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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言清晰地看到了聂霆炀脸上一点点消失的微笑,她甚至还感受到了他周身正一点点凝聚的冰冷,可作为一个在死亡边缘徘徊过多次的人来说,这已经对她产生不了任何的威胁和恐惧,她不怕。
预期中的掐住脖子没有降临,他坐起身下床点了一支烟,将心中的怒火悉数发泄到了这支烟上,他咬牙切齿地一边吸着烟,一边胸脯起伏,像一只困兽,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动。
蓦地,他停下来,瞪着那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床上的人,“你刚才说什么,你想干什么?”
不怕倒是真的,可是却不得不紧张,她咽了下唾液,“我说,这件事你一定能做到,跟我离婚。”
聂霆炀猛然吸了一口烟,那双眼睛犹如两柄利剑,直插她的心脏,“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从结婚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离婚,你最好彻底的打消这个念头,这辈子你都只能是我聂霆炀的太太,聂太太!”
门口,卫子姗猛然捂住了嘴巴,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蒋文成也没有料到会听到和看到这样的一幕,有些慌乱无措地看着卫子姗,“子姗……”
房间里正在僵持的两个人因为门口突然响起的声音而被牵引了注意力,同时扭脸看向门口。
聂霆炀的脸上除了冷漠没有多余的表情,颜言却在看到门口的女人时,陡然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卫子姗吗?
她怎么还活着?
见鬼了?
她看向聂霆炀,可他的目光已经从门口转移,转身站在窗户边,闷闷地抽着烟,吐出的烟雾袅袅升起,最后在宽敞的房间里消散。
看来他们已经见过面了,怕是昨晚上他喝醉酒也是因为这个女人吧。
该死,这个女人惹他不开心了,他竟然拿她当出气筒,贱男!
第一次见卫子姗,颜言就给她赐了一顶叫做践人的帽子。
哭,哭什么呢?现在她才是正室好不好,弄得好像她跟小三破坏了他们的幸福似的,践人就是矫情!
她看着聂霆炀,温柔地说:“老公,我口渴了,我想喝水。”
聂霆炀扭头看她,转身去了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上,“有些烫,凉了再喝。”
还不错,不管是否情愿,至少还算配合,“我想要放糖的水。”她故意要求。
虽没有表现出不悦,但聂霆炀的语气已经有些生硬了,“这里没有糖。”
生气了?生气了才好呢,最好是觉得她跟卫子姗比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这样跟她离婚也就是提上日程的事情了,“可是人家就是想要放糖的水嘛!”
他果真是火了,“我说了这里没有糖!”
“……”颜言嘴一撇,眼泪豆很快就出来了。
“你给我闭嘴!哭哭哭,我还没死呢!”
“啊……”不凶还好,一凶她索性哭出声,扯着嗓子,生怕方圆十里内的人听不到似的,关键是她这哭起来,咧着一张大嘴,皱着眉头,那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反观人家卫子姗,虽然也是哭着的,可人家哭得可优雅多了,一只手捂着嘴,只见眼泪流,不听有声音,这才叫淑女的流泪。
聂霆炀烦躁无比,大步上前毫不思索的扬起了巴掌,却在即将要落在颜言脸上的时候陡然停住,瞪着一双骇人通红的眼睛,怒喝,“你给我闭嘴听到没有!”
颜言立马止住了哭声,双目中是高速旋转的泪花,一脸委屈地瞅着他,“你怎么对人家这么凶巴巴的,刚才你不是这样的……”
“收起你那副可怜兮兮的嘴脸,你这样令我感到恶心,无比的恶心!”他以为她会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没想到也是一样的心机如此之深,看来是他看错她了!
聂霆炀朝门口走去,在卫子姗和蒋文成的跟前停下,一脸的厌恶,“出去!”
“阿炀--”
“阿炀……”
蒋文成和卫子姗几乎同时叫他,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竟然撵他(她)出去?
