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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儿听了明路的话,却也不上前去喊自家夫人了,默声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和自家夫人吵闹起来的娘子三婶,那跛脚猥琐的田有才,嘴里嚼着肥肉,时不时说上两句恶心死人的话。
娘子三婶是村里有名的泼妇,自从她家军哥儿给娘子提携到了镇上鲜鱼铺子,她隔三差五总来铺子想占点便宜,有次被发现私拿店里卖鱼的银子,给当场逮个正着,她却脸皮厚的当街打滚又吵又闹,娘子那次气得差点把她拿去送官,若不是看在军哥儿的面子,肯定跟她没完,不想她如今却变本加厉的到处诋毁娘子。
珠儿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她好歹在枇杷园呆了半年多,跟着红湖、雨竹等人学了七八分大丫鬟的气派,如今也沉稳了许多。
李二嫂这边吵闹得更加大声,惊动了李铁栓他们主桌,见是族长家里人吵起来,挨着不少人举着筷子回头看热闹,李铁栓赶紧站起来朝这边走。
李志明如今是族长独子,虽年纪小,也跟着坐了主桌,见他爹起身,也跟着放了筷子。沐雪爷和三爹手中夹着肉,赶紧塞进嘴里,也跟着起身,麻三是里正,不好去参合沐雪自家的事儿,就装作没听到,和另外几个碰杯喝起了酒。
军哥儿从另外一桌赶过来,看是他亲娘与二婶干仗,嘴里还大声招呼着坝里的大娘媳妇子评理,口口声声把他雪儿姐姐被人掳走侮辱的事儿宣扬,黑壮的脸臊的慌。
“娘,娘你别说了!”军哥儿上来黑红着脸劝。
刘桂英一把推开军哥儿,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也不知从哪天起,就中了邪了,成日跟在雪儿那死丫头屁股后面转,她这个娘说的话是一个字听不进去,她去铺子上拿两条鱼,竟都不给。
刘桂英心里气恼军哥儿胳膊肘往外拐,用力推开他,叉腰喊得更大声:“她李沐雪做出这等勾引男人的下贱事儿来,都不怕丢脸,你跟着害臊个屁啊!”
“咱李家出了她,简直把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尽了,还得连累你妹妹以后相看呢!”
“你们大家给说说,我这话在不在理儿?”
李二嫂被气的脸色发黑,当场就摔了碗,指着刘桂英破口大骂。
“哎呦喂!这么能摔碗呢?”一个大娘尖声怪叫起来:“族长夫人,晓得如今你们家不得了了,可今儿是什么日子啊,可是开祠堂祭祀先祖的大日子,三岁小孩都得看住了,不敢摔碎了东西,你怎么这般触咱李氏家族的霉头啊?”
“敢情你不姓李,就这么不管不顾啊?你儿子可还姓李呢!”
“就是,就是…。”
“你这也太不把咱李氏先祖放在眼里了!”
沐雪三爹李铁山见他媳妇闹得这么不像话,不说劝两句,还火上加油的对李铁栓说:
“二哥,我咱说了,雪儿这女娃天生反骨,不是个安生的主儿,你早听娘的话,哪儿能惹出这么多事儿来!没得连累咱全村的李姓女娃……”
村民嫉妒沐雪家的不在少数,平日比他们家不过,心里都较着劲儿呢,这他们家一出事,又见是沐雪亲三婶挑头闹的事儿,也跟着你一嘴我一句的说起来。
李铁栓,李二嫂两人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明哥儿气的一张脸涨的绯红,干脆拿桌子上的碗全往地上摔去!
“老天呢!你这是发什么疯啊!惊动了祖先可怎么好?”年长的长辈们也跟着叫喊起来。
没人有空去注意角落里的珠儿,珠儿暗咬银牙,冷眼将说过她家娘子坏话闲话的人全给一一记在心头,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那架低调奢华的大马车,心中愤恨道:
呸,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就使劲蹦跶吧,看九爷来了要你们好看!
这边,明路一小溜跑回马车旁,对着青烟的耳朵叽咕一阵,青烟听得一张清秀的脸白一阵青一阵,咬牙低声咒骂一句:贱民!不知死活!
