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犟叔脸色缓了下来:“公子能体谅老奴,老奴便也于公子行个方便。”说到这里,不等屋子里两个人有所反应,便抬手一挥,沉声喝道:“尔等退去十丈之外,明白么?”
四处高高低低……刹时响起数十声应喏。犟叔便仍在门外向九公子拱手一揖,转身便大步走进雨中。
这是警告!
这人来的突然,走的亦是无比利落。远山在头上狠狠挠了几把,小小声嘀咕:“公子,好似没有法子往外传信。”
言外的意思,怎么走?
竹屏之后有卧榻,此时榻上大大小小五六只包袱,不光衣物被褥,甚尔还有干粮。
九公子抬眸在上头略略一扫,淡声道:“将这些先拿下去,本公子要歇歇。”嘴里说着,便袍袖一展,优雅无比坐了下来。
远山反倒有些发矒。
只是再发矒,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情总得要做。远山闷闷收拾妥贴卧榻,又抖开被褥绒枕,待弯下腰去脱九公子鞋履时,这人脚尖儿一抖闪了开来,低声道:“速速去寻梦沉。”
方才犟叔下令“后退十丈”,竹舍与护持所居之处隔河相对,要是不绕木桥,勉强可算是在十丈之内。
犟叔这人……有意无意给两个人留了“机会”。
“是,仆这就去。”远山抬手一揖,转身便要出门。“咚!”……“哎!你你……。”这边儿刚转出竹屏,恰巧梦沉匆匆进来,两个人刹时撞在一起。
鼻子又酸又痛,远山一手捂了,一手指着他:“你你……。”你了半晌。也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
梦沉哪里管他是“眼泪汪汪”,还是“委屈万分”,三两步窜到榻前,压下嗓子道:“仆方才听到些“风声”。不知当不当的真?”
潜在的意思,真假由九公子自己看。
“嗯,说来听听。”九公子眸子里透出几分兴味之色。闲闲说了这话,便懒懒倚了绒枕等听下文。
“方才两个护侍在那方檐下避雨。”梦沉抬手指指河对岸,低声道:“仆听一人说……连下了几天大雨。路上都泡的泛了,想必老家主要等雨停路干才能回来。另一人接话,否……家主方出舞阳便听人说赵家欲娶新妇,怎么也得赶回来道贺。”
这两个人看似扯闲话,怎么听来听去,好像有意透给某人听。
九公子眸光一闪,看了梦沉问:“他两个,是不是在尔等居处避雨,嗯?”
“是,仆拎了包裹要出门。他两个往房前一站,仆便又躲了回去。”梦沉百思不得其解,依说做为贴身护持,嘴严口紧是第一要素,怎么这两个人拉拉呱呱,如同妇人?
九公子心下明白过来,这两个不是犟叔有意“放水”,便是枢密院或迢迟铁棘那一帮手下,想了法子传消息。
再者,赵家娶新妇。新都只得一个赵家,便是三司给事赵洚府邸。这才是两人要传递的重点,更是事情陡然起了变数的原因。
堂堂瑯琊王氏嫡子,怎么能与旁人争妇?难怪那位脑羞成怒之下。命人将这里围成了铁桶。
九公子略闭了闭眼,待再睁开时,眸子里除了平静,便是“势在必得”。
刚出了城便听说……此时暴雨连降,又非春暖花开游玩之际,路途中能碰上甚么人提及赵家?九公子思忖片刻。抬眸轻飘飘一扫梦沉,淡声问:“那两个……有无提及在舞阳城外,老家主见了甚么人?”
这话拐的弯儿有些大,梦沉翻了两眼虚虚去望房顶,思索了半晌,突然凑近卧榻道:“仆只听他两个好似提及……车轮子崴了,嗯!幸亏遇到安大人。”
九公子瞬间明白过来,安世昌回舞阳途中,恰撞上王家的马车出了岔子,这人便上前帮忙。一来二去闲话里,便透出赵谢联姻的事情。
安世昌与赵洚私交不错,他只提及赵家办喜事,并没有提及何时,看来大婚的日子还未定下。
“传本公子令。”
九公子右手拇食两指指腹捻了几捻,忽然眯起丹凤眼,淡声吩咐:“看好赵府,但凡出门送喜帖者,邀人饮宴者,一概拦下。”说了这句,眸光一转看了梦沉,似笑非笑道:“只要不伤人性命,至于怎么做,做了之后又怎么说,尔等大可随意行事。”
随意……潜在的意思便是,只要赵府的人不将喜帖散出去,只要越少人知道谢赵两家联姻,怎么做都成。
九公子声音低醇慵懒,梦沉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做法,颇有些“弧注一掷”的意味。
他这里心思一动,九公子闲闲开口:“莫要端测了,去罢。”说了这话,身子向后一仰,远山忙拽了只绒枕垫下,这人便舒舒服服倚了,阂上眼养神儿。
梦沉躬身退了出去。
雨势愈下愈大,天仿似漏了底儿的陶缸,向下纷落的,哪里还分甚么雨丝、雨注,而是“呼呼啦啦”直倒下来。
四百余里之外的郚阳城。
东街长乐巷。
“天要塌了么?”迢迟望望天色,眉头不由愈拧愈紧。
不怪这人没有甚么好脸色,九公子一走二十来天,这其间霍伤突然失去踪迹,谢府里又先是二夫人昏瘚,再又有谢姜“服毒”。桩桩件件,几乎将堂堂枢密院随侍头儿,给忙的头晕脑胀。
现今头晕脑胀不是重点,重点是谢姜的婚期突然提前,原本九公子筹算好的时间出现了变数,该怎么办?
这人盯着房檐儿发呆,后头窗户“锉锉……锉锉”响了几声。
霍伤突然失踪,迢迟不得不备加小心。这人遂与乌家兄弟约定,若有急情需要禀报九公子,乌大便由后巷敲窗,这种两响一顿的敲法,便是有急事要报的暗语。
迢迟心中一沉,闪身便进了厅门。
正厅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厢房,东边儿的是九公子寝居,西边儿这间便只摆了几付书架。为了免去众人翻墙爬树这项,迢迟令人在西厢后墙上凿了窗户。
窗长三尺六寸,宽三尺。
“乌大么?”迢迟低声问了一句。问过之后,凝神听得这人应声,方抬手拉开销闩。
“某顾不得进去,那边儿人少,几句话就走。”乌大抬手向上顶顶竹笠,露出胡子拉碴的脸颊来。
这人一付“心神不定”,随时准备拔腿儿回去的架势……迢迟眯了眼睑,小声问:“怎么回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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