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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判悄无声息的走,如同他悄无声息的来,只留下冷汗直流的缄默。
“臭嘴,你这张臭嘴,叫你乱说话,我打,我打。”
过了半晌的时间,缄默才从惊诧与恍惚的双重境界中恢复过来,想要抽自己的耳光,却又狠不下那份心,只得象征性的拍了自己的嘴巴两下,但觉得不够劲,最后忿忿的谩骂起自己。
望了望凤羽,缄默瘫坐在地上,他的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要苦上一万倍,崔判交给他的任务是他担任拔舌地狱一来最为棘手的。
他刚刚不经意间看到凤羽的脚底,有一团阴影,这在人间界极为正常的现象,在黄泉地狱却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黄泉地狱尽管有类似于太阳的冥月用来照明,但无论是鬼魂还是小鬼都是阴物,是不可能拥有影子的。
黄泉地狱中,除了被佛界、仙界册封地藏王菩萨和十殿阎罗王之外,连地位崇高的判官以没有资格和能力拥有影子,当然凡事皆有例外,还有一种存在也同样能拥有影子,那就是活人,身具阳气的活人,冥月的光辉无法洞穿阳气,形成阴影也就不成问题了。
可要进入黄泉地狱,首先要打开两界之门,没有勾魂小鬼的凭据是做不到的,奈何桥、忘尘河也对阳气有着天生的克制作用,缄默小鬼实在想不出凤羽如何以活人之躯安然到此的方法。
不过现在不是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崔判所说‘上面的意思’,不用脑袋也能想出个究竟,此事跟尊贵的十殿阎罗王有关,若是办不好,别说丢了官职,恐怕会被打入轮回,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缄默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他才不会管这档子事,有多远逃多远,省的招惹如此大的麻烦,刑罚不能减轻,又不能把人逼疯,这哪里是要求,杀死他,估计也难以办到。
十八层地狱中的有些层的刑罚连他看了,也忍不住发憷、渗得慌,石磨地狱、刀锯地狱简直比屠宰场还要恐怖,肢体四分五裂,血肉残渣处处可见,炼狱中的炼狱,哪里的鬼魂生前全部犯下十恶不赦的重罪,人数比拔舌地狱少的多。
任务虽然艰巨,但已经由不得缄默选择了,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上头随便一句话,下面人就要忙得转起来。
收拾好心情,缄默走向凤羽,出乎他意料的是,饱受拔舌之苦的凤羽,在出现了一开始的剧烈反应之后,居然这么快就适应了,脸皮条件反应的跳动,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痛苦,平静、出奇的平静。
“怎么,这么快就不疼了么?”
缄默敲了下响指,巨钳暂时停止了拔舌的动作。
“疼,但惧怕也是无用,无所谓了反倒没那么疼了。”
没了牙齿,嘴唇破的不成样子,嘴里像包了各大粽子。使得凤羽的音调变得很古怪,和七旬老妪相似。
“好样的,这么快就看开了,拔舌地狱是为了人不要口无遮拦,切记祸从口出,落凤羽,你仅仅半天就通过了拔舌地狱的考验,破了拔舌地狱的记录,我现在正式宣布,十八层地狱第一层的惩罚,完美结束了,通过。”
缄默将铁钳插回背后的皮囊里,石柱、铁锁消失了,恢复自己的凤羽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牙齿、嘴唇完好无缺,一切恍若一场梦。
“这样就结束了么?”
“如果,你觉得不过瘾,我可以让你多享受一会儿。”
“不,不必了。”拔舌止痛凤羽能够忍受,但他脑袋还没有进水,能不吃的苦不吃最好。
“是不是有种历经千白劫、黄粱酒犹温的感慨,若你真有这个念头,我劝你还是收起来,否则你就是小看了十八层地狱,拔舌地狱作为第一层,从难度上来说,是最简单的,堪破他不是你骄傲的资本,不要认为你经历的一切只是幻境一场,这些可都是真的。”
“他们被拔了成千上万次,难道他们还没有明悟么?”