青烟忍着心中的愤怒,走到马车帘子下,喊了声九爷。
穆楚寒打起帘子,青烟看着娘子闭着眼睛给九爷搂在怀里,便踢了旁边明路一脚,明路赶紧跪下弯腰,青烟踩在明路背上,悄声对着穆楚寒耳语一番。
穆楚寒听了一句,脸色骤变,对青烟摆手,青烟从明路背上下来,垂手站在马车边儿,大气不出。
“娇娇?”穆楚寒轻摇真是一刻钟就能睡着的沐雪,沐雪睁开眼:“娘来了吗?”
穆楚寒爱怜的拢了拢沐雪耳边的发:
“娇娇,饿了吗?你先去宅子里,让丫鬟们弄点东西垫垫肚子,爷有点事儿要办,办完就去寻你。”
沐雪一抬头就闻着窗外飘来的油腻味道,觉得不舒服极了,脑袋有些卡:“爷认得路吗?”
她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穆楚寒这厮在李家村能有什么事儿办?
“娇娇,无论你在哪儿,爷都能寻到。”说着,穆楚寒在沐雪有些迷糊的脸蛋上亲了亲,掀开前帘子,跳下车。
“好生照顾着你们娘子!”
红湖赶紧点头,周围没了穆楚寒身上那股清香,鼻子全是油腻腻的猪肉味儿,沐雪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干呕起来,只想快点离开。
李家祠堂前大坝闹得不可开交,不可避免的围绕着李氏族长李铁栓家闺女,李沐雪不守妇道这个问题,由刘桂英领头,好几个大娘也跟着声讨起来。
乡野贱民,说话粗鄙难听,刺耳的很,珠儿都快忍不下去,这突然听着明路一声清凉的喊声:
“让让,都让让!”
珠儿眼睛一亮,两步上前去挽着李二嫂,快活的叫了声夫人,倒是把忙着骂架的李二嫂吓了一跳:
“珠儿?你…你怎么在这儿?”
惊讶中,眼前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来,等看清来人,李二嫂一手抓住旁边的李铁栓,差点没骇得昏过去。
李铁栓和明哥儿也看见了一步一步走来,自带一股雍容华贵,高不可攀气质的穆楚寒走来。两人瞬时住了嘴。
丰神俊朗,浑身冷冽,众人不自觉让开一条路,让他走到了中间,站定,虽一言不发,却给人一种盛气凌人,寒霜罩顶的压迫感,让人不敢轻易开口。
“九爷,您终于来了!”珠儿欢喜,上前行了一礼。
李铁栓哆嗦了下嘴皮子,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跟着喊了声九爷。李二嫂不自觉退后两步,去握明哥儿的手。
明哥儿闭着嘴不喊人,心里虽惧怕他,却因沐雪,又恨着他。
李家村的村民何时见过这样的人物,媳妇子们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男人们却更多的感觉到一种可怕的压迫感,十分不自在。
红玉看了看旁边的凳子,皱了皱眉,太过寒酸,不好叫她家九爷坐,幸好穆楚寒也没有要坐的意思,他身披紫色大裘,领口翻出一圈水光润滑的狐狸毛,映着他那张实在俊得不像话的脸。
“都不说话了?”穆楚寒眼睛迸射着淬毒的冷光,扫过眼前围着的一圈人,声音也冷的令人发抖:
“才刚说什么,说的那么起劲?”
“九爷。”李铁栓舔舔嘴:“今日是咱李家祠堂祭祀呢,大家凑在一起闲话了几句,没说什么。”
“您怎么来了?这…。这快请坐。”
穆楚寒回头盯着李铁栓看了半响,看他长相老实忠厚,真想不出他生的出娇娇这样的女儿来。
“九爷,可不是这样!”珠儿早憋不住了,赶紧上前一步来,照着规矩朝穆楚寒福福身:
“您不晓得,刚刚她们这些人,把大娘子说的多难听,奴婢听了肺都要气爆了!”
“都说了些什么?学来听听!”
珠儿刚要开口,刘桂英却突然鼓起勇气跳了出来,中气不足的问:“你谁啊你,咱自己李家的事儿,干你啥事儿?”
