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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百里破风成了穆非卿的师傅,大家发现想杀穆非卿更难了,时时跟他在一起的大皇子,也更难下手了。
冷仁愽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唯一可以下手的便是江家那个小子,比穆非卿还小上三岁的他那小舅舅。
但穆非卿护短得很,谁要动弹他那小舅舅一根头发丝,当面对你笑嘻嘻的,转过背就能把你整治的半死不活,不管是别家公子的父母找来,还是各宫娘娘堵上门,他都挂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一口就承认下来。
然后呢?
两位太傅偏心偏得没了方向,死死的护着,加上穆非卿那张嘴,没理都能说出三分理来,便是歪理也是一套一套的,嘴巴又甜,把两位太傅哄得眉开眼笑。
想要跟他作对的小皇子们,委屈得哇哇大哭,还得受一顿太傅的责罚,穆非卿的奚落。
后宫娘娘把状告到皇帝冷子翀面前去,元大人一听到什么风吹草动,第二日就在朝堂上叫喊起当年穆将军壮烈牺牲的事儿来,哪个朝臣敢接口,马上就把刺客刺杀穆将军的事儿提出来说。
动不动就扯到家国大义上去,让彻查当年的事儿。
接口的朝臣不但惹得一身骚,还得忍受其他大臣的白眼。
自己要找死别带上我们呀,谁又不知道谁,往西北派杀手和刺客的事儿,大家或多或少都参与了呢!
真要追究起来,谁都得不了好!
元大人只抓住这一桩事,便能在朝堂上把大臣们对穆非卿的不满全给堵了。
另一边,关于穆非卿在皇宫的劣迹,百里破风从不置语,但谁都晓得他是穆非卿的师傅,不管如何,皇帝总要看他几分薄面。
多方衡量起来,穆非卿领着冷仁愽,江家小舅舅在整个皇宫横行霸道,引得众人狠的牙痒痒,却偏又拿他没有法子。
公主和皇子都躲着他!
殷老鬼每到冬日总要回北国去,每年春日才到大朔来,一到大朔总是迫不及待逗弄穆非卿这个徒孙儿。
他嘿嘿笑着喊穆非卿小鬼头,穆非卿就笑嘻嘻喊他老鬼头,一大一小,一个丑陋邋遢,一个漂亮华贵。
两人在国师府过招,将整个国师府搅得天翻地覆,弥生站在院子中,紧张兮兮的看两人或是拿刀对砍,或是拿剑在树影中穿梭追逐。
百里破风站在弥生身边,冰蓝的眸子间或,装作不经意般落在弥生白皙的脸上,眼底卷着柔情,微风吹动他一头长长的白发。
红鸾手里拿个果子狠狠的咬上一口,清脆的溅了一嘴的果汁儿,用袖子随便擦了擦,眯起眼睛看她师傅欺负穆非卿。
每次殷老鬼回来,穆非卿都得被狠狠虐上一番,穆非卿却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便是给打得头破血流,脸上也一直挂着那招牌的炫目笑容,只要留着一口气,就往变的花样的往殷老鬼身上扑,打法不留余地,一副要置人于死地的样子。
殷老鬼舍不得真伤了他,反而被他搞得狼狈不堪。
经常气得跳脚,指着骂他不孝:“小鬼头,我可是你师祖,你这是要欺师灭祖啊?”
穆非卿脸上带着血,笑嘻嘻的,一双漂亮的眸子盯着他,渐渐狂热变得赤红:
“老鬼头,废话少说,人家还没打够,我们再来。”
殷老鬼在穆非卿刚拜在百里破风名下的时候,逗他玩,一时没轻重不小心见了血,发现了他见血疯狂的秘密,虽如今已经能控制的很好了,还是不敢轻易玩儿太过火,怕他万一控制不住发了狂。
“罢了,罢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折腾不起了,你要折腾找你师傅去!”
穆非卿转头笑嘻嘻的看了一眼百里破风,百里破风对上他的眼睛,一息之间,默契的转开。
红鸾大大的眼珠子滴溜溜在两人身上转动,当初,穆非卿拜师拜得不情愿,百里破风收徒也收的不情愿。
除了教授武艺,百里破风和穆非卿基本没话说。
在国师府的时候,穆非卿反而是喜欢赖着弥生,没事儿的时候总是懒洋洋的趴在弥生屋子里,看弥生念经,看他敲木鱼,看他作画。
日子就这样过着,似乎谁都将穆楚寒遗忘了。
直到某一天,刑部尚书家那退了亲的大龄嫡子,秦月树胆大包天的跑去穆将军府求亲去了。
却说,那日风和日丽。
百灵刚给沐雪洗了头发,拿帕子擦得半干。
鹦哥给搬了个贵妃椅放在廊下,沐雪懒懒的坐在贵妃椅上,一头长发垂在椅后,穿着浣纱淡绿裙子,怀中抱着那个白瓷小罐子,一双细白嫩葱儿似的手指,轻轻抚摸白瓷罐,眯着眼睛晒太阳。
好一派悠闲好时光。
便是此事,青烟脸色古怪的进来了。
“夫人!”
