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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为我疼一疼吧。”
他一翻身,再次把她抱在了怀里。
“没脸没皮。”复始蹦出四个字。
萧何趴在她身上,哈哈一笑,甚为开心地把她按在自己怀中。
他的脸,埋入她的脖颈搀。
刹那间!
烟花失了颜色悦。
万物消了光彩。
埋在萧何怀中的人,琉璃双眸不争气地落泪,伸手环抱他温热的身躯,这才发现,他身上发薄的衣衫,已经被汗水与雪水打湿。
“萧何……”
带着怜惜,疼痛。
埋在她脖颈的人,凤眸闪动泪花。
一向坚强的伪装,彻底崩塌。
却还是紧抿着薄唇,深沉了眼底。
他的世界,前所未有的开始崩塌,坚硬地冰层,渐渐被剧烈地晃荡震碎!
“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们走过了一路坎坷,终于可以相守偕老,老天一定不会再去折磨他们了。
一定不会的。
他萧何,何时相信过老天?
又何时把希望寄托给了老天?
可是,一块木头,就把他逼进了死境。
一望无际的白雪,光秃秃的树干赫然而立,树干上,凝着雪,外层结了冰。
犹如冰雪的世界,映地暮色发亮。
琉璃双眸中的雾气渐浓,可却离奇的,她竟觉得,这夜空分外清晰。
清晰到,她都清晰地看到了那星星的轮廓,那星星,就好像掉了下来般,只要她一伸手,就能够到。
恍惚间,她的手竟真的是一颤,想去够那摸不着编辑的星星。
“萧何,我们赶路吧。”
她紧拥身上的他,从中汲取一点温暖。
“好,我们走。”
萧何太过疲劳,起来的时候,动作僵硬,还是复始扶他站起的。
厚厚的白雪上,只留两人的脚印。
深深浅浅,歪斜不已。
一路延伸,遥无边际。
——
十国皆是流传:若要天下稳定,就必须诛了萧何。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
但这句话,就好比瘟疫一般,肆无忌惮地蔓延着。
熊孩子听闻之时,正是拽着君无忧,想让他再快一些,正是嫌弃君无忧懒散,嫌弃他丝毫没有一点愧疚之心。
他可是知道,娘亲偷木栾,在这个人身上。
只是,最近他们一同吃一同睡,自己竟是从未见过木栾。
熊孩子也有打过注意,偷了木栾,就交给娘亲,让娘亲交出来,这样,就不会再被十国追杀。
可是,理想很丰满。
君无忧也丝毫没有躲着他,但木栾,熊孩子越加肯定,不在君无忧的身上。
而现在,不管在不在,都必须先去菩提寺。
“他们要去杀萧何,你这个小屁孩,在刀剑之中乱窜,还不死翘翘。”
对于熊孩子的行为,君无忧很惆怅。
“我就爱凑热闹。”
熊孩子仍旧理直气壮。
“你瞎凑什么热闹,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被人架了脖子,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君无忧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很深了。
显然,熊孩子不买账:“就是被架了脖子,我也要去!”
“那你去吧,我是被通缉的人,不能过去。”
君无忧转身,这就再次进入暂住的小客栈。
最起码,现在还未有人发现他。
也或许,是萧何的影响力,未有人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兀自倒了一杯茶,他细细品味过之后,又在想之后要如何,若是萧何真的死了,又要如何做?
不知不觉,一盏茶时间过去。
他这才猛然回神,熊孩子竟然没有进屋。
他立即拿起包袱冲出去。
人来人往的街头,哪还有熊孩子的身影。
“这小屁孩,没想到还这么倔,真是像极了兰儿……”
君无忧一向沉稳,他行事作风亦是如此,虽然,他不可否认,这几日与熊孩子相处,也是培养出了感情。
但是,若是为了熊孩子丧命,他还是不会做出来。
可是兰儿?
他又十分纠结。
思索来思索去,便是想着:
若是萧何真的死了,那兰儿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千万不能让她做了傻事。
便是,认定了这个理由,脚步转向了菩提寺。
——
越往深山,雪越厚。
两人的步伐越加疲惫,踩进雪中,就如被灌了万斤的铅,陷进去,就再难拔出来。
复始已是累到极致,只感觉被抽空了一般,人筋疲力尽。
萧何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这天气极冷,两人又出了一身汗,头发都被染湿,萧何的薄衣早变了颜色。
尤其,两人小腿之处,因为一直踩在雪中,彻底浸湿。
“我走不动了。”
第一次,复始认输。
她一点都不想动了。
“小复复,我背你。”萧何轻声建议。
“我说了,我不走了。”
她突然怒吼!
“小复复。”
“我都说了,就算我死在这里,我都不要再动一下!”