李二嫂刚刚虽然和刘桂英吵得天翻地覆,这时却突然有些同情刘桂英。
“三弟妹,这位是金陵九爷,是雪儿的…的…。”的不出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姑爷两个字,她可没那么厚脸皮,说的出口。
“他就是李沐雪的姘头啊!长得怪俊的……”人群中听到一声窃窃私语。
穆楚寒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去,青烟也不管男女,直接冲上把那低声闲话的大娘揪了出来,狠扇一巴掌。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大娘的家的男人正待冲过来,不知何时从哪儿又冒出个浑身黑衣,面无表情的男人来,出手又狠又快,众人没回过神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就看那大娘捂着嘴,倒在地上哀嚎打滚。
地上扔着一条湿漉漉,血淋淋的舌头,顿时把人吓去了半条命。
胆子小的媳妇子门纷纷尖叫着往后退,看那大娘捂着满嘴血,打滚,滚到穆楚寒脚边,给他一脚飞踹出去,撞到酒桌子腿儿上,发出碰的一声闷响,晕过去了。
“啊!杀人啦!杀人啦!杀…。”有人尖叫着扯着喉咙喊!却给穆楚寒一个眼神甩过去,吓得嗓子吊在半空,骤然歇了声音。
刘桂英这下给吓懵了,直往后退。
瞬间,大坝上,在穆楚寒方圆两三米不敢有人。
李铁栓和李二嫂两人只听顺子说起过穆府里穆楚寒的血腥恐怖,何时亲眼见过,竟也觉得腿肚子颤的很,李二嫂赶紧搂着明哥儿,捂着他眼睛。
红玉掏出帕子将身后的木凳擦了又擦,还是觉得不妥,招来明路,回头看着李家祠堂对他说句话,明路点点头,跑两步差点儿摔在地上。
大坝挤满了李氏族人,这一时却安静的连掉根针儿都能听到。
麻三身为里正,却大气不敢出。
须臾,只见明路从李家祠堂搬了张太师椅来放在坝上,红玉上前仔细擦了擦,垫了个锦缎软垫,穆楚寒大赤赤坐下。
李氏七叔公颤抖着白胡子,小心翼翼的道:
“这…。这可是特供祖宗…。祖宗享用贡品摆坐的椅子啊…。”怎可让外人给玷污了?后半句话说不出口。
“祖宗?”穆楚寒挑了挑眉:“爷就是祖宗!”
这话说得狂妄至极,李是族人都拿眼睛去看李铁栓这个族长。
如今也就李铁栓几人站的离突然冒出来的穆楚寒几人近一些,李铁栓虽觉得让穆楚寒坐了祖宗的太师椅,十分不妥,是对祖先大为不敬,可…这人命关天啊!要是惹怒了这位,眼下可不更得遭罪…。
但如今大家都瞧着他呢,被赶鸭子上架,也不好不说句话,李铁栓刚哆嗦着嘴想开口,就听穆楚寒冷声问:
“才刚,你们说要把爷的娇娇许给谁去?”
众人不敢开腔,珠儿上前一指缩着脖子的田有才,恨恨的对穆楚寒道:“爷,就是他这个癞蛤蟆!”
明路挽起袖子,一把将田有才从人群中揪出来,阿男爹大气不敢出,也不去帮忙。
“不…不是…。”
这田有才干瘪瘦小,瘸腿蹦了两蹦,明路毫不客气朝他踹一脚:“还不老实点!”
红玉看过来,见着男子斜眼歪眉,一口黄牙,浑浊的绿豆小眼天生带着猥琐下流,实在面目可憎!忍不住倒胃口,心中不免连呸十七八声,这样的瘪三竟也敢肖想娘子!
田有才实在被穆楚寒身边突然出现的两个黑衣人吓尿了,给明路一脚踹在地上,脚软的起不来,惊恐喊:
“不关我的事,是她爷奶贪图我家一亩地,要把她许给我的,我…。我这连她的手都没摸到呢!”
穆楚寒冷笑一声,眼前这人实在不堪,娇娇他们家竟有过这等主意,不免心中怒火难平,盯着如癞皮狗般的田有才,一时没有说话。
众人如今也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位来砸场子的,就是将族长家闺女掳走的男子,不过是闲话了一句那李沐雪,一上来就给拔了舌头,这坝子里谁背地里没说过李沐雪的闲话啊!
难道他也要来拔舌头?刚才闹得最凶的几个大娘胆战心惊的,刘桂英一直往人群中躲。
穆楚寒突然伸出右手一摊,身边随时跟着的甘左道:“九爷只管吩咐,别脏了爷的手。”
穆楚寒不语,甘左看了一眼地上瘫软的田有才,把身上长剑恭敬递给他。听穆楚寒阴森森问了一句:“哪只手想摸爷的娇娇?”
