个强大的邪恶存在盯上了,但他绝对不会向那个存在屈服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他可不是为了成为古尔丹那样的败类,遗臭万年才穿越到艾泽拉斯来的。
从湿地到洛克莫丹,从荒芜之地到灼热峡谷,从黑石深渊到燃烧平原,这场漫长旅途中经历的战斗与杀戮,磨砺与洗礼,就如同熔岩的焚烧,冰霜的淬炼,铁锤的锻打,将这个满身自私自利、犹豫怯懦的宅男,彻底洗练成一位黑铁般坚毅,圣光般闪耀的钢铁战士,他勇于冒险,敢于牺牲,意志坚定,渴望荣耀,在他的身上,穿越前的冷漠麻木,圆滑世故早已消失不见,此刻的迪亚戈就像刚磨砺出的锋刃,在渴望鲜血,渴望闪光,渴望着在守护艾泽拉斯的战斗中发出自己的光芒。
温德索尔惊讶的抬起头,看着这个年轻的猎人,心里面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要知道,这段话当时只有在场的有限几人知道,即使这段话后来被转述给了瓦里安王子,也没有被扩散开来。这个年轻人是怎么知道的呢?他甚至在猜测,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当年在场的某位战友的后人。
但就在这时,就在他的注视下,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就在漫天的灰云间隙,一缕初升的阳光照射下来,照到了雕像上面,随着太阳的升起,那道炫目的圆形光柱缓缓移动着,最终移动到了猎人身上,仿佛把某种力量也从雕像转移到了他体内。就这样维持了几秒钟之后,灰云掩上了那道缝隙。阳光消失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包括迪亚戈。虽然前世信奉了将近三十年唯物主义的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一种巧合,只是一种偶然的物理现象,但他在那一刻同样全身颤栗,汗毛直立。因为只有他知道,就在那一刻,某种神奇的力量从那雕像上升腾而起,然后随着阳光注入了他的身体里。他敢发誓,那不是因为阳光的照射而感到温暖。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与温度无关,更像是精神层面的力量,就仿佛有某种温暖人心的能量注入了他的身体,在清洗他体内的黑暗与不洁。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那一刻与雕像的共鸣。
“the--one!”就在他的身边,温德索尔喃喃的说道,他说的是古精灵语,人类语中并没有这个单词,如果非要翻译的话,它的意思大概是——
天选之人。
恍惚之间,希望重新从他心底升腾了起来。他突然感到一切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糟,只要击败了黑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暴风城,从来都不会绝望!
……
注:还记得wlk开场cg的画外音吗?我看的时候真的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