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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敬元登上帝位后不久就开始出现健康衰退的情况,曾经挺拔健硕的身躯越来越枯瘦虚弱,早朝也不能坚持不断,许多国事不得不放到御书房甚至是寝殿处理,这日情况便属于后者。
“地宫都已搜查完毕,并没有发现玉玺踪影,还有一堆杂物正在筛查挑选,看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
从青莲宫回来的温墨情看上去有些疲惫,本就不算饱满的脸颊比上次见时又瘦削一圈,然而那双眼眸光泽依旧,仍是那般深邃,看不穿,猜不透。
温敬元从温墨情脸上收回视线,扬扬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半仰靠坐在长榻上,声音微微拖长:“有线索就去找,需要什么开口就是。对了,青莲宫修缮得如何了?现在能不能住人?”
“受损比较严重的只有主殿,目前正在重新搭建,其他几处偏殿别院并未受到影响,可如常使用。”温墨情顿了顿,表情并未显露出对温敬元所提问题的惊讶,似是早就料到一般,继而反问,“青岳等国使臣何时到帝都?想要暂住青莲宫的是哪一国?”
温敬元眸光一紧,颜色发深的唇瓣挑起一边:“朕还没对外公布,你就已经知道有使臣要来的消息了,连有人提出想住在青莲宫都猜得到,不愧是君子楼中的佼佼者。”
“江湖中消息传播比朝廷更快,何况朝中大臣的嘴从不是滴水不漏的,随便打听便可知一二。”
温墨情知道多疑的帝王骨子里并不信赖他,温敬元也知道温墨情对他的信任不屑一顾,二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打算说些撕破脸皮的话。静了小片刻,温敬元端起汤盅喝了口参汤,语气仿若漫不经心:“青莲宫的事就这样吧,修缮不好谁也住不进去,没必要理会。对了,世子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三。”
“不小了,放在寻常人家早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终身大事还得及早考虑才行。”
温墨情深深看了温敬元一眼没有回应。他猜不准温敬元问这话的意图,但心里已有隐约预感,好像总是出其不意做出惊人决定的帝王又有什么花样,而事情与他绝对脱不开关系。
果不其然,温敬元忽而露出故作的亲和笑容,眼中一抹精光闪过:“定远王是朕的手足兄弟,你又是子侄一辈中朕最欣赏的,少不得要为你多做些考虑,寻上一门好亲事。”
温墨情面色不改,语气平淡如故:“兄长尚未成家,墨情暂时还没有娶妻打算,只能辜负皇上好意了。”
“世子何必急于拒绝?你兄长温墨鸿的事朕也了解二三,正打算从御医馆中挑几名医术精湛的御医登门诊治;还有,年前安国侯曾向朕提起他府上尚有一**待字闺中,只要定远王和你兄长不嫌弃,他愿与定远王府结下这门亲事,随时可将其女送到定远王府。这些问题朕都有考虑过,怎么样,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吗?”
温敬元正为自己的周全思虑得意,是而没能看见温墨情眼中转瞬而逝的厌恶。
说难听一些,温墨鸿已是半残之躯,不能说不能动,除了死心塌地的碧箫外,哪家女子愿意嫁进定远王府?再者温墨鸿的伤病已有多年,早不提晚不提,偏要在这时又是找御医诊治又是联系亲事的,温敬元这么做的目的路人皆知,无非是不给温墨情找借口的机会,非要为他安排一门绝对不会好的亲事。
“劳皇上费心了,不过我和兄长都已经有心上人,只因时机未到不曾谈婚论嫁,如今情况,完全没有另配亲事的必要。”本就是互不相信的人,温墨情说起话来直白且不留情面,便是当朝皇帝安排婚事也万分坚定绝不服从。
“还是那句话,世子不必忙着拒绝,不如找个机会与定远王好好商量商量,深思熟虑后再给朕一个答复。”温敬元不软不硬挡回温墨情的决意,不待温墨情再开口,扬手指了指矮案上一卷奏折,“还有件事世子应该了解下。这是前几天御医馆唐馆使呈上来的折子,你和二皇子保荐那位言医官刚到御医馆就闹出乱子,接连开错药方不说还大闹司药库,现在司药库与御医馆两方都要求严惩。朕顾及你和二皇子面子,这件事就交给了会计司和御医馆方馆判查证,想要什么结果,你和二皇子私下去处理吧。”
小小医官才九品官职,言离忧又是个无品级的挂名医馆,就算有什么问题也不至于闹到皇帝面前。温墨情不清楚事情详细过程,但他很肯定,以言离忧对医术的热爱,她绝不可能做出连连开错药方这种事,九成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事情涉及言离忧,温墨情自然没闲心再与温敬元争执婚事安排,离开寝殿立刻赶去御医馆,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又从御医馆折返,回到内宫直奔铅华宫偏殿。