话音一落,咻得一声拔出长剑,剑光一闪,就见田有才双手被齐齐砍断,血流一地,骇的坝上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田有才痛懵了,反应过来要叫唤,就看眼前这个狠厉的男人将剑刺入他嘴巴,残忍的搅动两下,把他嘴里的舌头搅得血肉模糊:
“便是一想到你这张嘴,喊了娇娇的名字,爷就心意难平!”
穆楚寒再抽出长剑,田有才已成废人一个,阿男爹哆嗦着身子,不敢上前去拉他女婿。
“还有谁?”穆楚寒正坐在太师椅,往人群中一看,吓得众人跟着浑身一颤,这,哪儿是人啊,这简直是个恶魔!
珠儿胃里翻江倒海,马上就想吐出来,明路推了她一把,珠儿赶紧忍着,出来把刘桂英再内的几个说话特别难听的大娘给点了出来:
“九爷,便是她们嘴里喷粪,给娘子身上摸黑。”
被珠儿点到的几人心肝都给吓裂了,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哭:
“这位爷,咱有眼不识泰山,给猪油蒙了心了,再不敢胡说八道了,求爷饶了我们吧!”
刘桂英却缩着脖子往里躲,觉得自己是沐雪亲三婶,怕这男人也会顾忌些,不会将她怎么样。
“三婶子,你躲什么?不就你骂的最欢吗?咱娘子哪里对不起你了,若这些年没得她提携,你的日子能过的这么舒心吗?”
珠儿却不想放过刘桂英:“如今听了一丝风言风语,你就到处给娘子摸黑,巴不得她不好过呢!你说的那些混账话,珠儿都没脸复述,没得脏了我的嘴,脏了九爷的耳朵!”
刘桂英见珠儿这死丫鬟盯着她不放,一把抓住了她男人李铁山的手臂:“孩儿爹,你可得救救我!”
李铁山看穆楚寒看过来,那眼神让人后背发凉,骨头发冷,上下牙齿打颤推了一把刘桂英:“快去求二哥二嫂!”
刘桂英似找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去拉着李二嫂:“二嫂,二嫂,你是知道我的,我平日也很疼雪儿的,我就是嘴欠,我…。”
说着刘桂英很扇了自己几个嘴巴:“二嫂要是不解气,打我一顿,骂我一顿好了,可得给你家姑爷求求情啊!”
给珠儿点出来跪在面前的几个大娘也纷纷自扇起了嘴巴,哭求。
李二嫂平日虽恨死了刘桂英,但一瞧地上那出气多进气少,给穆楚寒弄得要死不活的田有才,又不禁心软。
“李夫人。”青烟见了形势,突然开腔:“娘子是您的嫡亲的亲闺女,您和李老爷再心善,怎可任由着,这起子贱民诋毁侮辱娘子?”
“她们也不过说两嘴,都乡邻乡亲的,略略教训一下就是了,这…这…”李铁栓突然被他娘掐了一边,开口。
青烟冷哼一声:“娘子可是咱九爷心尖上的人,九爷都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她们又算那根葱?李夫人和李老爷要是还一味护着,可别怪九爷恼了!”
明哥儿早想教训这些满口胡说的人了,看穆楚寒要出手,便伸手去掰刘桂英死死拉住李二嫂的手。
沐雪四爹李铁忠看了,悄悄上去拉李二嫂怀中的明哥儿:
“铁蛋,你离远点儿。”明哥儿瞪了他一眼,喊了句:“四爹!”顿时把李铁忠刺得心酸难受。
“你个不孝的东西,连你亲老子都不认了,我为你好你晓不晓得?快给我撒手,到边儿上去!”
明哥儿看着眼前的李铁忠,小时候的事儿他可没忘,如今不是说话的时候,明哥儿扭过头不去管他。
“爷和娇娇情投意合,不来这一趟,还不知娇娇因爷在此受尽这般委屈,实在恼人!”穆楚寒抬眼看向李铁栓和李二嫂:
“生为爹娘却护不住自己孩儿,实为不慈。”
李铁栓和李二嫂骇得浑身一颤,也不敢再劝,听穆楚寒突然一声:
“来啊!给爷好好理理,都有谁在背后乱嚼舌根!通通把舌头拔了去喂狗!”