“出去!”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卫子姗的泪流得更加的厉害了,一脸委屈地看着他,突然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转身跑出了病房。
“子姗!”蒋文成追出去,走了几步停下来,转身生气地看着聂霆炀,笃定,“这样对待子姗,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聂霆炀冷冷地看他一眼,用力碰上门。
门板碰撞的声音有多大,他的愤怒就有多强烈。
颜言不禁颤了一下,这男人有多凶残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此时她要做的不是继续激怒他,而是学聪明点,免得一会儿又要殃及无辜。
乖乖地闭上嘴巴,连同眼睛一起闭上,心里想这样最该安全了吧?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关了门后,聂霆炀转身来到床边,“不是要喝水吗?桌上的水,喝了。”
能不能不喝?
颜言睁开眼睛,心里虽然相当的不情愿,但还是伸出手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可她是平躺在床上的,如何喝?
颤颤巍巍地端着水杯,艰难地送到嘴边,却如何也喝不到,看得聂霆炀都替她着急,伸手夺过水杯,找了个勺子,舀了一勺送她嘴边,“张嘴。”
“我……你给我找个吸管,我自己能喝。”
“张嘴!”
颜言老老实实的张开嘴,一勺水倒进了她的嘴里,许是喝得太猛了,她竟然被呛住了,咳嗽起来。
然而,她这样的情况,咳嗽却是要命的,一咳嗽,胸腔腰间就像是被撕扯着一般,无比的疼痛。
“喝个水都能呛着,你可真有本事!”聂霆炀讥讽地瞅着她,放下水杯,俯身将她微微抱起来,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
断断续续咳嗽了好一会儿,颜言这才停止咳嗽,一张脸却涨得通红。
“还喝吗?”
“不想喝了……”
“我去给你找个吸管,老老实实地躺着别动!”
将她放下后,聂霆炀离开休息室,说是去找吸管,可是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已经是一周了,没有见到聂霆炀,不能说想,但心里有个地方终归是有些空空的,躺在这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她终于有了时间来思考自己的未来。
等过段时间跟聂霆炀离了婚,要是他真的会给她一笔钱的话,上学的业余时间,她就去花店找一份工作,当个学徒,等她毕业后她就开一家花店,名字她已经想好了,叫,花事未已。
她没有远大的志向和理想,也从未想过能嫁给一个有钱人抑或说嫁入豪门,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若是此生能够遇到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她就知足了。
转眼已是4月,很快就是清明节了,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在护士的精心照顾下,颜言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她问了她的主治医生,说再要半个月她就可以出院了。
半个月后也就是4月的中旬,距离放假还有差不多3个月,如果她到了学校努力补习的话期末考试应该也还能考个不错的成绩。
那天自从聂霆炀说出去给她找吸管离开后,就一去不复返,她曾问过照顾她的护士,这段时间他是否来医院上班,护士说他每天都在医院,在医院却从来都不来看她,一开始的时候她心里难受过,后来渐渐就想开了,除了一张结婚证,除了她是他法律上的丈夫以外,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凭什么要来看她?
