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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轻拍,沙鸥飞鸣,阳光暖洋洋的照在甲板上,湿漉漉的风吹拂在脸上,恰到好处的清凉。
青衣男子依着栏杆,望着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面,白色的阳光在他指缝间幻化为七色弧光,旭暖、祥和,如此美妙的天气,在添上一位如此俊秀的男儿,犹如一幅谪仙恣意畅游东海的仙境图。
甲板上,人头攒动,到处是熙熙攘攘的喧闹声,然而这周围一切和这个男子格格不入,他明明站在那里,却让人滋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公子,海风性寒,吹之怡人心脾,但吹久了对身体终究不好,何况公子似乎是第一次出海,还是会船仓内休息吧,不然很容易晕眩的。”
一个脸色有半道伤疤的老翁叮咛道,老翁的笑容质朴平淡,伤疤无法让人感到半丝的狰狞,很显然老翁是个常年出海的老手,那道伤疤应该是遇上海中盗匪方才留下的。
“多谢老丈提醒,不过舱内太过憋闷,我还是想在此再透透气。”
男子举止谦和,并没有因为老翁一身打着补丁的麻衣而有一点倨傲之色。
“像你这般的年轻人现在着实少见了,不知公子此去撒旦迷城,是去经商还是寻人?”
觉得男子投缘,老翁不禁多问了几句。
“寻一物,救人。”
男子淡淡的说着,仿佛在诉说一段禅机,让老翁顿感多年积蓄在他身体里的浊气、荤气、瘴气被排了出来,整个人刹那间年轻了十岁,当他回过神来,男子已以背相对,老翁知道自己遇到神人了,赐给他天大的机缘,遥遥躬身一拜,然后神色恭敬的静静退开了。
“不出门不知天下事,大海的浩淼无际,真非人力可以抗衡呀。”
没错,男子就是凤羽,而这艘大船的目的地就是魔道圣地撒旦迷城。
在与水无痕磋商许久之后,凤羽做出了决定,寻找赤精天玉解救飘渺。
悟出自己的道之后,凤羽不再害怕,不再迷茫,不再缩手缩脚,这番天地是他的天地。
要成就自己的大道,就意味着他将不再臣服于任何人,甚至是创世神创造的整个五界,是非对错在也难撼动他的道心,他所求的、所执着的,哪怕全天下人都反对都阻拦,他也不会退却半步。
飘渺之于他是战败之奴不错,可也是因为他,飘渺才会陷入死局之中,最后飘渺祭出神凰不灭令,其目的凤羽固然无法确定,但解救了他并让他摸索到悟道的契机这个事实是不可掩盖的,不救飘渺,凤羽之心难安,凤羽之道难全。
撒旦迷城纵然是龙潭虎穴,凤羽也要闯上一闯,所幸的是,正如水无痕所预料的,智敏安然的度过了天罚森林降下的劫数。
据水无痕说,三道青雷固然恐怖,但却也是普天之下最好的补品,智敏如今陷入了沉睡,要彻底消化掉这股天地之力,粗略估计需要半年之久,凤羽是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智敏非要跟他一起去,如今这个重担也放下了,凤羽可谓是一身轻松。
经过水无痕的特批,凤羽在智敏渡劫成功的当天就通过空间祭坛,传送到梦罗大陆最接近撒旦迷城的港口“仙都”。
倒不是凤羽不曾想过直接传送到撒旦迷城去,但忘尘宗兴起于数千年前,那时候仙魔两道早已势成水火,所以传送祭坛当初设计的时候,开山祖师为了防止撒旦迷城的魔道毁坏传送阵的坐标,导致门人沦陷在无尽黑暗的碎裂空间中,便决定放弃超远距离的传送。
无奈之下,凤羽也只能选择平常人的方法,坐船出海。临行前,水无痕交给凤羽一个葫芦,其中装有四十九滴晨曦之露,每日服食一滴,可保飘渺无虞,不过一旦晨曦之露用尽,大罗金仙下凡、华佗扁鹊复生,也是无力回天,所以凤羽非但要找到赤精天玉,而且要快,非常的快。
撒旦迷城对梦罗大陆的来人审查十分严格,毕竟奸细在三大大陆都不缺,为了给凤羽行方便,水无痕特地准备了一批撒旦迷城奇缺的物资,让忘尘宗旗下的商队运过去廉价贩卖,以此给凤羽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三大大陆相互敌视不错,有一类人却可以纵横海洋,来往于三大大陆之间,那就是商人,他们不贪恋权势、不在意修行,来来往往只为一个利字,又油水可赚的地方就有商人的脚步,三大大陆的主宰者非但不限制他们,反而十分的鼓励百姓经商。