众人吓的惊慌尖叫,又听穆楚寒阴冷冷道:“一个都不许走,谁要敢跑,直接杀了!”站在穆楚寒身边的两个黑衣人抽出锋利晃眼的长剑,盯着坝中推推嚷嚷的众人。
“里正,你说句话啊!要不咱去报官吧!”有人推拉麻三。青烟耳尖听到了,凶神恶煞的威胁:
“谁敢多管闲事,管你什么官,尽管来试试,九爷让他有命来没命回!”
连个小厮都如此嚣张,麻三想要说句话,李铁栓赶紧按住他,对他摆摆头:
“麻三兄弟,什么官在这位面前都不好使。”他颤着声儿:“连金陵县太爷,晓得他打杀了人,都不敢吭声。”
麻三震惊得身子晃了晃:“竟然是这样?牛儿哥,你家这位女婿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李铁栓心里又急又慌,赶紧捂了麻三的嘴:“别胡说,我咋敢充他岳丈…。”
“那就任由他把整个村子的娘们们拔了舌头?”麻三问?他日日在村里走动,沐雪的闲话可没少听村里的娘们们传,就是他媳妇,私底下还说了两嘴巴呢!难不成也要给拔了舌头去?
麻三浑身冰凉,看坝中的大娘媳妇子们互相狗咬狗,一下牵扯出了大半的人…。一瞬间哭爹喊娘的,就似整个村子都要给人灭了一般…。
沐雪回了宅子,是她之前建的大青瓦房,今日冬至,停工一天,女工们都家去团圆去了,忠婶来开门,见一架顶气派的马车停在门前,由个端丽的小娘子站在马车旁,又从马车扶出个水灵灵的小娘子,定眼仔细一瞧。
“哎呦喂,大娘子,是您回来了?!”忠婶喜笑颜开,赶紧跨出门来迎。
沐雪提了提裙子,跨进门去,见院中那棵歪脖子树还在,院子也打扫得十分整洁干净,不禁点头:
“忠嫂,如今厂子里还顺利吗?”
忠嫂想上来扶沐雪,见她身边有了个气派的丫鬟,又不好上手,便一路引着沐雪进屋,笑着说:
“按着大娘子定下的规矩,厂子顺畅着呢!招来的那些媳妇子也勤快听话,咱这厂子过了年,还可以扩一扩呢!”
沐雪进到她以前的屋子,坐下,见当年她大舅家送来的大木柜还在,当年,大舅家刚给他们家养鸭子,挣了银子,两家也很是亲密了两年,可惜后来眼大心也大了,如今越发不成样子。
“大娘子,你吃过饭没?”忠婶问。
沐雪摇头,用眼睛打量屋子。听忠婶说:“你忠叔他们在黑娃那边吃酒,我这就去给大娘子炒几个菜去。”
沐雪喊住她:“多做几个菜,等会儿还有人来,烙上些薄薄的黄金饼子来,好几年不吃,怪想念的。”
忠婶笑着应了。红湖说:“娘子,不如我去厨下帮帮吧。”
忠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家里还留着两个丫头呢,大娘子,你看我,都忘了让她们来给你见礼了。”
沐雪说:“什么时候新添的人?喊过来我瞧瞧。”
一会子忠婶带了两个十三四岁的丫头来,一看就是庄稼人家的,长的结结实实的,梳子大辫子,见了沐雪就恭恭敬敬的喊大娘子,也不抬头乱看,一看就知道给忠婶调教过的。
“都是两个好的!”沐雪满意,遂又对忠婶指着红湖说:“带她一起去厨下帮忙吧!”穆楚寒这厮嘴刁得很,红湖多少能晓得些他的口味,有她看着也还好。
忠婶看沐雪发了话,也不好推,应下刚转身,又听沐雪说:
“别忘了煮上一大锅馄饨,今儿可是冬至呢!”
说着,沐雪心里突然高兴起来,也没了睡意,走到桌子旁边看着外面一方天地,回忆起当年如何与黑娃谋划里正的事儿来。趁着穆楚寒不再,她还是该见一见黑娃,烟草的事儿,她半年都没过问,不知道弄的怎么样了。
馄饨还没煮好,珠儿却匆匆忙忙赶来了。
“大娘子!”珠儿白着一张脸,直接扑到里屋来,扶着桌子喘气。
“大娘子,九爷在祠堂发飙了,要把全村人的舌头都给拔了!”