拔舌地狱中树立着的无穷石柱上的人似乎从来没有减少过,有些鬼魂脚下的舌头堆得像座小山,还不连那些被野狗叼去的。
“原本我是没必要跟你说这个的,但是作为你打破记录的奖励,我就发善心告诉你。十八层地狱存在的道理不是仅仅为了惩罚世人,而是要教会凡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自己种下的恶果必须自己吞下去,活着的时候,也许你能侥幸逃过,但到了这黄泉地狱,都会尘归尘土归土,人在做天在看,十八层地狱就是这个‘天’。
你问我他们为什么没有解脱,因为他们仍旧执迷不悟,你看这个人,嫉妒邻居有财有势,编织谎言欺骗当地城主,使他的邻居入罪流放,然后霸占了邻居的财富与家眷。”
缄默带着凤羽行走在拔舌地狱里,随手指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老者长着一双八字眉,眼角被吊起,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
也许凤羽的目光刺痛了他,老者狠狠的瞪了凤羽一眼,恰巧嘴里铁钳拔出了他的舌头,哼哼了两下,但投向凤羽的眼神还是那么的恶毒。
“看到了吧,这种人不惩罚他,天道还有存在的道理么,让他转世投胎,只会给人间带去更多的罪恶。你看这小身板竟然活了八十三岁,而且还财倾天下,光姨太太就娶了十八房,最年轻的一房姨太比他的孙女还有小上十岁。
他的罪过可谓是罄竹难书,他不仅要经受拔舌之刑,油锅地狱、火山地狱、刀锯地狱都在等着他呢,这个不思悔改的东西,到现在连自己错在何处还不自知,投胎转世离他可是件极为遥远的事情。”
缄默边走边向凤羽讲述石柱上受刑者所犯的罪过,凤羽只是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点头、摇头,却是一言不发。
缄默看到凤羽的样子,心中窃喜,人如其名,缄默不个话多的小鬼,他之所以将这些人的种种罪恶和十八层地狱的初心告知凤羽,就是在不经意间帮凤羽领悟人生的真谛。
凤羽如此迅速完美的通过了拔舌地狱的考验,让缄默重新燃起了成功的火焰,他不能减轻刑罚,但在十八层地狱最重要的就是自己那颗坚定不拔的心,拥有了一往无前的精神,离成功就只剩一步之遥,对人生的感悟越深,堪破业障的可能性越大。
缄默这不光是帮凤羽,同样也在帮自己,一旦崔判交托的任务,真的顺利完成,他将得到难以想象的好处,试想地府王者会对他一个小鬼小气么,晋升判官也未必不可能,想到这儿,他原本沉重的脚步变得轻盈多了。
很快树立的石柱越来越稀少,缄默和凤羽到达了拔舌地狱的尽头,一个拔舌恶鬼的雕像高耸入云,恶鬼手中握着的铁钳真正配得上‘巨钳’二字,恶鬼的嘴巴大张,黑色漩涡出现在他的口腔之内,从黑色漩涡里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凄惨的嚎叫。
“这里就是第二层地狱,剪刀地狱的入口,剪刀地狱和拔舌地狱大同小异,以你的心智通过应该不成问题。”
“你也跟我进去么,你不是拔舌地狱的狱长么?”凤羽见缄默拉着他往漩涡里走,好奇的问道。
“这个,这个,我闲的无聊,去串门不行呀,看什么看,给我进去。”
缄默说的心虚,凤羽也不追问,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多说无益,他越来越觉得这里就是真的十八层地狱,而不是所谓的奇门遁甲阵的惊门,凤羽一路走来,思考了许久,认为怨灵王应该不是故意欺骗自己的,否则就算他逃的出九幽令,也逃不出轮回大阵。
最大的可能性是怨灵王自己也不清楚其中的奥妙,毕竟轮回之气的侵蚀对怨灵王的损伤极大,他最多在外围观看一二,根本不可能深入轮回大阵,将传送阵看做奇门遁甲阵也不奇怪。
“缄默你个家伙怎么来了,还带了个鬼魂。”
对面走来手持剪刀的小鬼,凤羽一看就知道应该和缄默一样是掌管剪刀地狱的狱长。
“忠贞,别跟我废话,这小子被崔判判决经历十八层地狱刑罚,现在已经通过了我的拔舌地狱,你看着办吧。”
“十八层地狱之刑,还是崔判的判卷,真是邪乎,你不是骗我吧。”
“骗你个大头鬼,给老子快点处理。”
“缄默,你发什么飙,我们可是平级,小心我去告你蔑视同僚。”
“你去阎罗王殿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哼,告我,你去告呀,看崔判是站在我这边还是你那边,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崔判正在火头上,一个撞在枪口上的鬼卒被发配到轮回之地的黑沼泽了,你要是向尝尝轮回风罡的滋味,我不拦你。”
缄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他才不怕忠贞去告他,他现在是在完成崔判的秘密任务,谁阻拦他,就是跟崔判过不去,跟崔判过不去,就算是告到阎罗王面前,倒霉的也只能是忠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