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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之人次日醒来后能记住的事情又能有多少?
既是如此,君倾终是随了朱砂的意,与她一齐躺到了床榻上。
然躺到了床榻上后朱砂并未好好躺好,而是侧着身子半压在君倾身上,依旧将他搂着不肯也不愿意放手。
君倾虽也想将朱砂搂在坏,但终究怕碰着她身上的伤,是以只是静静躺着,沉声对半压在他身上的朱砂道:“莫这般压着身子,于你身上的伤不好,这般不觉疼么?快躺好了。”
“不疼。”朱砂摇摇头,“就算疼我也要抱着丞相大人,这样才能抱紧丞相大人。”
“……”君倾无奈,“我答应你,你躺好我也不会离开你身边。”
谁知朱砂却用力摇摇头,她将脸埋在君倾颈窝里,用一种近乎痛苦苦涩的语气道:“就算丞相大人在我身边,可大人也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朱砂说着,非但未听君倾的话松开手,反是整个人都压到了君倾身上,将他搂得更紧,也将自己的脸朝君倾的颈窝埋得更深,声音低沉到黯哑,“丞相大人只是心仪我,并不是钟情于我,大人的心里,只有大人的妻子一人,最在乎的也只是大人的妻子一人,我不过是误闯进了大人的生活里或许与大人的妻子有些相似之处的人而已,我不是大人的妻子,也不想做大人妻子的替代品,这样于大人于我来说,都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就像我想救阿离,就算能如阿离的亲娘一般疼爱他,可我终究不是阿离的亲娘,我救不了他,我什么都帮不了他,我只能看着他难受痛苦而已。”
“相反,我的存在就像是大人的负累,大人本只需要护着阿离一人便好,如今却要多护着我这一人,偏我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大人,却一而再地让自己满身是伤,非但未帮着大人什么,反是给大人添了乱,我这算是什么呢?”
朱砂愈往下说,语气愈低愈沉,紧搂着君倾的双臂也颤抖得愈来愈厉害,然她却不给君倾插话的机会,她的话一停又立刻往下接着,却是愈说愈苦涩,“大人,我……我心里有话,虽然难以启齿,但我觉着还是与大人说明了才是好,我既认自己钟情于大人,自当坦诚相待,不当有所欺瞒。”
“大人,我……”朱砂将君倾的肩膀抓得紧紧的,似已如此的方式给自己接着往下说的勇气似的,“大人心里有大人的妻子,而我的心里……也有一个人,一个名叫阿兔的男子。”
君倾身子蓦地一抖。
这是朱砂第一次与他说起“阿兔”这个人。
他听她唤过这个名字,他听小白说过与他说过关于“阿兔”的事,独独没有听她亲口说过问过这个名字这个人。
“我不知道他是何人,我也想不起他是何人,我只知道,他在我的梦里,是一个长相与丞相大人生得一模一样的人,在我的梦里,他总是出现在花开得繁盛的海棠树下。”
“梦醒时我曾想过,阿兔是否就是丞相大人,可想想,也不过我痴人说梦罢了,丞相大人怎会是阿兔,丞相大人若是,就算我忘了丞相大人,大人又怎会不认我,而我……又怎会把大人忘了……”
君倾的双手平放在身侧,他并未拥住朱砂,此刻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紧得手背皮肉下的血脉清晰可见,也紧得他的双手颤抖不已。
他似乎在极力忍着什么似的。
他没有打断朱砂的话,他只是听着,就算到了明日她清醒了记住的不会多,但他还是能沉默便沉默为好。
“大人,我想,我的心里是装着阿兔的,就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还未愚钝到傻子的地步,我猜想得到阿兔于曾经的我而言,定是重要的人,一个……比我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人,若非如此……”说到这儿,朱砂抬起手,抚向自己的右耳耳背,哀伤道,“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出现在我的耳背上。”
——!?
君倾满是痛苦的眼眸蓦地睁大。
阿兔……出现在她的耳背上!?
这便是说……这便是说——
朱砂的语气里满是哀伤,“我的右耳耳背上刻着一个字,一个未刻完的‘兔’字,阿离告诉我的,我不知这字是出自何人之手,或许……是出自我自己的手,而不管它是出自谁人之手,都证明阿兔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可——”
“可我为何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人,而他……为何不找我,为何不来找我……明明梦里的阿兔那么那么温柔……”
“我本想忘了阿兔,想心里只装着一个丞相大人,可是我,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他就像刻在了我的心底,伴着我对大人的情意一齐出现,出现在我的梦里,与丞相大人的模样重合,这是不是在告诉我,除了他,我不可以对任何人动情,不可以对丞相大人动情?”