沐雪吓了一跳,回头看珠儿:“快匀匀气,别急,好好说话。”
原是坝子上被珠儿点出来那几个大娘,眼瞧着要被拔了舌头,便四处攀咬起来,一下子扯出许多人来,一个扯出一个,还绘声绘色的说起什么时候,在什么地儿,谁又说过些什么来,那满口污秽的言语,小贱人,骚蹄子,烂娼妇,破鞋…。
听得红玉青烟几人心惊胆战,穆楚寒本想拔了她们舌头,略微惩戒一番,如此听了这些下贱坯子说的话,顿时起了杀心,闭着薄唇,一言不发看着她们在坝上攀咬,眼神阴晴不定,脸色吓人。
青烟见苗头不太对,赶紧偷偷让珠儿回去找沐雪。珠儿没青烟了解穆楚寒,却也吓的不轻,她原以为让九爷挑几个人打几板子,吓唬吓唬她们,让她们不敢在背后乱嚼舌根,不想却惹了这般大祸事。
珠儿急急忙忙绘声绘色,把情况给沐雪说了一遍:“大娘子,如今也只有你劝得住了,珠儿瞧着九爷是真怒了,这说过一两句的人,他也不依不饶的,若依着他,咱李家村不得成哑巴村了啊!”
流言蜚语算个屁,只要没当着她面儿说,沐雪全当不晓得,她之前还奇怪穆楚寒要去办什么事儿,不想却是去给她出气去了,只是他这出气的方法手段,还是那么残暴凶残,一言不合就拔舌头,棍杀!简直拿人命当儿戏。
沐雪忙跟了珠儿出气,厨下几人都还不晓得。
其实她也不是那么心善的人,拔舌头什么的,挑一两个嘴最欠的拔了就是,何苦把全村人都牵连进来,她爹还是村里的族长呢,若真由着穆楚寒胡闹,她爹娘还有脸在村里混吗?
等到沐雪坐着马车赶到,忍着闷油味快步走过去,却看偌大的坝子鸦雀无声,诡异的安静。
珠儿扶着沐雪的手,绕过人群,走到坝中一看,珠儿顿时双腿发软,跪在地上。
青烟最先瞧见沐雪,赶紧让了让,喊了声娘子,没发出声音来,沐雪走上前去,见地上一片血红,有几块红肉,血泊里倒了三个人,不禁喉咙发痒,干呕起来。
穆楚寒听见声音,看是沐雪站在旁边,起身护着,轻拍拍她背。
“爷,你这是做什么?”沐雪已经认出来了,躺在地上被砍断双手是田有财,一个是前里正家大儿媳妇,另外一个,便是她家三婶刘桂英了。
血泊中那几片血肉,即是人的舌头。
穆楚寒拿了沐雪的帕子蒙在她眼睛上,在她耳边温柔说:“娇娇,别看,仔细脏了眼睛。”
沐雪顾不得胃中泛酸,双手抓着穆楚寒:“爷,你说去办事,怎的杀起人来,这可都是雪儿村里的乡亲。”
“娇娇,你是没听到她们说的那些腌脏话,不给杀了难解爷心头之恨!”
“雪儿,雪儿,快救救你三婶!”李铁山见沐雪来了,急得大叫一声。
眼前这位爷,刚割了几个人舌头,不知为何突然发起怒来,一下就要了三条人命,李家众人这下彻底给吓懵了,这样一言不合就要人命的做法,哪儿是他们这乡野小民能顶得住的,哭不敢哭,喊不敢喊,走又不能走,留又没好果子。
穆楚寒一行加起来不过六七个,却把面前七八十人压迫得气都敢大声出。
“爷,罢手吧!今儿是冬至呢!祠堂里还有先祖呢!别再见血了!”
穆楚寒瞧着眼前的小人,觉得真是爱到心坎儿去了,把她拉进怀里抱着,用大裘把她娇小身子裹着,不给她看这血腥场面。
“你家先祖要是知道他的后代,这般没得出息,整日里搬弄是非,怕还得谢爷出手,帮他收拾这些不孝子孙。”
“雪儿啊!”李老头颤巍巍的,李老太早在瞧着三儿媳妇被割舌的时候就吓晕了。
“雪儿,都是我们对不住你,我心里可没坏心思的,就是这张嘴坏,你看我打它,你快劝两句饶来我们吧!”
