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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瑜微笑,温润的声音道:“小白也是有才之人。”
卫芷岚笑了笑,却是没有言语。
林瑜眉目温和,笑看向卫芷岚,轻声问道:“小白与景王可是熟识?”
闻言,卫芷岚浅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与赵胤岂是熟识那么简单?既是林瑜突然问起,便笑着点了点头。
林瑜见此,温和笑道:“之前阿瑜在景王府见到你的时候,便感觉很是亲近,却不曾想竟然是小白。”
“没想到如今已时隔一年,阿瑜竟还能记得我。”卫芷岚笑了笑,一双美眸看向碧绿的湖水,不禁心情愉悦。
天光日暖,微分和煦,两人继续在杨柳湖转悠,说了一会儿话,卫芷岚便回了永南王府。
……
大夏明历四十一年八月,正值仲秋之季。
因着陇西、赵郡、阴安等地突降暴雨,连着近一个月,暴雨都不曾停歇,致使途经十几个省县的京南大运河突然爆发了洪水,使得良田被毁,百姓颗粒无收。
且邺城、廊城灾情严重,两座城池几乎粮食断绝,危在旦夕;每日因饥饿死亡的百姓不计其数,两城县令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当消息八百里加急,马不停蹄一路传回西京之时。
因着这十几个省县都是太子赵煜管辖的范围,则最先被他底下的人拦截,听闻京南大运河爆发了洪水,赵煜之前又曾在邺城、廊城大兴土木;使得水土流失加剧,造成泥沙入江,淤积抬高河床,使河道的泄洪能力下降,为此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赵煜心知若是此事被老皇帝知晓,定然免不了责罚,便昏聩的将这事情给隐瞒了下来,且不准有泄密者,若经他发现,必定派人杀人灭口;然赵煜则高枕无忧,依然夜夜笙歌,沉醉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明历四十一年十月,邺、廊两城山穷水尽,灾民发生暴动,濒临绝境的灾民途径峪城,鄞城,沧州等多个小城,一路烧杀抢掠,争夺粮食,其境况惨不忍睹。
便是赵煜极力将灾情隐瞒,却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老皇帝听闻此事后,雷霆震怒,竟差点在朝堂之上废了赵煜太子之位;幸得丞相沈愈以及朝中大臣极力劝谏,老皇帝这才渐渐平息了怒气,没当即将赵煜废黜,然却因此事颇为震怒,剥去了赵煜的实权。
如今赵煜即便贵为太子,也不过是被架空了权力,但卫芷岚心中却是清楚,老皇帝此举,不过是因为赵煜行事太过荒诞,竟犯下如此滔天大错,若是不收回实权,怕是朝堂之上难以服众。
且这次京南大运河爆发洪水,邺、廊两城受灾如此严重,老皇帝怕是也极为震怒,此举也是想给赵煜生个警告;更何况老皇帝即便在朝堂之上有意废黜太子之位,怕也不过是一时气怒,因着他对孝敏皇后如此深情,又岂能如此轻易的废了太子?
丞相沈愈是个处事极为圆滑之人,朝堂上也有不少他的得意门生,自是能看清老皇帝的想法,当即劝谏,不过是心中肯定老皇帝不会真的废黜太子,便正好给了他台阶下。
卫芷岚心知赵煜在老皇帝心中怕是极受重视,不然赵煜这次犯下如此大错,竟也不过是收了他的实权而已,却并未给以处置,这点便足以说明,老皇帝对赵煜极是偏爱,怕是想要让他废黜赵煜太子之位,没那么容易。
京南大运河爆发洪水之后,朝廷便立刻派发粮食赈灾,且又派了大量官兵制住暴乱,以防灾民继续烧杀抢掠,造成更严重的后果;除此之外,老皇帝还派工修建堤坝,以及百姓被洪水倾毁的家园良田。
……
景王府——
因着已是深秋,天气越发凉爽,枯黄的树叶簌簌而落,金灿灿的叶子堆积了满地。
傍晚,正是夕阳西斜,晚霞瑰丽的色彩极是绚烂夺目,缓缓的隐没在绿树丛林中。
大树下,赵胤正坐在一旁焚香煮茶,待完事后便抬手抚琴,俊脸上容颜淡淡,眉目柔和,低沉悠扬的琴声如秋日暮时,隐隐似含着萧瑟之意;忽而,琴音渐渐拔高,便如九天倾凰,扶摇直上,似遨游万里,气势磅礴。
卫芷岚单手撑着下巴,静静坐于他身侧,清冷的容颜,含着一抹浅笑,似乎陷入了美妙的琴音里。
良久,琴音方才渐渐止歇,卫芷岚这才回过神来,一双美眸笑看向赵胤,但见茶香袅袅,他俊朗无双的容颜似氤氲着淡淡雾气,看上去竟隐隐有些缥缈。
“在想什么?”赵胤笑了笑,神色间依然淡然。
卫芷岚扬眉浅笑,眨眨眼道:“我在想你为何这般狡诈?”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变相的在夸奖我么?”赵胤挑眉,语气淡淡。
“可以这么理解。”卫芷岚笑着点点头,深以为然的道:“赵煜昏聩,整日里不学无术,不论是人品才学,亦或是玩弄权术的心思却都远远及不上你,他若是知道,京南大运河的事情与你有关,会不会气得想要杀了你?”