“丞相大人,我受不了,受不了!”朱砂忽然间像是失控了似的,在君倾颈窝里沉声喊了起来,下一瞬却又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姑娘,声音小得可怜,“丞相大人你的心会同时装得下两个人吗?一定不会,所以大人的心里只有大人的妻子,而不是我,就算大人的妻子再也不会回到大人的身边来,但大人的心,永远都会为她保留着,谁人都进不了,大人对我,怕也是自欺欺人吧。”
“而大人的妻子……怕也如我会想着阿兔来找我一般,在等着大人去找她吧,她之所以离开大人和阿离,我想,她是比任何人都要在乎你们,才会选择做这般伤人伤己的决定,既然大人与大人妻子两情相悦,我不过一介外人,怎能介入你们之间,更何况……大人你还未找到她,又怎知她没有在一直等着你去找她?”
“她会一直等着大人的,她会一直一直等着大人的……”说到这儿,朱砂忽然觉得自己的鼻尖和眼眶酸涩得紧,甚至觉得眼眶热烫不已,似有什么非要从眼眶里涌出来似的,根本不由自已。
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何要与君倾说这些,这些话,就像深埋在她心底一样,根本不由想,便说了出来,仿佛这根本就是她自己的心声。
君倾闭起了眼,他不想让朱砂看见他眼中的痛苦。
他不是没有找她。
他一直在找她,一直。
只是,他找不到她,他拜托的所有鸟兽,都找不到她。
他也从未想过,她会……忘了他。
忘了他,忘了阿离,忘了所有。
他也不是不想认她,只是他不敢认她,他已是一个命不久矣的人,认了她,只会给她带来伤痛而已,可如今——
他什么都未告诉她,她还是因他而伤而痛。
是否是他永远都不要找到她不要靠近她才是好?
是否是她永远不要认识一个名为君倾的人才是好?
君倾痛苦得就算紧闭起眼也无法抑制他心中的苦痛与悲伤,如今的他,除了伤悲,什么都给不了她,唯一能让她觉得满足安心些的,就只有他也将她拥在怀里吧。
就算没中情蛊,君倾都觉自己心痛难当,更何况是她?
终是捱不下心中的疼与不忍,君倾抬起手,将压在他身上的朱砂轻轻抱住,同时将左手慢慢移向她的右耳耳背。
耳背上的“阿兔”……
阿兔是她为他取的名字,除了他与她自己,四年之前这世上再无第三人知晓这个名字,而“阿兔”却出现在她的耳背上,只能证明——
这是她自己刻的。
他教过她写字,她学写的第一个字,便是……一个“兔”字,因为她说,她想知道阿兔的兔字怎么写。
这也是她写过的唯一一个字。
她之所以会在自己的耳背上刻下他的名字,可是因为她不想忘记他?
不想忘记他,却又离开他……
这究竟是为何,为何!
就在这时,君倾觉到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流到他的脖子上,滑进他的颈窝。
君倾怔住,下一瞬,他那本是就要抚到朱砂右耳的手摸索到她的脸颊,顺着她的脸颊往上,抚到了她的眼眶眼角。
他抚到的是满指尖的滚烫泪水,可却又不似泪水。
因为泪水并不黏稠,而他指尖抚到的,却是满指尖的黏稠泪水。
君倾随即将指尖移到指尖鼻底,轻轻一嗅。
这一瞬间,他的心猛地一缩,仿佛窒息。
这是,这是——
朱砂这时将眼睛朝君倾的肩膀上使劲地来回搓,同时像个孩子似的撒起娇来道:“丞相大人,我的眼睛好疼,好疼啊……”
“别搓!”君倾着急地用手捧住朱砂的脸,让她没有办法再将眼睛对着他的肩膀搓动,一脸的急切与心疼,“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便不疼了。”
朱砂只觉自己的视线很模糊,就算屋子里有火光,她也瞧不清眼前的君倾,就好像她的眼前蒙着一层厚厚的雾一样,而且还是……血雾。
看不清君倾,朱砂便想抬手将这模糊了自己视线的泪水擦拭掉,然她堪堪抬起手便被君倾按下,同时一个翻身,将朱砂放平躺在床榻上,着急心疼却又只能温柔地哄道:“别动,听话,不是眼睛疼么,让我替你看看。”
朱砂虽瞧不清就近在她眼前的君倾,可听着君倾温柔的声音,她就像阿离小家伙一般听话,用力点了点头便老老实实地躺着不动,甚至也如小家伙一般听话道:“那,那我不动,丞相大人帮我看看眼睛,真的很疼,还像有血色的雾气蒙着了我的眼一样。”
朱砂的话让君倾扶在她脸颊上的手又是蓦地一颤,他想将手移到朱砂的眼眶周围轻抚一遭她的眼眶,可他的拇指指腹已经移到了朱砂的眼角,却迟迟不敢碰上去,只怕弄疼了她。
“大人,眼睛真的好疼……”朱砂见君倾迟迟没有动静,她看不清他,她也不能抬手来搓,只能唤着君倾。
下一瞬,她便觉到有两瓣冰凉贴到了她的右眼上眼睑上来,惊得她立刻闭起了眼。
这是,是丞相大人的……吻?