明明生气,明明该是气的发抖。
却是靠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萧何感受的到,越是这样,他越不能倒下。
不再相谈,直接抱起他,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空寂的山林里,除了踏雪的声音,渐渐传出了哭泣之声。
压抑,哽咽。
是被抱着的复始,她埋在萧何胸前哭泣着。
萧何紧绷着脸,凤眸无起伏之色,他只是紧凝着前方。
淡然开口:“快一个月了,我们日日吃不饱,甚至,有时候,一日都未必吃的上东西,神经却又日日紧绷,害怕被抓,恐怖死亡,这入了太初,天气又冷的受不住,身心俱惫。但是,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为何要放弃?”
传来的,仍只是复始的哭泣之声。
她一直坚强,一直洋装无事。
可这种逃亡的生涯,不止身心俱惫。
甚至在一点点的消磨着她的意志。
“与前三年里,生活在铁笼里相比,哪个更苦?”
于复始听来,就好像嘲笑着她的人生。
十二年前,她沉迷于萧何,结果,萧何毁了她的家,摧毁了她的心。
继而,她失忆爱上曹玄逸,萧何装作若无其事的呆在自己身边,看自己如笑话一般的人生。
不仅为他生了孩子,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未能与曹玄逸成婚,又换得了三年囚困之苦。
从而,又是笑话一般的人生,曹玄逸亲自把自己送在他面前。
心中的愤怒忽地腾升。
他就好像是她人生的主宰者,折腾地她不得自已。
却还在这时,来揭开她的创伤!
他何其残忍!
一时间,这十几年的压抑,痛苦,埋藏在心中的怨怼,一涌而出!
“你放开我!我是死是活,与你没关系!你自己走!”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竟是推开了萧何,从他怀中掉落在雪地之上。
脸埋在雪中。
竟是一动不动。
萧何立即弯腰,扶起她做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你说的话,还是做的事?!”复始咄咄逼问。
凤眸闪过沉色,“何话,何事?”
“你刚刚说的话!”
琉璃双眸充满怒色。
凝着萧何之时,就好似冰了一层霜,霜后面,落下了疏离。
萧何敏锐地紧了瞳孔:“我为刚刚的话道歉,对不起。”
他确实不该用以往的事情来刺激他,刚刚,是他太莽撞了。
复始不说话,就是瞪着他。
“何事?”
继续了复始刚刚的话。
她想问,十二年前,斩杀了她满门,可有后悔过?
可是,她问不出口。
最起码,她还没有问出口的勇气。
“我管你什么事,反正都是你的错!”
死皮赖脸,永远是女人的权利。
“对,都是我的错!”他抬手抚着她发上的雪,神色瞬间柔了。
“你别碰我!”她伸手拨开他的手。
哪知,自己不过轻轻一拨,竟是连带着把萧何推倒在雪中。
直接坐在雪地中的萧何,僵直不动。
怒气中的复始,瞬间发现了萧何的异样。
她立即爬到他身边,焦急问着:“怎么了?”
萧何躬着背,未动一下,脸色苍白,瞬间开始落了汗。
他紧咬着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长年练武,对自己身体还算了解的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身边的复始,瞬间手足无措!
“你说话啊,究竟怎么了?”
萧何不会让自己担忧,哪怕他很生气。
所以,复始心中惶恐极了。
这一路走来,都是他背着自己,自己一身厚重的衣服压在他身上,还被水浸湿,再加上自己的体重,谁又能受的住。
可萧何,一直坚持,从未抱怨过。
也如他所说,一路上未吃饱,体力跟不上。
现在,复始所希望的,希望他没事,她害怕极了,这荒无人烟之地,她能向谁求救。
“你说话啊!”
她哭吼着!
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砸在雪地上,落了坑。
“闪到……腰了……”
他说的吃重。
“一点都不能动吗?”
闪到腰,可大可小。
看萧何这模样,复始已经想到了严重的结果。
“我……缓一缓……”
“我帮你揉揉,若是不舒服,你就说。”
夜愈发的深。
山林中,狂风又乱窜。
两人又无躲避的地方。
尤其,萧何不能动弹,已经坐在雪中很久。
复始担心不已。
她已经把厚衣服,全部包裹在了萧何身上,不能动弹的萧何,自是无法反抗。
只是,她的额头,越发的灼烫,眼前也愈发地黑。
她明明发烧才好没几日,身体怎就这么不争气?!
“还能动吗?”
萧何摇头。
他已经维持一个姿势很久,可他未说的是。
他的双腿,已经没了知觉。
虽然,复始为他盖了厚衣服。
“怎么办?”
她又开始不争气地掉了眼泪。
萧何却是半开玩笑的说:“你越来越像女人了。”
懂得了哭,懂得了软弱,懂得了问自己怎么办?
“萧何,怎么办?”
她的眼前也愈发的黑,眼前的萧何在她眼里,已经固定不住一道,虚影乱晃。
“小复复,若是我们死在这里,你会生气吗?”
“走到尽头了吗?”
听着萧何的问话,犹如遥远的边际而来。
“或许吧?”