“他即便不知道此时,也早便想杀了我,又何须你说?”赵胤嘲讽一笑,神色间满是轻蔑。
闻言,卫芷岚唇角抽了抽,笑得没心没肺,继续道:“你这招倒真是阴险,赵煜栽了跟头,也是他活该。”
赵胤神色淡淡,眉目间依然是一派高傲自信,没有言语。
卫芷岚笑了笑,一双美眸看向赵胤,啧啧叹道:“不过,你动作倒是挺快,竟能赶在老皇帝之前,将消息拦截,我之前还在疑惑,依着赵煜的能力,既然当时消息都已经快马加鞭传至西京了;且峪、廊两城灾情又极是严重,老皇帝又怎会不知晓?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你在暗中将这一切早已给控制,若非有你插手,便是依着赵煜的能力,又岂能瞒过老皇帝的眼线?”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赵胤浅笑,似乎并不意外。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若是只看表面,却是会让人以为赵煜很是昏聩,竟犯下如此滔天大错,但细细一想,我便知晓这事应是与你有关。”卫芷岚笑了笑,神色间尽是得意。
“你倒是不笨。”赵胤微笑,眸光依旧淡然如水。
“若是这次事件,你不在暗中插手,依着赵煜的能力,定然不会瞒过老皇帝,但却是因着你将局面控制了,消息才没有及时传出,导致灾情越发严重,也正是如此,老皇帝才会雷霆震怒,竟差点在朝堂之上废黜赵煜太子之位。”
“父皇暂时还不会废太子。”赵胤俊颜没什么情绪,语气淡淡。
卫芷岚神色悠然,挑眉笑道:“老皇帝是不会如此轻易的废黜太子,但在你如此推波助澜的情况下,无疑是给加了一把火;且赵煜性子暴戾阴沉,行事又极为荒诞,毫无帝王之才,怕是太子被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赵胤淡淡一笑,却是没有言语,端起白玉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你这招倒真是够狠的,借着赵煜的手给了自己一刀,让老皇帝对他失去信心,若是赵煜不思悔改,继续整日里不学无术,终有一日,老皇帝会废黜他的太子之位。”
“兵不厌诈,他既然想要隐瞒,那我便替他如愿。”赵胤淡淡微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竟让心心中无端生了冷意。
“峪、廊两城有灾民发生暴动,是不是也是你暗中策划?”卫芷岚秀眉微挑,语气虽是疑惑,但心中却生了几分肯定。
“是,当时那种情况,两城几乎粮食断绝,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发生暴动不过是迟早而已。”赵胤俊颜冷淡,慢悠悠道:“这些暴动的灾民里面,有我的人,但只是一小部分。”
闻言,卫芷岚浅笑,轻叹道:“如此算无遗策,赵胤,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像狐狸了?”
赵胤微微一笑,黑色的眸光却是变得越发幽深,像是一汪古老的深潭,深不可测。
卫芷岚黛眉微蹙,似是想到了什么事,心中沉思了片刻,便抬头看向赵胤,轻声问道:“你恨他么?”
赵胤自是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神色依然淡然,没有丝毫情绪波澜,却是没有回答,直到过了良久,方才淡淡道:“母妃已经去了,对于她来说,前尘往事皆成空,爱与恨已然是不重要了。”
闻言,卫芷岚沉默,赵胤此番话提起宁妃,但却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显然应是有心结,只是不知他如今究竟是何想法?
