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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青陵便入秋了。
入秋后,气温下降,天气一日凉过一日。到了十月中旬人们逐渐已经穿上秋衣。
霍初雪照旧忙碌,门诊、手术,时间排得满满当当的。
人一旦忙起来,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别的。贺清时这个人也渐渐被抛到了脑后。
虽然偶尔还会想起,但总归没有之前那么惦记了。
她以为自己是长情之人,能坚持很久,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去等贺清时这棵老铁树开花。殊不知,她其实高估了自己,她这个人也是凉薄寡情得很。
一次次靠近,一次次抛却女孩子的矜持,一次次表白,得到的只有他的冷硬拒绝。每一次都在她以为最有希望的时候,他毫不留地情给了她重重一击。
他说给他时间让他好好考虑,她便给他时间,她等就是了。可这人转头就无情拒绝了,给她判了死刑。
最开始那几天她心如刀绞,心痛苦恼,一直想不通他明明对自己有感觉,可为什么就是不敢答应,难道仅仅只是害怕他人异样的目光?
她都可以不在意,他又有什么好怕的。这个男人矫情得很!
百思不得其解,好闺蜜乔圣晞开解她:“他或许对你有点感觉,可却不够深爱,不足以让他放下心结,抛开一切,陪你任性一场。”
一语点醒梦中人!
心痛一番过后,她终于认识到和贺清时的这场战役,结局注定是她一败涂地。即便在这过程中她很努力,很勇敢,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可她依旧改变不了这结局。
因为从最开始她就已经输了。
在爱情里谁先动心,谁就输了。是她先爱上他,而他始终置身事外,从未入局,以旁观者的姿态睥睨一切,任由她自导自演,他却始终视而不见。
所以她终于决定放弃他。
放弃一个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
“就像一把火烧了你住了很久的房子,你看着那些残骸和土灰,你知道那是你的家,但是已经回不去了。”【注】
大概她和贺清时的缘分还不够,他们只能仅限于此,再也不能更近一步。
这种感觉和当年放弃周末一样,不过那个时候年纪小,还能嚎啕大哭,祭奠自己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暗恋。
可如今到了一定年纪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哪怕心痛难耐,痛彻心扉,却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或许这就是长大的代价,我们连放肆大哭一场的权利都没有了。
顿悟以后,霍初雪该干嘛干嘛,再也不会没事就往贺清时跟前凑,时间空出来了,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知道多快活自在!
乔圣晞得知以后简直恨不得仰天大笑,终于不用担心霍大厨拿菜刀砍她了。
***
十月底,青陵的秋意正浓,整座城市慢慢被刷上一层金黄。
霍初雪上班常走的那条街,路两旁梧桐树渐渐泛黄。两侧白墙上的凌霄花不见踪迹,只剩下那些纠缠不清的藤蔓。
凌霄花热闹了这么久,终于落幕。
就像她在贺清时跟前闹腾了这么久,也终于离开了一样。
一场秋雨一场寒,冷热交替,最是容易感冒。
近来流感肆虐,输液室天天爆满。
身为一个医生,霍初雪自认为还算有常识,可也不幸中招了。
头天晚上,事发突然,她一连接了三台剖宫产手术。历时好几个小时,下手术台后腿都软了。整个人精疲力尽,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剖宫产手术看似简单,剖腹、按压子宫、取孩子,这一件件的可都是体力活,最是能耗损医生的体能。
从医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手术经历无数,有很轻松的,自然也有高难度的。时常在手术台上连续站好几个小时,轮轴转三十多个小时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昨晚下手术后,整个人累得厉害,只想好好睡一觉。甚至都来不及将身上的手术服换下来,在手术室外,靠着墙转眼就睡着了。
蜷缩着睡了一觉,也没盖毯子。醒过来后第换下手术服继续到休息室去睡。
第二天一早她就发现自己鼻塞,完全不通气,说话鼻音很重,喉咙也有些疼。
以上症状,自然是感冒了。还真是脆弱啊!
早上科室医生查房。听到她这么厚重的鼻音,方茹忍不住皱眉,“感冒了?”
