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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润的玉环,外镶一圈蟒纹银饰,映照在跳动的烛火下,微微泛起的绿色光芒。
元夕仔细观察了许久,疑惑道:“这个扳指,好像是一直带在相公手上的那个,为何会被埋在这里。”
李嬷嬷道:“只怕是那日侯爷栽花时,不小心掉进去得。”
只是不小心掉进去吗?可小夫子既然特地提醒她“娇黄之下”,那这枚扳指一定是与她洗脱嫌疑有关,十分重要的物品。
元夕合起手掌,将那枚扳指在掌心轻轻握住,好似还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温度。她还记得,那一日,晴光滟滟,流云轻泻,他穿了一袭墨绿色长袍,整个人都沐在阳光之下,扬起唇角朝她微笑,那一刻,连四周的空气都好似带了甜意。
心被陡然刺痛了一下,元夕慢慢阖上眼睛,却舍不得将这一幕从心中抹去。但是那日,他为何要兴师动众地为自己栽花,这娇黄就算再妗贵难种,也不至于连侯府的花匠都处理不了。他又为何要数次对她提起这株花。难道,这个扳指,是他故意埋在那里的?
她猛地睁开眼,整颗心都因这猜想惊得“噗噗”狂跳起来。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代表他早就知道自己会中毒,是不是代表……
她霍然站起,连忙用帕子将那扳指包好,对李嬷嬷郑重道:“你拿着这枚扳指去找小春,问清楚这扳指是何时戴在侯爷手上得,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用处。快去快回,一定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李嬷嬷见她神情凝重,也清楚此事必定十分重要,连忙将那扳指收好,急急掩门走了出去。
元夕在房中却是坐立难安,心头一时忐忑一时迷茫一时又怀了些隐隐的期盼。
安荷连忙为她倒了一杯茶,温声劝道:“既然已经有了眉目,夫人且安心睡一下吧。”她忧心地望着元夕消瘦了许多的身影,带了哭音心疼道:“自从侯爷出事后,夫人没一日好好吃过睡过,现在还被这样冤枉,我真怕夫人的身子受不住。若是连夫人都出了事,我们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元夕被她一说,方才有些醒悟,连忙对着铜镜照了照,只见自己双颊凹陷,面容憔悴,眼神中也失了光彩,不禁抚着脸喃喃道:“也是,我不能这幅模样去见他。”安荷还没明白她的意思,这时元夕已经抬头对她柔声道:“帮我去厨房做点吃得来吧,什么都可以,我也有些饿了。”
安荷虽不明所以,但见她终于愿意吃东西,心中却是雀跃不已,连忙叫了莺儿进来陪着夫人,自己欢天喜地去了厨房张罗。
沉沉的夜色下,有人欢欣忙碌,有人凭窗冥思,有人踌躇难眠,有人暗地奔走……许多事都随着黑夜的脚步流逝,悄悄地变了模样。
元夕听完李嬷嬷的回报,缓缓放下手中的莲子羹,觉得阴冷了许久的心,终于随着食物的温度而慢慢温热了起来。
她露出一个许久未见的轻松笑容道:“李嬷嬷,再替我做一件事吧。明天清晨帮我去找公公,无论如何也要求得他亲自来主持,还要让其他人都能到场。就说媳妇此次平白蒙冤,为了能自证清白,想要当着所有人为自己辩述。”
第二日,在主院正厅之内,缭绕的熏香之下映出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孔。
老侯爷和公主坐在上首,旁边站着蔡姨娘、余嬷嬷、周景元等人,萧芷萱和萧卿则坐在下方。
元夕站在中央曲膝朝老侯爷和公主行礼,瞥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的蔡姨娘,又偏头看了看坐在一旁,正疑惑望着她的萧芷萱,突然心中生出些愧疚,连忙收回了目光。
老侯爷目光柔和望向她道:“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元夕轻轻皓首,再抬头时眼中已经带了泪光,道:“媳妇自嫁入侯府以来,与相公何如琴瑟,一心一意尽心侍奉,从未有过半点差错。只是想不到,竟有人趁相公中毒昏迷之时,刻意栽赃陷害,想致我与死地,还请老爷和公主一定要为媳妇伸冤。”
老侯爷侧头望了公主一眼,公主轻咳一声,道:“并非是我们想怀疑你,只是那香囊里确实藏有致命的毒草,而经左太医查证,与渡儿中毒症状又十分相符。若你能有证据能自证清白,自然是再好不过。”
元夕点了点头,自怀中掏出那个扳指,让李嬷嬷递到老侯爷面前,道:“公公你可记得这是什么东西?”
老侯爷拿在手中仔细观察了一番,道:“这是渡儿几年前在西域寻得的一件稀罕物品,据称所用的玉器与镶银均是从当地独有的矿脉中挖出,遇到带毒之物的就会显出变色。那年有人偷偷溜进渡儿帐中,企图在他的酒盏外涂毒,幸好这扳指显出异相救了他一命。从此渡儿便对它便十分笃信,每日都要戴着它。不过……”他有些奇怪地望着元夕,道:“这扳指为何会在你这里?”