不仅如此,朱砂还觉到君倾伸出舌尖轻柔缓慢地舔舐她的眼眶。
她的心怦怦直跳,身子紧绷,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褥子。
而君倾,尝到的,不仅是咸味,还有腥甜味。
血的腥甜味。
他在朱砂的眼眶上尝到了血的腥甜味。
因为朱砂方才不由自已地流了泪。
然她眼眶里流出的却不是普通泪水,而是……血泪。
一个人,究竟流过多少的眼泪,才会泪化成血?
泪水枯涸,若还是止不住眼泪,那能流的,便只有血泪。
这证明,她哭过,并且哭得泪流成河,哭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水般的眼泪。
可他……却从未见过她的眼泪。
他并未见她哭过。
他只见过她的笑,见过她的惆怅,却独独没有见过她的眼泪。
她是在从他身边消失不见之后哭的,哭得肝肠寸断,才会有血泪。
而他,却不在她身边。
朱砂紧张到了极致,君倾的心也疼到了极致。
他舌尖尝到的血是腥甜的,可他却觉苦涩无比。
就在朱砂紧张得将下唇紧咬得都快要咬出血来时,她蓦地睁开眼,双手抓住君倾双肩的同时抬起右腿勾住君倾的腰,而后突然一个翻身,动作迅速地将君倾压到了身下!
“大人,我的眼睛不疼了。”朱砂双颊及耳朵绯红绯红,只见她羞赧一笑,俯下身,在君倾薄薄凉凉的唇上用力啄了一口,赧笑道,“我方才是说过不会偷偷亲大人的嘴的,但我现在是光明正大的亲,不算偷偷,所以——我不算是说话不算话!丞相大人,你说是吗?”
“……”君倾先是怔怔,而后心疼又无奈道,“莫胡闹了,下来躺好,身上有伤,别总是这般大动作的翻来覆去,扯裂身上的伤便不好了。”
“我不!”朱砂想也不想便拒绝道,说完就耍赖似地俯身又在君倾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得欢喜道,“丞相大人是不是只有在我喝醉了酒的时候才会对我这般这般的温柔?是不是只有这样,丞相大人才会抱抱我?”
朱砂的语气是欢喜的,她的脸上有笑,可她的眼睛里却没有欢喜,只有哀伤。
君倾看不见,可他感受得到。
还不待君倾说什么,只听朱砂又道:“那我日后是不是应当多喝点酒才是?”
“不过今夜之后,我不会再喝酒了。”朱砂笑了笑,“因为我想好了,我终还是要离开相府离开大人,大人要找大人的妻子,就算她不会回来,而我,要去找阿兔,就算他从未找过我,但也正因如此,才需要你我去找,你说是吗,大人?”
“小白说过了,他会帮我,帮我找回我从前的记忆,其实,大人你是个好人,小白也是个好人,只不过世人不懂你们罢了。”
“我若找到了阿兔,我会告知丞相大人,而若大人找到了大人的妻子,可否也告诉我一声,这般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不是?”
“至于阿离……终是我没能做到守信,还望大人能替我与阿离说明,若有机会,我会再回来看看他,也看看大人。”
“大人,我虽是喝了酒,但我说的并非胡话,大人你信我吗?”
“我怎会不信你。”君倾声音黯哑。
“那……”朱砂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在我离开之前,可否再与大人行一次鱼水之欢?大人可介意我这早就不是处子的身子?”
她的身子……在仲秋那夜与大人欢好之时并未落红,这便是说,她已不再是处子。
可她的处子之身给了谁人,她不知。
她只知,她介意此事,丞相大人……怕也是介意的吧。
君倾没有回答朱砂的问题,而是长叹一声,抬手抚上了朱砂的脸颊,摩挲着叹道:“傻姑娘……”
然君倾叹息的一声“傻姑娘”让朱砂眼睛亮了亮,只见她在君倾身上坐起身,随即便伸手去扯君倾的腰带,边扯边面红耳赤地急切道:“大人,我,我要吃了你!”
君倾本是要擒住朱砂的手,可在听到她说出这一句话时,他收回了手,难得地浅浅笑了,道:“好。”
都随她吧,也只有今夜而已了。
朱砂只顾低头去解君倾的腰带,根本未看见他眸中的笑意,然她虽然说得起誓荡然,可她的脸却红得好似落日西沉时西方天际的火烧云。
她很紧张,心在狂跳,使得她解君倾腰带的动作十分的不利索,解了老半天都未能解开,然君倾就像个没事人一样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任坐在他身上的朱砂随意摆弄他。
只见朱砂的双眼愈来愈红,被这迟迟解不开的腰带给恼红的,最后她索性不解了,而是双手抓上腰带,用力朝左右两侧拉扯,随后只听“刺啦”一声,她竟是将君倾的腰带给撕裂了断了!
“……”君倾觉得,女子的力气还是不要这般大才是好,“手上的伤不疼?”
“不疼。”朱砂得意地将君倾那已经被她扯断的腰带轻而易举地扯开了,“丞相大人是良药,有大人在,不疼。”
“……”
朱砂扯完了君倾的腰带便去扯他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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