“是啊,我们咱不敢胡说八道了……”
被牵连出来的大娘媳妇子赶紧哀求。
沐雪从穆楚寒怀中挣扎着抬头,眼上蒙着帕子,一眼看着人群中吓傻了发愣的军哥儿,再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刘桂英,顿时有些恼了。
眼前这个男人,做的也太过了,还是他天性残暴。
“爷,他们可都是白身,不是爷的奴仆,爷怎么想杀就杀,这般不管不顾?”
说着闻着闷闷的猪油味儿,混合着血腥味儿,沐雪突然大声呕吐起来,倒是把穆楚寒吓了一跳:
“好了好了,娇娇,别恼,爷便放他们一马。”
“娇娇你到底是怎么了?”穆楚寒看她吐的脸发白,心疼不已,招呼红玉那感觉帕子来,给她擦嘴。
沐雪推开他,对爹娘说:“把让人把他们抬到荣和堂去,或许还能救上一名。”
军哥儿听了马上就和李铁山去搬弄地上的刘桂英,沐雪想和军哥儿说句话,却看他把眼神避开了。
又见村里人这次放声大哭起来,忙乱成一团粥。
“雪儿,你没事吧!”李二嫂和明哥儿走过来,却离开好几步远,不敢靠近穆楚寒。
顺子说的没错,这位金陵九爷就是个活阎王,想要谁死就让谁死,实在太恐怖了。
再好的心情都没了,好好一个冬至,却演变成了流血事件,穆楚寒的确是个危险的因素,沐雪看着村里人瞧她的眼神,瑞瑞不安,惊恐异常,又看她爹爹和娘,皆是吓的不轻,心中确是有些恼了。
“明哥儿,你过来。”沐雪朝李志明招招手,生怕把他给吓坏了。
穆楚寒冷眼瞧着沐雪拉起明哥儿的手,柔声问东问西,又伸手去拂他头发,突然走过去,一把将沐雪搂进怀里:
“娇娇,还走不走?再多呆一会儿,看着这些贱民,爷又忍不住想杀人了。”
沐雪拿穆楚寒没有办法,只得回头对她娘交代说:
“娘,出了这样的事儿,去喊黑娃带人来帮忙吧,医药银子咱都垫上,若真有救不回来的,给赔一百两银子吧!”
原里正家大儿子听了沐雪这话,突然就不那么积极得要救他家媳妇了,一百两银子够他买好几个媳妇了。
害怕穆楚寒发疯又要杀人,沐雪赶紧跟着他回青瓦宅子去,本来她招呼了明哥儿进马车来坐,却给穆楚寒一口拒绝了。让他自己走路去,不给坐车。
“天寒地冻的,连爷的丫鬟出门都有车坐,为何不给明哥儿坐车?”这也太小气了吧!沐雪更加不满。
穆楚寒坐在马车上,强行把她搂进怀来:
“爷听说他不是你亲弟弟,你也该注意下分寸,别和他走得太近了!”
沐雪愕然,抬头看着穆楚寒,他竟不是在开玩笑。
“众人之下,娇娇和他拉拉扯扯的做什么?打量爷宠着你,就那么好性儿?眼睁睁瞧着你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为着他好,你还是远着些吧!”
沐雪脑子转了几道转儿,才明白穆楚寒的意思,他竟以为她和明哥儿有什么不成,心思真是龌龊。
沐雪气结,扭头不去看他,紧握着手,忍着怒气。
到了青瓦宅子,忠婶和红湖已经整治了一大桌子饭菜,沐雪就吃了一碗混沌,便放下了,总觉得心里闷闷的。
红湖从青烟口中知道了大坝上发生的事儿,也觉得自家九爷做的太过了,娘子想来又生气了,便进来对沐雪说:
“娘子,回镇上去吧,村里寒风更冷,又没带的有被褥来,不如回去歇一觉?”
珠儿附和,她总觉得呆在李家村,心里有些发毛。
沐雪也怕是身边这位爷会突然发疯,点头让收拾了东西回镇上去。
马车从青石镇石板上碾过,沐雪一直闷着不说话,任由穆楚寒抱着,觉得心烦意乱,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掀开车帘扑在窗口往外看,虽是午后,街上仍有不少人,热热闹闹的。
突然鼻子嗅到一股喷香的酱味儿,能闻出里面大豆的浓香,还有芝麻油的味道,她寻着香味,看都了东哥儿家的铺子,见东哥儿和他媳妇正拿勺子在装了豆酱的大缸里搅拌,给人舀豆酱呢!