创世神是伟大的,三大大陆上珍贵的物资各不相同。修炼一途,不分仙佛魔都需要千奇百怪的材料来炼丹、铸器,那些掌教、长老,还有宗门的杰出弟子,如果将时间浪费在寻觅材料上,只怕大道未成,就化为白骨飞灰了。商人很完美的替他们弥补了这一环,可以说商人在三大大陆地位尊贵,远在工农之上,赫赫有名的大商贾是一些职位低微的地方官都敢得罪的强悍存在。
大船在苍茫大海上行走了十天,凤羽所剩的时间只有可怜的三十九天了,他能够感受到空戒中飘渺的气息一日日的衰弱,黄豆大小的曼陀罗花生长到拇指一般,离迎风怒放不远了,而曼陀罗盛开的那一日就是飘渺的丧期。
时间流转,暮色降临,凤羽孤伶伶的站在甲板上,笑容复杂,期盼、忧虑。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终于收尽,天与海失去了蔚蓝,融为一炉黑暗,船灯摇曳,交织出重重阴影,仿若在诉说着,凤羽飘忽不定、迷影叠叠的一生。
凤羽抬头遥望星空,唯有稀疏的几点星光,海风寂静的吹佛着,凤羽盘膝而坐,取出一只古琴,朽木而雕,没有华丽宝石制成的琴徽,却有一种悠久浩然的气质。
“饮散离亭西去,浮生常恨飘蓬。回头烟柳渐重重。淡云孤雁远,寒日暮天红。今夜画船何处?潮平淮月朦胧。酒醒人静奈愁浓。残灯孤枕梦,轻浪五更风。”
夜空皓澜,凤羽抚琴吟诗,他以元气封锁了船舱,能听到他琴音诗赋的,只有这天、这海,还有他自己。
“残灯孤枕梦,轻浪五更风,诗是好诗,也应景,却不适合你。”
红衣胜火,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手里提着壶酒,却没有丝毫想饮的迹象,一个五官清秀、脸上挂着懒洋洋笑容的男子坐在桅杆顶端,目光没有焦距的落在天上,仿佛是在欣赏孤寂的星空,又仿佛只是等候着清爽的海风吹干他头发。
凤羽琴音一转,仍旧是辗转绵绵,但忧愁散去,略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红衣男子的突然出现,他确实有些意外,以他如今的修为、对天地变化的感悟,能够在不引起他注意的前提下,飞到离地数十丈的桅杆上,红衣男子的修为定然不弱,亦或是和水无痕也在伯仲之间。
意外归意外,却吓不到他,对方是敌是友还是未知之数,何况他有把握在水无痕手中逃生,四周又是无尽的大海,他精通五行遁术,拼速度也许稍逊逆天境巅峰的强者,可论及耐力他有决定的信心耗死对方。
“你说不适合,难道你是我的知音?”凤羽缓缓的说到。
“知音不敢,只是如斯的美景,我手中又有陈酿美酒,美景、美酒、美人,三美已具其二,兄台也是一妙人儿,屠云不知是否有幸请兄台对饮一杯。”
屠云笑容更胜,凤羽从来不知道,男人的笑也可以如此的倾国倾城,令牡丹盎然失色,今日无月,恐怕是羞愧的躲入了云彩中。
“君之所赐,何敢言辞。”
“爽快。”
屠云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对青竹杯,哗啦哗啦,酒香四溢,屠云果然没有浮夸,确是人间难道一醉的美酒,犹在千日醉兰之上,倘若是被白老、酒仙子这种嗜酒之人看到,恐怕会为之疯狂。
“紫鸦啼月。”
不用说紫鸦啼月便是此酒的大名,隔空送盏,酒水一滴不漏,凤羽轻轻的接下酒杯,无声无息的化去酒杯上的一层暗力,一饮而下。
“紫鸦凌天,啼笑皓月,好酒,好酒。”
凤羽不嗜酒,却不代表他不懂酒,吴天除了教会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教会他饮酒品酒,用吴天的话,男儿不饮酒,不曾世间走,酒道曾经在这片大陆上盛行一时,解忧消愁,肝肠寸断,黄粱一梦,无数的文人骚客为酒留下了不朽的诗篇。
“好酒,也要有人识得,兄台一语道破此酒蕴含的寓意,没有埋没紫鸦啼月。”
凤羽不语,将琴收回空戒,起身,走回船舱,一步一步宛若踏足在史诗与传说之间,大道在他背后升腾。
“好古怪的家伙,落凤羽,不简单,不简单,难怪梧桐如此的记挂你,要不是飘渺姑姑在他手中,真想交上他这么一个有趣的人,把酒言欢、指点江山,也许不久的将来,能与我争锋也只有他了。”
屠云躺在桅杆上,将一壶紫鸦啼月灌入腹中,大醉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