4月4号这天是清明节,虽然医生建议她暂时不要出院,但她还是离开了医院,四年都没给妈妈扫过墓,今年她一定要去。
问护士借了一百块钱,她在医院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花把一百块钱换成零钱,然后坐公交车回到聂霆炀的别墅,找到自己的银行卡,在小区门口的银行取了一千块钱。
在超市买了纸钱和水果,抱着花束她打了一辆出租车朝唐家陵园赶去。
上午九点半她到达唐家陵园,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辆车子是唐震的。
今天是清明节,他是来给妈妈扫墓的。
看门的老刘看了看她,因为见过她一次,所以就没有拦着。
唐力看到颜言,对唐震说:“先生,颜言来了。”
唐震扭头看去,只见她怀里抱着一束洁白如玉的琼花,这是品品生前最爱的花。
颜言面无表情的一步步走来,步伐稳当坚定,可实际上她的心跳却十分的快,就快要跳出身体,她很紧张,不是因为四年未给妈妈扫墓,而是因为这个男人,这个是她父亲的男人。
不用怀疑,甚至连亲子鉴定都不需要,她可以肯定,他就是她的父亲,亲生父亲。
至于那个吴泽涛,也许是真实存在的一个人,也许只是舅舅虚构的一个人,因为她至今都没见过那个人,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唐震静静地看着她,看她把花束放在墓碑前,然后跪在地上,将水果摆好,是火龙果,也是品品生前最爱的水果。
“妈妈,言言终于有机会来看你,我想你,真的很想……”
“妈妈你看,我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火龙果,还有你最喜欢的琼花……”
“哦,对了妈妈,我结婚了,可惜他今天太忙没能带来让你看看,他对我很好,你就放心吧……”
“妈妈,你看看我这段时间有没有吃胖啊?你总说我个子矮又那么瘦是因为我不好好吃饭的缘故,现在我不挑食了,我什么都吃,每顿还能吃好多好多,比一个男人吃的都多,你说我以后还会不会长高一些啊?大家都嘲笑我个子矮,他们还说我是绿豆芽,我特别不喜欢这个绰号,所以我要吃胖胖的,再长高一些……”
“妈妈,以后我就能经常来看你了,过段时间我买辆自行车,这样一没课的时候我就能来看你了,到时候我给你唱歌好不好?我这段时间学了好几首歌呢……”
“……”
颜言一直笑着跟妈妈说着话,对于身边的两个男人,她早已经将他们视作了透明的空气。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小时,而她也在地上跪了一个小时。
即便现在是4月份的天,可温度依然很低,尤其是长时间的跪着,寒气会进入身体的。
唐震的嘴蠕动了老半天才终于发出声音,“颜……起来吧,别跪着了,你妈妈如果看你这样一直跪着,她会心疼的。”
颜言没理他,依然在跟妈妈说这话,四年了,她有好好多的话想要跟妈妈说呢,估计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言言……”唐震蹲下身,“听话不要再跪着了行吗?”
颜言扭头看他,眼神冰冷如霜,“我们很熟吗?哦对了,还算熟悉。妈妈,你知道吗?你出车祸死后,我为什么一直没来看你吗?不是我不想来,而是我被人送进了监狱,他们说是我开车把你撞死了,还说我肇事逃逸,妈妈你知道送我进监狱的人是谁吗?就是他。”
手指伸出指着唐震的时候,她明显看到了这个男人浑身一颤,一张脸顿时煞白,可她的心里却突然很开心。
她笑了,“妈妈,他叫唐震,他说你是他的妻子,还说我是他的女儿,是不是很搞笑?女儿开车将妈妈撞死,爸爸亲手把女儿送进监狱,甚至因为嫌女儿被判五年的刑期太短,他找人托关系将五年改成了七年,妈妈,七年,是七年!这就是你的丈夫吗,我的父亲吗?他不是!永远都不是!”
笑着笑着,就哭了,泪无声的落下,是心痛,更是痛恨。
唐震的嘴唇哆哆嗦嗦的好久都发不出声音,身体摇晃着蹲不牢固,瘫坐在地上,浑浊的泪顺着那张沧桑的脸滑下。
“先生……”唐力弯腰想扶起他,他却摇了摇头,哽咽着,身体颤抖不已。
颜言抹去眼泪,冷笑着看着他,“你哭了,是自责吗?不,你没有错,错的只是我,我压根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这样妈妈就不会死。”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一声“对不起”后,唐震嚎啕大哭起来。
唐力撇过脸,红了眼圈,最后悄悄离开。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我这四年坐的牢吗?一句对不起就能让时间倒流到四年前吗?一句对不起你就想让我原谅你?不可能!永远都不会!妈妈生前恨你,不原谅你,我也一样,我恨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一声声的对不起能够抹去曾经的伤害,那她接受他的道歉,可是不能!