“娇娇,你在看什么?”穆楚寒双手圈过来,见她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那豆酱铺子。
“可是熟人?”
沐雪挪开眼睛,回身坐好:“不是。”
穆楚寒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依旧把她身子揽过来抱着。
到了家,进了屋子,沐雪发觉她都快不认得她的屋子了,给雨竹她们按着小一号的枇杷园寝屋布置了,只少了木榻,床上垂吊的幔子都一模一样。
雨竹上来给她解下斗篷,半芹打了水来净脸净手,卸下她头上的发簪,红湖进来点了火炉。
“娘子的手冰凉,可是冻着了?快去床上歪歪。”红湖塞给她手里一个汤婆子。
珠儿被吓着了,做起事儿来就没那么伶俐。
沐雪心里也有气,觉得哽在心口难受,身上又乏力,便去了床上,搂着汤婆子,思考要怎么才能挽救一番,穆楚寒做下的血腥事。
不多时,穆楚寒进来了,红玉轻手轻脚给他换了衣服。
他不是那种习惯歇息午觉的人,但屋里没有木榻,便掀开被子上床去了。
他伸手把躺在里侧的沐雪翻过身来抱着,见她手里捧着个汤婆子,又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又捏了捏她的手:
“娇娇,可是受了风寒,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沐雪翻身背对着他:“不要。”
穆楚寒闷笑两声,跟过去,把头放在她颈窝,轻咬了咬她小巧的耳垂:
“还在跟爷怄气,爷帮你处置了那起子多嘴多舌的小人,怎的你还不痛快了?”
“说说,你要怎么谢爷?嗯?”说着,穆楚寒的手就不安分起来,顺着她领口往下摸去。
沐雪骤然转身瞪着他:
“爷,以后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如何能不管,你是爷的眼珠子,谁动你一下,爷都痛的很!”
穆楚寒的摸着,捏了捏,说:“娇娇,你家里都是些什么人,瞧给你定的亲,那边猪狗模样的人,用一亩地就想将你换走,他们竟也答应!”
“若不是瞧着你面下,爷巴不得把他们全杀个干净!”
沐雪知道穆楚寒说的是田有才,不禁轻呼一声:
“别提他!我爹娘可没答应将我许给他!”
穆楚寒支起头来,扳过沐雪的脸,认真看着她:
“爷今儿走这一遭,也不算白来,没想来娇娇竟与那么多人议过亲,那卖豆酱的小哥儿又是怎么回事?”
“给爷仔细说说!”
沐雪瞪大眼睛:“你去查过东哥儿?”
穆楚寒手下不停,看沐雪眼中盛满担心,心里便不爽快了:“喊得够亲热的,等下爷就去将他杀了,免得心烦。”
“爷?你说的什么话?”沐雪丢了手中汤婆子,伸手抓住穆楚寒的手:“人家都以及成家生子了,本就与我没的干系,你作甚要杀人家?”
只见穆楚寒眯眯眼:“就凭他跟你议过亲,爷心里不舒服。”
沐雪气结,猛的推他一把:“和我议过亲的人多了,就偏爷没和我议过亲,爷何必装出一副情深的模样来,没得叫人恶心!”
穆楚寒听了心中一痛。
“和爷议亲的是尚书家的贵女,是否日后爷和她成了亲,也要将我打杀了?”
沐雪眼中冒着怒火:“不过逢场作戏,爷何必认真!”
穆楚寒觉得眼前的小人儿总有办法,在他心上插刀,让他又痛又怒。
“你说什么?你以为爷在和你逢场作戏?”穆楚寒抽出放在沐雪亵衣里的手,按住她单薄的肩膀:
“还是你一直在和爷逢场做戏?”
沐雪抿着嘴,不说话。
看吧看吧,她和穆楚寒这厮就是命里注定的冤家,根本不可能和平相处,几句话他就又开始发怒了。
“爷以为这段日子以来,你应该是明白了爷的心意,爷让你给爷怀个孩儿,你也不愿意?”
穆楚寒又伸手去摸沐雪平坦的小腹,眼中冷光一闪:
“对了,爷倒忘记了,你还认得个神医,你是不是背着爷在喝避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