温墨情身份特殊,出入内宫次数不少,与锦贵人也算认识,拜托锦贵人以替言离忧擦身为由将守在床榻边的温墨疏劝走后,温墨情方才独自进入西偏殿,轻手轻脚走到言离忧榻边。
才从御医馆那边听说言离忧生病,可温墨情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病到这般地步,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赤红的人,一时间竟有些愣怔。
“离忧?”轻轻唤了一声,言离忧并无回应。复杂神色出现在温墨情清俊脸上,手指忽而收紧,拳骨吱咯轻响,片刻后却又无力松开,轻轻拂过言离忧被汗水濡湿的发丝。
言离忧的肤色泛红,满头大汗,额头与手掌却如冰一样冷,诡异病状让温墨情很快意识到什么。
“锦贵人,宫里有可信的人能替我送个口信么?”走出偏殿找到坐在院中发呆的锦贵人,温墨情得到肯定答复后点了点头,对锦贵人低声说了几句,而后又返回言离忧房中。
锦贵人知道温墨情是替皇帝办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到正殿绢妃那里借来平日最可靠又机灵的侍女吩咐过,见外面日光正好便代替那侍女扶绢妃到外面散步。
散步是绢妃打发无聊的方式,而好奇八卦是后宫大部分女人的通病,绢妃亦不例外。经过西偏殿时绢妃假装不经意往里面探了一眼,见暖阁和卧房的们都关着,停下脚步似是不经意问道:“今日是有谁来访么?平常极少见言医官把门关得这么紧。”
锦贵人比绢妃年纪大,经历的人事也多,一眼便看出绢妃是故意发问,她也不挑明,只浅淡笑笑:“娘娘见过的,是定远王府承袭世子封号那位次子,因着与言医官有些交情,今天特地来宫里探病。”
“常往外宫走的人就是不一样,结识的人比我们不知多了多少,前几天还听说是什么二皇子、四皇子的来探病,今日就换成那定远王世子了,我看着铅华宫的门槛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踏平呢。”
绢妃语气有些发酸,锦贵人明白她是怨恨一生都要囚禁深宫的命运,因着感同身受,并不觉有多反感,只慢慢品出一抹悲戚,不由比平时多了些话:“看上去是很幸福,可言医官的苦恼外人也是难以体会的。我听闻二皇子对言医官有意,言医官谈及二皇子时也是满面憧憬,可惜这两人身份地位实在悬殊,想在一起许是没什么希望,除非言医官能耐得下委屈做个侧室,不过凭我感觉,言医官不是那样会忍气吞声的人。”
“既然与二皇子两情相悦,她又招惹些旁人来做什么?女子的闺房向来不许男人轻易踏足,她这般闺门大开,哪里有良家女子的模样?”
绢妃使性子,仍是不愿说言离忧好话,偏执态度惹得锦贵人也有几丝不悦,难得较真儿起来:“毕竟是医官,治病救人不能看环境条件,哪会像我们这样拘于小节?再说那定远王世子也不是什么外人,一来是为皇上办事的,宫里谁敢得罪?二来言医官与他也不一定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何必想得太复杂?”眼见绢妃被反驳脸色发白,锦贵人自知失礼,忙又缓和语气打岔:“不过说来也颇教人惋惜,如果言医官倾心相许的人是那位世子,想要当个正室厮守一辈子就没那么难了。”
“我看哪个都不容易,她那般标致模样又喜欢抛头露面,说不准哪天就被皇上看中纳入后宫,到时别说什么正室、厮守,便是想当个人活着都不容易了……”
说着说着,绢妃又红了眼圈,捏着绢帕轻轻拭泪,旁边锦贵人哭笑不得,对同居一宫这位多愁善感的绢妃无可奈何。
“娘娘快别伤感,言医官前几天才叮嘱过要常思喜事、莫想悲凉,真哭坏了身子不还是自己遭罪吗?”无奈归无奈,锦贵人还是得温言相劝,扶着娇似嫩柳的绢妃到石桌旁坐下。眼看绢妃落了几滴泪有所好转,锦贵人松口气,摇头轻叹:“娘娘总是想不开,其实像娘娘这般已经很幸运了,宫中那么多白头宫女,有几个心有所托的?好歹娘娘心里还念着一位不知身份姓甚名谁的人,有这么一个人啊,也就有了活下去的盼头。”
听锦贵人提起,绢妃眼中涌起几丝甜蜜恍惚,语气近痴:“是了,我活着也就是为再见他一眼,他那般温柔善良的人早该有妻室了吧?说句臊话,倘若我是个自由身子,就算要我做他的妾、做个无名无分的通房丫头又能如何?能和他在一起,什么我都不会在乎,哪怕一日夫妻后便要下阿鼻地狱也甘愿。”
这种言论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罪名,锦贵人急忙摆手不让绢妃再说下去,才想找什么话题岔开,忽而听得门口一声轻问,清朗柔和。
“锦贵人,现在方便进去看言姑娘吗?”
锦贵人回头,见来人是温墨疏,登时脸色一僵——温墨情不想与温墨疏碰面,所以才托她支走温墨疏,这会儿二人要是撞见了,尴尬的又岂止她一个?才想要编个理由阻止温墨疏进西偏殿,锦贵人忽然感觉手臂一沉,身后传来绢妃失声低呼。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