“何事?”沐雪眼睛睁开一条儿缝。
“秦公子在门外吵吵闹闹,不肯离去。”
“秦公子?哪个秦公子?”
青烟脸上带着薄怒:“便是刑部尚书家那不要脸的秦公子。”
沐雪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秦月树啊?他来做什么?”
“夫人!”青烟攥紧拳头,可知心中的愤怒:“那秦公子好不知好歹,领着一行十来个人,抬着大红礼箱,说是要,要…。”
“嗯?要如何?”沐雪的眼睛还没全睁开,看出去,有些刺眼,漫不经心的。
青烟哼了一声:“他说要求娶夫人!”
站在一旁的百灵和鹦哥骇了一跳,齐齐去看沐雪。
沐雪看青烟额头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噗嗤笑了:“这话你也当真,去好生请了他进来。”
“夫人!”
两个丫鬟,和青烟一起喊起来,十分不赞同。
“嗯?”
沐雪调谑的看了三人一眼:“你们紧张个什么劲儿?”
她用手指轻抚白瓷罐儿:“是怕我再嫁?”
三人便不说话了,青云从屋里走出来,疑惑的看着站着不动的三人:“这是怎么了?都杵在这儿做什么?”
沐雪回头冲她笑:“秦公子上门了,据说是来求娶我。”
青云愣了一下,勉强维持脸上的笑,小声道:“当初九爷真该一鞭子将他打死了了事,他是什么货色,也想求娶夫人。”
听青云提到九爷两个字,气氛突然沉默了,沐雪感觉心口如被千万根针齐齐扎了进去,突然痛的无法呼吸,紧紧抱着怀中的白瓷罐子。
半响她站起来:“算了,别让他进来了,我去与他说清楚!”
“夫人,和他有什么好说的,他脸皮比城墙还厚,若是见了夫人,不定就缠上了,还是让青烟去打发了他吧!”
青云马上反对。
青烟点头,附和着说:“直接打出去就是,或者带信让刑部尚书家的人把他带回去。”
这年,沐雪刚给穆楚寒守孝满了三年,三年间,秦月树没少往将军府跑,十次有一次能和沐雪见上一面,便要高兴的找不着北了。
或者那一日,沐雪和他客气说了两句话,他能傻乐两三日。
刑部尚书秦大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绑也绑不住,简直要给秦月树气疯了。
秦月树行了家法,奄奄一息的跪在地上,浑身染了血,秦太太看了心疼的不得了,秦家老太太揪着秦月树的衣服一边打他,一边哭:
“孽障,你究竟是中了什么魔了?那镇国夫人哪儿是你可宵想的!”
秦月树眼睛痴恋:“为何不能,她死了丈夫,我又没有娶亲,她父亲是吏部尚书,我父亲是刑部尚书,我们可是门当户对得很!”
秦尚书举起棒子就要往秦月树身上打:“孽障,你给我闭嘴!”
秦太太哭着抱着秦月树:“老爷你就别打他了,你要打他就先把我打死好了,就让我们娘俩去地下也好作伴,呜呜…。”
“父亲,你若不同意,便打死儿子吧,儿子这一辈子除了她,是谁也不要的!”
“树儿,你别说了,别说了!”秦太太去捂秦月树的嘴。
秦月树推开她,冲气得面色发青的秦大人磕头:
“父亲,儿子不孝,错就错在父亲不该送儿子去鹿山学院,让儿子识得了她。”
秦月树也激动的哭:“父亲可知儿子心中的苦痛,看着她嫁于他人,看着她为他人生儿育女,又看着她青年丧夫。儿子有多心痛,父亲可曾知道?”
秦家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树儿,你糊涂啊,这样的事儿,江家怎会同意,穆家怎会同意,她家那个儿子,你也听说了,全盛京就找不出第二个来,他能认你当爹?”
秦月树道:“不试一试,祖母又如何知道不能?”
当年秦月树在吏部那场轰轰烈烈的表白,也足够震惊世人,如今见穆楚寒死了,又有了机会,他忍了又忍,怕妨碍沐雪的名声,等到三年守孝一过,马上就按捺不住了。
最后,秦大人没法子,只能把他关在屋里,用木条封死了窗户,门外加了两把大锁,钥匙贴身放着,就怕家里的太太和母亲忍不住会放他出来。
“孽障,你给我听好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只要我还在一日,你这个想法就给我灭了!”
