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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着别动。”鹿鸣铮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两步,趴在地上仔细观察着:“我是舍不得你变成碎肉块。”
立即停止了上岸的举动,羌羌弯腰下,仔细观察着岸边。
左左右右仔细观察了几分钟,鹿鸣铮朝身后扫了一眼:“欧边花,过来露一手。”
兄弟们自知遇到了险境,自觉地向后退去,唯有欧边花朝河边走了过去。
紧盯着欧边花的脚步,唯恐他犯下致命的错误,鹿鸣铮不停提醒着他:“往左走……踩着水坑过来……别碰右边的石头……”
退到远处的兄弟们一边替鹿鸣铮三人担忧,一边打开枪机,朝不同的方向望去,警戒着。
生死之际,没有人再开玩笑,但都在心里嘀咕着,到底是什么玩意,让鹿鸣铮如此的如临大敌?
人活在世,有生便有死,最让这些老兵心痛的是,往往前一刻还和自己聊天打屁的战友兄弟,下一秒便被流弹击穿了心脏,便被地雷炸成了碎肉。
地雷!没错,就是地雷!
看到欧边花安然无恙来到身边,鹿鸣铮指着眼前说:“到处都是地雷,小心了。”
刚刚直起腰,又弯下腰仔细辨认了片刻,羌羌疑惑地说:“官长,莫非是我眼花了,哪儿有地雷?”
朝羌羌摆摆手,示意他朝下游走,鹿鸣铮说:“我正对着阳光,看得真真的,你背对着阳光,球都看不到。你沿着小溪往下游走。”
迎着微暖的朝阳,耳边是潺潺的溪水,远处是幽静的丛林,若是换个时间,鹿鸣铮必定会对这良辰美景大加赞叹,而此时,他的身边布满了要命的地雷。顺利排雷,他可以继续享受阳光,排雷失败,他将在阳光中享受死亡的黑暗。
坂垣平八郎和真田浩二忙活了许久,竟是要在岸边布雷?
坂垣平八郎的计划原本是找个机会,打鹿鸣铮他们一个冷枪,不管是死是伤,一来给发泄下心中的愤懑,二来也不让鹿鸣铮有消停的日子。可是他们刚一露头就发现鹿鸣铮找了一个绝佳的宿营地,他们若是轻率靠近,反而会被对方打了冷枪。在丛林逗留的时间长了,他们都知道丛林生存首要任务是找到饮用水。所以他们便在岸边布下了地雷。
坂垣平八郎背在袋子里的东西便是地雷。
虽然没有眼见为实,羌羌还是服从命令,朝下游走了十几米。这时鹿鸣铮的声音再次响起:“继续走,走一百米再上岸。”
呲牙咧嘴地迈着步子,羌羌郁闷地嘀咕着:“他娘的,这回算是泡脚了,骨头都泡酥了。”
丛林的溪水,尤其是清晨的溪水和燥热的空气相比,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丛林里的空气潮湿燥热,从大山里流出来的溪水却是冰冷刺骨,不一会羌羌双腿的皮肤便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双脚隐隐地,竟像是被冻得麻木了,没有知觉。
俯下身子,研究了好一会,欧边花才对鹿鸣铮说:“官长,你退回去,我来排雷。”
在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大刺刺地躺下,鹿鸣铮像是乘凉般惬意:“忙你的,我又不碍你事。”
把匕首和别在领子里的别针取了下来,欧边花说:“打仗听你的,排雷听我的,官长,去后面候着吧。”
“老子不走。”鹿鸣铮幽幽一笑:“你要是没信心,就别排雷了,咱们换个地方喝水就是了,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正想张嘴反击,欧边花瞬间明白了鹿鸣铮的用意,于是点着头说:“正好抓你的苦力,一会帮我把地雷都搬回去。哦,不对,不是地雷,是鬼子的甜瓜雷。”