“嗯,昨晚着凉了。”她吸了吸鼻子,难受得很。
“等查完房赶紧去药房拿点药,最近流感横行,别让它闹厉害了。”方茹叮嘱。
“知道了姑姑。”
——
查完房霍初雪就被方茹催着去药房拿药。
早上九点,正值医院早高峰,门诊大厅围了一堆的人。
药房窗口前等候取药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伍。
霍初雪赶时间,等会儿还要出门诊。
她和药房的同事打了个招呼,一下子就拿到了药。
拿了药赶去产科门诊楼,路过输液室。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往里头瞥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一张熟悉的脸毫无预兆地撞入眼中。
贺清时穿了件深灰色的长款风衣,眉目俊郎,身姿挺拔,手里拿着一叠单据。
两人遥遥相对,中间人来人往不断,耳旁是各种杂音。
这是时隔三个月后霍初雪第一次看到他。
这座城市就这么大,从炎炎夏日到清凉深秋,整整三个多月,她竟然一次都没有遇到过他。这个人当真就彻彻底底地从她生命中消失了。
如今再见,她只觉得恍惚。心仿佛被人撬开了一道口子,虽然已经结痂,但却还能牵扯出丝丝疼痛。
还喜欢他吗?
好像还有点,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对,就是不甘心!
从小到大,她的运气一向不错,她还从未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刺耳的铃声将霍初雪拉回现实。
她掏出手机接通。
“喂,林瑶?”
“霍医生你在哪儿呢?门诊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人呢?”
“我去药房拿个药,马上就回去。”
挂完林瑶的电话,她收起手机,转身走了。
***
本以为跟贺清时这么匆匆打过照面以后,不会再见。却没曾想,过了两天又在医院门口见到了他。
那天霍初雪刚好下班,正打算回去。
斜雨潇潇,天光暗淡。空气中氤氲着厚重的水汽,湿漉漉的。
他瘦削单薄,举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满身清寒。
“霍医生!”
两人插.身而过,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声骤然响起,像是一记惊雷重重砸到她心间。
他感冒还没好,嗓音粗噶,听着格外沉闷,很像古寺里冗长的钟声。
她心尖一颤,脚步顿住,抬眸看向他,眼神迷惘,“什么事?”
贺清时用力捏住伞柄,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撑你去停车场吧。”
霍初雪抬头瞧了眼稀疏雨丝,极力稳住声线,“雨不大,就不劳贺先生费心了。”
说完便埋头冲进了雨雾里。
她跑得很急,像是后面有人在追赶,衣衫灌满寒风,衣角簌簌摆动。
那抹背影纤细、柔弱,像是稀薄的剪影,一阵风过,似乎都能给生生折断。
雨扑簌簌下着,不断敲击伞面,脆脆的发响。
他捏紧伞柄,过了很久才收回视线。
***
又过了两日,林瑶生日请科室的同事吃饭。这姑娘和她那富二代男友可是在众人面前狠狠的撒了把狗粮,委实虐心呐!
一大群人在西子人家吃饭,闹腾得厉害。
霍初雪近来感冒,心情也受到影响。更重要的是遇见贺清时更让她心绪不宁,烦躁焦灼。
原以为早就看开了,不在意了,可没想到还是轻易便受他影响了。
她受不了包厢里喧闹的气氛,一个人出去透透气。
入夜寒凉,寒意无孔不入。又是雨天,更添冷意。
探灯的光远远映照到枇杷树上,叶片泛黄,不复春时生机。
她站了会儿,清醒了下脑子,正欲回去。却听见身后脚步声蓦地响起,皮鞋踏过地板,分外熟悉。
一转身便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霍医生?”贺清时面露诧异,眼里顿时飘过几分惊喜,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嗯。”霍初雪点点头,抬步就走,干脆利落,毫不留恋。
竟是一句话都不愿和他多说,当真是“见面不识,只做路人”,说到做到!
他无情拒绝她后,她来找过他。两人有过一场歇斯底里的对峙。
她含泪问他:“贺清时,你当真决定了吗?如果决定好了,从此以后我们见面不识,只做路人。”
——
一大群人闹腾了好几个小时,还不尽心,非要去KTV唱歌。
霍初雪感冒久不见好,嗓子疼得厉害,歌儿自然是唱不了的。和乔圣晞提前离开了。
她心事重重,乔圣晞看在眼里。
“小雪,你怎么了?一晚上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心情郁结,精疲力竭。
路过那家日料店,霍初雪对乔圣晞说:“西西,你把我的车开回去。”
乔圣晞忙叫住她:“你要去哪儿?”
霍初雪抬手指了指招牌,“进去坐坐。”
乔圣晞不放心,“这么晚了坐什么坐,赶紧给我回家。”
霍初雪不禁笑起来,“才十点多,还早呢。我坐会儿就回去,你放心好了。”
来了这么多次,霍初雪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家店的店名。
“love”,简洁明了。
推门而进,店里客人很多,霍初雪没看到空桌。
正打算离开,却听见有人说:“霍医生介意和我一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