元夕道:“只因那日相公想要亲自为我栽一株娇黄牡丹,可能在挖土时,不慎将这扳指滑落在地上,又被浮土掩盖了下去。那日的事,府中许多丫鬟小厮都能作证。”
她见望了望老侯爷与公主的神色,又转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小春,问道:“你可记得,侯爷在种那株娇黄之前,是不是一直戴着这个扳指?”
小春想了想,忙回道:“是的。因为我记得刚好在那前一日,有人送了一批陈酿竹叶青给侯爷,侯爷不放心,还特地拿那扳指试了试。”
元夕对他点了点头,又望向左丘,道:“敢问左太医,那味叫做大戟的毒草,若要渗入肌肤,造成毒发,需要多少时日。”
左丘思索了一番,道:“根据医书记载,至少需要三十日以上。”
元夕嘴角牵起笑意,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公主,道:“所以,婆婆现在可以相信我是无辜的吗?”
厅内顿时鸦雀无声,公主蹙起眉思忖,而蔡姨娘的脸色却是越发难看起来,藏在袖中的双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众人听得清楚,经过元夕的一番盘问下来,真相已经再明白不过:既然侯爷常年所戴扳指,能够甄别毒物。而夫人所缝制的香囊他每日随身佩戴,又时时摩挲把玩,如果里面真得藏了毒草,又怎么可能不发现异象。而那扳指刚好在几日前遗失,被奸人借机利用,才导致侯爷不慎中毒,可见此事必定与夫人毫无关系。
公主脸色数度变化,终于显出愤怒神色,对身边面白如纸的蔡姨娘,喝道:“蔡晓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陷害当家主母,差点连我也骗了去,你可知该当何罪!”
蔡姨娘身子颤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公主我错了,可我真得毫不知情啊!是有人故意将这香囊放在我房中,我担心其中有什么蹊跷,才会送去给您,谁知竟会差点害了夫人。是我有罪,我罪大恶极啊!”她突然抬手,拼命扇着自己的嘴巴,直至双颊红肿,才软软伏在地上,抬起头来楚楚可怜地望向老侯爷,道:“老爷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你最了解我,从进府以来我一向循规蹈矩,就算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做出这种事来啊。”
元夕冷冷一笑,正准备说出萧渡发现她在背后做得一切,突然想起这便会连累到萧芷萱,踌躇间朝那边望去,只见萧芷萱正目光涣散,怔怔坐在椅中,似是被眼前这幕抽去了所有魂魄。
元夕心中生出些不忍,她并不确定萧渡有没有和老侯爷说过这件事,可如果她现在当众戳穿她们的事,萧芷萱以后在府中该如何自处。
她于是死死咬住下唇,按下一吐而快的冲动,对老侯爷道:“元夕已将该说得都说出,其他的事,还请老爷和公主做主。”
公主已经被气得发抖,指着蔡姨娘对老侯爷道:“老爷,这人心机叵测,断不可再留在府中!”
萧云敬望着地上哭得全身发抖的蔡姨娘,蹙着眉思索许久,终是开口道:“渡儿现在还在昏迷中,府里不宜再生是非。先将她送回房内,派几个人看守着,至于真相如何,日后再慢慢审问。”
此言一出,众人都觉得有些意外,但老侯爷既然发了话,谁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周景元叫了两名小厮,准备将蔡姨娘押送回房,萧芷萱却霍地站起身子,赶过去扶起瘫软在地上的蔡姨娘,用祈求地眼神看着周景元道:“让我送她回去,好吗?”
周景元为难地回头看了老侯爷一眼,老侯爷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长长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元夕却顾不得其他事,急忙对公主道:“我现在可以去看相公了吗?”
公主经过这番变故,喘息已经略有些急促,她脸上带了些愧疚之色,道:“去吧,之前都怪我太过心急,差点冤枉了你……”她顿了顿,终是说不出软话,只歉疚地对她挥了挥手。
元夕却毫不在意,只带着安荷和李嬷嬷往萧渡房里赶,安荷对这结果十分不忿,一边走一边暗自嘀咕着:“老侯爷真是护短,夫人受了这样的冤枉,竟然只是罚那真凶关在自己屋里,实在太欺负人了!”
身旁的李嬷嬷连忙神色复杂地将她一捅,示意她莫要多嘴。元夕却根本没留意他们的举止,只在心里不停想到:“这便是你的计划吗?引得蔡姨娘狗急跳墙,不得不出此劣计来害我自保,我已经做到你所希望得,你醒来了吗?”
她越想着越觉得心焦,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萧渡门前,一推开门,正好撞见里面伺候的丫鬟冲了出来,元夕见她神色慌张,连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问道:“怎么了?”(以下为正版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