一连几日,秦大人给秦月树折腾的精疲力尽,早朝的时候,还差点晕倒了,眼下是黑黑的眼圈,脸色蜡黄,无精打采的。
左相叫了他去问是怎么回事,秦大人一肚子的苦楚,也顾不得丢人,全向左相倒了出来。
左相想了想,道:“本相倒是瞧着令公子和镇国夫人挺相配。”
秦大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左相捋着胡子,老狐狸般笑了:
“你可知晓镇国夫人手中赛神仙一年能进项多少?若你儿子娶了她,可不是娶了个比国库还多的大金山?这金山还能越来越大,秦大人,往后…。”
“指不定本相还要靠着你呢!”
秦大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左相的意思,也不是不心动,但是。
“可她毕竟嫁过人,而且还育有一子,那位卿公子……”
提起穆非卿,秦大人直摇头。
左相笑道:“这是好事,那位穆小公子的师傅是国师,镇国夫人娘家又是吏部尚书,朝堂上上下下多少家都欠着她的救命之情呢?秦大人想想,娶了她,可是百利无一害。”
秦大人皱眉:“可穆侯府与我们一向不对付,下官怕她不会真的帮我们。”
左相哈哈大笑:“这还不好办吗?让令公子多努力,让她早日再怀个你们秦家的孩子,如此,还怕她不跟秦家一条心吗?”
秦大人眼睛一亮,实在是左相许给的诺言太过诱人,若是事成了,就给封异性侯,世世代代享受荣华。
于是,秦大人回去,装模作样一番痛苦挣扎,等秦老太太和秦太太一起劝了几天后,便假装心痛不已的答应了,放了秦月树出来。
于是才有了秦月树大赤赤带人去穆将军府这一出。
沐雪开了门,走出来,看秦月树穿一身月白袍子,身后跟着一长串的人,抬着大红漆的箱子。
见她出来,秦月树眼睛一亮,俊朗的脸瞬间笑成了春风。
“你出来了!”
沐雪倚在门口,看着他直叹气:“秦公子,你这是何必?你回去吧!你的心愿在我这儿无法达成。”
秦月树急着上前一步,甘右和青烟赶紧黑着脸拦住他。
“你可还记得在鹿山书院?赏花大会?”
沐雪点头,声音很轻,话很残忍:“那秦公子可知我为何去鹿山书院?我是和我家爷一起去的。”
秦月树一着急脱口而出:“可他已经死了!”
“你不能一直这样一个人下去,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甘右握了剑柄,青烟握紧拳头。
沐雪的脸色也变了,声音淡淡凉凉的,一瞬间拒人千里之外:“不,秦公子,爷他没死,他一直在我心里,这一辈子都会在我心里。”
秦月树望着她突然冷漠的脸,心酸、心痛,半响才喃喃道:
“都三年了,你还没忘记他?若他再,他也希望你过得好,我愿意为他照顾你。”
沐雪笑了,笑容炫目,让秦月树慌了神。
“不,秦公子,你错了,你不了解我家爷,他这个人霸道的很,你当时只不过看了我一样,他就气恼得要杀了你,难道你忘了吗?”
沐雪将手中抱着的那个白瓷罐子举给秦月树看:
“你瞧,我家爷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照顾我。”
闻言,秦月树目光落在她手中抱着的那精致的白瓷罐子上,青烟等人也看过去,只晓得夫人突然爱上了这白瓷罐子,谁也不给碰,每日擦拭,没事就抱在怀中,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骄阳之下,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瘆人呐!
沐雪拒绝了秦月树,不留余地的拒绝了。
这一日,全盛京都晓得了刑部尚书家的嫡子去求娶了镇国夫人,被镇国夫人拒绝了。
想起当年秦家这位公子的大胆,这事儿又好像在情理之中,毕竟如今镇国夫人没了丈夫,男未婚女未嫁的。
出乎意料的是,江尚书、江大太太、蓝家的人听了都没有反对,反而隐隐透露出赞同的意思来。
穆侯府侯夫人听了,愣愣的流了一回泪,进宫抱着穆贵妃一起追忆了穆楚寒一整天,哭的如个泪人。
穆贵妃感伤落泪:“母亲,若让雪儿一人就这么守着卿哥儿过一辈子,也太难了,我们穆家欠她的,小九欠她的,不能伸手阻止她啊!”
侯夫人拿帕子擦眼泪:“娘娘不知啊,小九在世的时候有多看重她,那年她生卿哥儿,害了病,小九连卿哥儿都不理,差点随她一起去了。”
“至今他们住过的院子,小九为他全天下寻来的梅花还在呢,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小九就那么日日抱着她坐在廊下,自言自语说些话,看起来让人心酸啊!”
“那场景还日日在目呢,若是晓得她要嫁给他人,小九在地下怎么会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