当然不是不相信欧边花的能力,也不是懒的不想动,懒肉再多也不想在随时会爆炸的地雷旁边歇息。欧边花的排雷功夫自是没得说,不过兄弟就是有难同担,作为官长,鹿鸣铮更不会退缩。打仗靠的不是运气,是对战友最起码的信任,你要相信他能迅速消灭身侧的敌人,而不会让身侧的子弹射穿你的身体,你要相信他会变成你身后的眼睛和子弹,随时消灭身后的杂碎,而不会朝你打黑枪。
虽说脸上毫无表情,欧边花的心里还是暖暖地热了那么一下子,像是饮下了一口纯烈的老酒。
日本军队在进攻中国,进攻缅甸,以及太平洋战场上很少使用地雷。这一次坂垣平八郎和真田浩二用的是甜瓜雷。
一个仰面躺在石头上,像是晒太阳的懒汉,一个匍匐在地,像是勤奋耕种的老汉。懒汉和老汉如同在田间偶遇,慢悠悠地闲聊了起来。
“等年岁大了,我一定要回来转转,像英国人那样,找个吊床,叼个烟斗,美滋滋地睡上一觉。”鹿鸣铮躺在石头上,望着蓝汪汪的天空,像是正叼着烟斗,在吊床上摇晃。
“还得找几个日本女人,得有人点烟倒酒捶腿啊。”欧边花用匕首轻轻跷起一块石头,拿着掰直的别针进行排雷:“算球了,听说日本女人很温柔,不过我对日本人还是不放心,听说菲律宾的女人会伺候人。”
“你小子穷得只剩下两个卵蛋叮当响,还想用仆人。告诉你,只要有一个女人好好跟你过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正经的。”
嘿嘿一笑,欧边花算是赞同鹿鸣铮的说法:“要是不打仗,我肯定早就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谁能到这儿来遭这鬼罪。”
说着,聊着,调侃着。欧边花把额头的冷汗擦了又擦,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近十枚甜瓜雷总算是被欧边花轻松排除。
用力咽下口水,欧边花近乎虚脱地躺在鹿鸣铮身边:“小鬼子太阴险了,把几根绊索缠在一起,只要碰上一根就会响一片。”、
“鬼子的雷让你给排了,你不会比鬼都精。”鹿鸣铮心有余悸地看看身边,要不是他及时发现,他们来到小溪边的时候,只要一个趟到了绊索,整个小溪边便会炸翻了天,所有靠近小溪的兄弟都会尸骨无存。
抱着甜瓜雷返回的时候,鹿鸣铮还是不放心地说:“想喝水去下游啊,虽说雷都排了,还是小心点好。”
倮倮这个时候扛着枪回来了,他对鹿鸣铮说:“官长,那两个小鬼子跑了,我看得很清楚。可惜离得太远,我的枪够不着。”
拍拍倮倮的肩膀,鹿鸣铮说:“咱先欠着小鬼子的,下次把子弹塞进他们嘴里就是了。”
端详着鹿鸣铮和欧边花手里的甜瓜雷,倮倮猜测到了刚才发生惊险的一幕:“狗日的小鬼子,还玩这套。官长,你得赶紧回去看看,羊倌和苗老八中毒了。”
略一惊,鹿鸣铮立即朝寨子里走去:“哪来的毒?寨子里有埋伏?”
“是让蚂蚁咬的,老八还好,两只手肿得跟葫芦似的,羊倌严重一些,半个身子都不会动了。”
想起苗老八抓起蚂蚁,丢进羊倌衣领里的一幕,鹿鸣铮不由地皱眉:“老八那双爪子就是闲不住,偷东偷西,偷到蚂蚁窝里去了。”
坐在一旁,揉着通红双脚的羌羌似乎无意地朝旁边林子里瞄了一眼,随后站起身在鹿鸣铮耳边说:“官长,旁边林子有眼睛。”
鹿鸣铮装作无事地和羌羌勾肩搭背,像是在说什么高兴的话,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却是:“阴魂不散,小鬼子又回来了?”
“不可能,我在屋顶把周围都看清楚了,一个人影都没有了。”羌羌说完,又有些担忧地说:“除非是昨天晚上就潜伏在林子里的,不过要是那样,你们排雷的时候,鬼子岂不是早该动手了?”