颜言离开唐家陵园的时候,天飘起了小雨,她没有打车,这个地方也根本就打不到车,她沿着高低起伏的路,一步一步的走着,那些挤压在心里太久的情绪发泄出来后,她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妈妈不在了,可她还活着,她还要生活,她不会一直活在仇恨之中,仇恨是因为在乎,她不在乎,所以她不会再恨。
走了两个多小时,她终于找到一个公交站牌,转了几趟车才到聂霆炀的别墅,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她叫来了一辆三轮车,将东西拉到学校,临走前她留下了钥匙和一张字条。
“颜言!”王嘟嘟见到她十分的开心,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前段时间有人来给你收拾东西说你休学了,我还以为你怀孕了呢,没怀孕吧?”
颜言笑笑,“你看我像是怀孕的样子吗?”
王嘟嘟围着她转了一圈,“不像,不过你怎么了?为什么休学了啊?”
“受了点伤。”
“啊?伤到哪儿了?”问完王嘟嘟便眼尖地看到了她后脑勺被剪去现在还没长出来的头发,“伤到脑袋了?”
“嗯。”
“以后可要小心点。”
“嗯。”
“你在搬东西啊,我帮你。”王嘟嘟热情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上了楼。
虽然是出院了,但是上下楼梯的时候颜言还是需要很小心的,王嘟嘟看她慢腾腾的,就让她在一旁歇着,没几趟就将她的东西从楼下全部搬到了宿舍,别看这女孩胖嘟嘟的,干起活来却一点都不含糊。
“嘟嘟,谢谢你。”
“客气啥,对了,吃晚饭了吗?要不我们一起去吃吧,我也没吃呢,我请客,吃完饭我帮你收拾东西。”
颜言点头,“好,不过我请你。”
出宿舍的时候,在门口跟苏灿碰面。
“哟,颜言啊,我还以为谁呢,身体好了?我跟我姐正打算去看你呢,没想到你竟然就出院了,听说是伤到肋骨和脑袋了,严重吗?”
颜言微微一笑,“谢谢关心,已经好了。”然后跟王嘟嘟一起就离开了。
“颜言,你以后别搭理这个苏灿。”下楼的时候王嘟嘟说。
颜言微蹙眉头,“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可不是嘛,差点都打起来,哦对了,你是不是有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袋子里装着一张医院的B超图片,好像还是怀孕的那种B超图片。”
颜言一怔,似乎今天从聂霆炀那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没看到那个袋子,还以为塞在别的东西里了,想着到宿舍了收拾的时候再找,如今被王嘟嘟这么一提,她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难道是有人动了她的东西?
“有没有?”王嘟嘟问。
“有。”
“我就猜到了,苏灿那个践人还说不知道,说什么是她捡的。”
“那东西在哪儿?”
“应该在苏灿那儿--”
王嘟嘟的话还没说完,颜言已经转身。
宿舍的门没关,苏灿正在给谁打电话,声音很大,“那个女人她刚回宿舍了,我看着她就恶心,真想换宿舍,你都不知道,一想起她坐过牢,如今却跟我住在一个宿舍,我想想就难以入睡。”
颜言在门口停下,深吸了一口气。
王嘟嘟看了看她的脸色,担忧地拉住她的胳膊,“你打不过她的,她练过跆拳道,我都打不过她。”
听到门口的声音,站在窗边打电话的苏灿猛然转过身,她根本就没想到两人突然又折了回来,而且还听到了她的话,虽然不至于说害怕颜言,但是多少还是有些尴尬难堪的。
她匆忙对电话里说了一句就挂了,一脸讪笑,“你,你们不是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很惊讶?”颜言不怒反笑,走进宿舍,“怎么不打了?继续,我最喜欢听别人评价我了,来吧,继续。”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