卫芷岚对于老皇帝,除了西山狩猎之时,便也只在两次宫宴上见到过,老皇帝于她的印象一直便是深不可测,又给人很精明的感觉;但在这次宁妃临终之时,卫芷岚却是真正见识到了帝王究竟有多么绝情狠心。
且宁妃又是赵胤最为重视的人,面对自己的母妃,临终前都是含着遗憾离开,怕是赵胤对于老皇帝多多少少都有些怨恨罢?
卫芷岚轻叹了口气,一双美眸看向赵胤,但见他俊颜上面容淡淡,眸光也是一派云淡风轻,看不出心中在想些什么,整个人依然如以往般闲适淡然;卫芷岚心知宁妃是赵胤心底不可磨灭的伤痛,便也不再提起,不论以前如何,但今后,自己会一直陪着他。
……
太子府——
因着赵煜被老皇帝剥回了实权,近日里性子变得越发阴晴不定,若稍有不顺,便会大发雷霆;因着他惩治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又极是狠辣,使得整个太子府人心惶惶,行事也愈加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赵煜,便会人头落地。
府中最近几日连着又有好几名貌美如花的侍妾,被赵煜折磨致死,当尸体被草席包裹,被仆人随意丢弃乱葬岗时,燕楚莹便不禁脸色发白,便连心都是冷的。
这些时日里,她已是见识过了赵煜在床上各种变态的手段,燕楚莹便是想着,手都不由得发颤,自从成为尊贵的太子妃,她的确享受了无数荣耀,但又有谁知自己承受了多少苦痛?
从大婚之后,燕楚莹便时时活在恐惧之中,赵煜性子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捉摸,有时候更是喜欢让好几名侍妾同时侍寝,自己便如同玩物般,供他享乐。
不过是才成亲几个月而已,燕楚莹便像是一朵娇美的花,逐渐枯萎了去,以至于她已经有好段时日不曾回过武安侯府了;当初是自己执意要嫁给赵煜,遭到了哥哥以及父母亲的强烈反对,如今不管后果是什么,她都得独自承担。
思及此,燕楚莹娇美的脸蛋上,不禁落下两行清泪,原以为嫁入太子府便能尊贵风华无限,然而赵煜便未给她多少尊重,便是这太子府中的侍妾,都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下体依然有酸痛之感传来,燕楚莹便是只坐了一会儿,便感觉困倦得厉害,正欲站起,却眼前一黑,幸得身旁有侍女扶着,方才没有倒下去。
“太子妃,您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奴婢呀。”侍女神色有些焦急,担忧道。
燕楚莹摇了摇头,感觉到身体有些不适,便就着侍女的手,又坐了下来,抬手揉了揉眉心,似有些疲惫的道:“你去请大夫上府来为我瞧一瞧罢,近日总感觉莫名的疲倦,便是歇着也提不起精神。”
“还请太子妃稍等,奴婢这就去。”侍女低声应道,便转身出了房间。
不多时,便有大夫前来,燕楚莹纤细的手腕搭上了一方帕子,大夫便坐在对面细细为她把脉;良久,认真的脸上方才现出一丝笑容。
燕楚莹黛眉微蹙,心知已是诊出来了,便问道:“大夫,不知我这是什么病?还请明说。”
大夫却是笑了笑,恭声道:“回禀太子妃,您这是有喜了。”
闻言,燕楚莹整个人神色怔怔,面色似是感到不可置信,直到身旁的侍女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方才回过神来,但面上却不见丝毫欣喜之色,眸光却极是复杂。
“我知道了,有劳大夫了,下去领赏罢。”燕楚莹似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便转身往内室走去。
待大夫走后,燕楚莹依然神色有些怔楞,侍女见此,以为她是过于激动了,便笑道:“恭贺太子妃,您有喜了,奴婢这便去禀告太子殿下。”
闻言,燕楚莹咬了咬唇,摇头道:“不用了,这事便先瞒着他罢。”
侍女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太子妃,您有了身孕,这可是莫大的荣耀,为何要瞒着太子殿下呢?奴婢想太子殿下若是知道,定然会很是欢喜。”
燕楚莹却是再次摇了摇头,神色间隐隐有些悲戚,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即便是隔着薄薄的衣衫,但她却依然感受不到自己此刻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眸光极是复杂,有怨恨有悲伤甚至有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