这时寨子里忽然传来清脆的枪声,随后传来阵阵大声的叱咤。
“出事了,跟我来!”鹿鸣铮抬脚就跑,众兄弟纷纷抓起枪,跟随其后。
跑了几步,鹿鸣铮对倮倮和欧边花摆摆手。两人会意地猛一转身,旋即冲进旁边的灌木丛里,悄悄埋伏了下来。
林子里的人到底什么来头还不清楚,他们不得不防。
冲到寨门前,鹿鸣铮看到站在对面,被五花大绑的苗老八、羊倌和侉侉立即停下了脚步。
“准备战斗。”鹿鸣铮往后退了两步,找了一处隐蔽,其他人立即分散开来。巴~特~尔对着正面架起了机枪,羌羌和花脸猫分别照顾着左右两侧。
望向被绑起来的三个兄弟,鹿鸣铮大喊:“侉侉,怎么回事儿?”
扭动了一下身体,发现绳子捆的非常牢固,根本没有挣脱的可能,侉侉只好说:“他们偷袭我们,我不能扔下这两病号,那就一起绑着吧。”
刚才那声枪响是侉侉制造的。他一直陪着中毒的苗老八和羊倌。倮倮侦察完毕,跳下屋顶,去小溪边找鹿鸣铮等人的时候,手持竹矛的年轻人忽然从远处闪过,侉侉警告了一声,但年轻人步伐更快,迅速朝他冲了过来。他立即鸣枪警告,但一转头,几根锋利的竹矛已经逼住了苗老八和羊倌。
总不能至兄弟的生死于不顾吧!
侉侉只好放下了枪。
飞快地巡视附近,确定没有情况后,鹿鸣铮开口了:“我这几个兄弟都是半残了,谁这么没底气,把他们绑得跟粽子似的?”
吼声传出去,过了片刻,寨子里才有了回应。
一个年轻人拿着一根竹矛走出寨子:“你们每个人都应该受到惩罚。”
看到年轻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肌肉发达,尤其是看见他挂在腰间的竹筒,鹿鸣铮已经猜测出他是在丛林过惯了游猎生活的克钦族人。
鬼子刚走,又来了克钦族人,鹿鸣铮他们曾冒闯了人家的禁地“鬼屋”,现在晦气找上门来了。
放下枪,平摊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鹿鸣铮向前走了几步:“对不起,我的兄弟们不懂规矩,冒犯了你们的祖先,我们愿意猎杀野物,向你们赔罪。”
把竹矛搭在苗老八的脖子,年轻人咬牙切齿地说:“可耻的侵略者和叛徒,你们只有用鲜血才能洗涮对我们祖先的冒犯。”
放下架起的英国布伦式轻机枪,巴~特~尔无奈地说:“官长,你穿的像鬼子,别的兄弟抹了一身绿,他们肯定是把他们当成打冤家的山兵了。”
似乎松了一口气,羌羌说:“这是好事,既然是误会,就有的谈。”
竹矛的一端被削成斜面,只要年轻人把竹矛往前轻轻一送,锋利的竹矛便会刺穿苗老八的脖颈。
苦笑着摇头,鹿鸣铮说:“想谈恐怕没那么容易。我估摸着刚才林子里,也是他们的人。花脸猫,你和他们扯会蛋,我去抓两个回来。”
露出焦急的神情,巴~特~尔想阻止鹿鸣铮:“抓了他们的人,那不是越闹越僵嘛,还怎么谈?”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上的司登式冲锋枪,鹿鸣铮说:“战场上,实力相当才能做朋友,也就是势均为友,势弱为敌。手里有本钱才有资格谈,再说了,以后说不准还要一起合作,他们要是瞧不起咱们,怎么合作?”
抬头看看寨子里,羌羌咬着牙说:“看来他们没有火器,几根烂竹子好对付,我保证一枪解决这个小子,干掉他冲进去救人怎么样,官长?”
“不是说过,这些克钦族人和英国人合作过,做过打鬼子的游击队,是友军,不是敌人。”鹿鸣铮已经甩开步子朝后面跑去:“当过游击队的人,手里能不留下几颗子弹防身?都别乱动,等我回来。”
清了清喉咙,花脸猫略有得意的声音传了过去:“这位兄弟,我是这支部队的副队长,有什么话你尽管跟我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