“那我陪你。”
或许,这样也不错,她就再也不用面对以前的记忆。
失去了信念,放空了心思,便是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力气。
她一头栽在雪地里,没了声息。
——
“菩提寺山下,已经围满了各路人,还有很多官兵,十国都在。”
“大师,你要如何做?”
“老衲不予置评,端看你如何做?”
“大师,给我点意见吧。”
“人生本就是一场旅行,来来去去,有人看尽繁华,了无遗憾;有人眺望将来,希冀前途;有人驻足于原地,留恋片刻的美好。阿弥陀佛,缘尽缘灭,缘散缘聚,都不过是一念之间。无人能摆布别人的人生,也无人能一生按照自己的决定走一辈子,有变有通……”
如湛大师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到。
萧何沉浸在他的一翻话之中,心中依旧徘徊不定。
床上,忽地有了动静,凤眸紧盯着,见到复始缓缓睁开了双眼。
“醒了?”他轻声问。
本还未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忽地坐直,凝着四处。
眼熟!
竹屋!
“怎么到这里的?!”
菩提寺的后山,那时自己与萧何来过。
“如湛大师一直在山下寻找我们……”
“你身体呢?”复始打断他的话。
视线,恰好看到他做在木质的转椅之内,双眸扩张。
“不用担心,慢慢养着就没事了。”
长期地疲劳,又受冻,闪到腰之时,未第一时间得到治疗,又在雪中冻着很长时间,若不是如湛大师及时找到他们,大夫都说,再晚些,身体就瘫了。
“小复复,不用担心,倒是你,病刚刚好,又受冻了。”
“我刚刚,好像有听到,追捕我们的人,都在山下。”
是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这些字眼。
也或许,是在做梦吧。
“如湛大师也常云游四海,早已深得人心,况且,佛门净地,他们还不敢乱来。”
“可若逼急了?”
“如湛大师说,有变有通,我们就先养好身体。”
这个……是个挺好的理由。
说服自己,再次忘却所有的记忆。
“萧何,对不起,那时候,我不该那么绝望的。”
“那样,你才像个女人。”
他找了个很好的借口,为她的无理取闹,为她的绝望,也为……自己的理智。
——
山脚下。
密密麻麻一片。
这已经是第二日,所有人都停留在这里。
大大小小的客栈,都已住满了人。
没有住处的,直接拥挤在了一起,住在没有床铺的屋内,互相取暖。
“这太初,没想到这么冷!”一人吐了口水,实在忍不住。
“我以前来过,还没觉得这么冷,而且,这都要立春了,这太初真特么中邪了!”
“中邪?是老天要惩罚太初了!”
“喂,说什么呢?!”
是一个太初人,听到了对话,吼道!
“是官兵就了不起,老子就说了,这太初若不是得罪了老天,能被赋予诅咒?!那月亮,能长那样?!你们这里的女人,能一生下来,就……”
“啪!”
是另一个人,狠狠地掌了他一巴。
“臭娘养的,敢打老子!”
“我就打你怎么了,看不过去拿刀砍啊!”
是一个三十岁的妇人,精神头十足,一看,就是混江湖的,与他们一路人。
却不是一国人。
“老子还就砍了!”这人说着,就举起身后的大刀!
“呦,来砍啊,你今天砍了,就是犯了杀人之罪,在太初的地盘上,竟然胆敢如此目无尊法,我看,你就是要跟那萧何一样,该千刀万剐,这世上,才没了你这种祸害!”
“祸害?他萧何杀了那么多人,这太初老儿连个屁话都没放,老子不过砍了一个女人,他有什么资格说?!”
这句话,已经让居住在这屋内的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太胆大妄为了!
众人看好戏般的,倒想看看这人有何能耐?
却是,眼睛一瞥,看到了来人,立即自动让了一条路。
“哈哈!有胆,有胆就拿出实际行动来啊!”妇人依旧不屈不饶。
那人被气的瞪眼,也知妇人说的有理,但被逼到了这份上,若是不砍,太没面子,“接老子的大刀!”
眼看就真要砍。
“慢!”
一声大喝而起!
那自称老子的人望过去,“你是谁,竟敢阻止老子!”
“太初参领李齐峰!”
“哈哈,不过是靠女儿的人,有何资格管老子的事!”
这嚣张劲,众人越看越觉得热闹。
“压下去!”
李齐峰向来不是圆滑之人,亦不是墨迹之人,扰乱滋事者,先抓!
“凭什么抓我,你们太初,也太目无章法!”
“压下去!”
李齐峰一声喝令,威严十足!
“本将前来,是带着我皇的旨意,我皇有言,萧何已不是我朝臣子,但还属于我朝百姓,既他在庚宋国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我皇亦不会再护他,要杀要剐,我皇绝不会有半点插手。但是!”
李齐峰掷地有声,忽地一转,他紧凝各国人士。
“我皇也有言在先,他允许你们前来捉人,但是,不允许你们在太初的地界上胡作非为,不准扰乱百姓秩序,不准随意伤杀他人,若是违背了这些,一律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