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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谁是女装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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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问河月穿男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河月会回答他并不讨厌。

    如果你问河月穿女装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河月也会回答同样的话语。

    那么河月讨厌什么呢?

    正确答案就是——

    讨厌穿男装的时候被人嘲笑女孩子没个正行,穿女装的时候被人笑话男孩子自甘堕落。

    他的身份一直就是一个未解之谜。

    但对他来说,自己的性别到底被当做什么,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只要自己能得到“正视”就好了。

    只要蒙上脸颊,捏造声音,还有人能把自己视作朋友,有人能与自己像个朋友一样说说话就行了。

    只可惜这点小小的要求,河月二十年也没有实现。

    小时候,他被以女子的身份卖入天成领主府。他理解自己的父母,理解他们的贫穷,理解他们没有像天成领地的其他贫民那样易子而食,把自己变作锅里的一堆肥美的烧肉。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的缘故,换做其他人,恐怕已经死了。

    但被卖到天成领主府之后,他却把自己打扮成了男人的模样。

    到底是他本来就是男性,还是他不愿意变作天成领主一家的床上玩物,这就无从得知。

    总之,在以后的岁月里,河月一直是以男孩子的身份活着的。

    虽然也有很多人质疑他的真实性别,但河月可以捏着嗓子粗声粗气地讲话,被套上裙子的时候也会表露出很明显的反抗,也会经常出入男厕所——所以大家也就渐渐接受了“河月是长得好看的男孩子”这个事实。

    河月也确实像个男孩子。

    在那个年纪,女孩子大都喜欢玩偶与洋裙,喜欢各种首饰与亮晶晶的东西,河月已经在不断地为天成领地将来的出路尽心尽力地谋划了。

    富的人富得流油,穷的人穷到吃土。

    这不是比喻,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观音土,又称高岭土,吃了以后可以充饥,但没有任何营养。吃下去的人会获得饱腹的满足感,但也会死于腹胀。有孩子的,易子而食,没孩子的,兄弟相残。这也不是在夸张,每次村里有某一户人家家中飘出肉味,就意味着又有人因此而死。

    吃人,就是这么残酷现实。

    天成领主府上穷奢极欲,各类美人层出不穷,吃的是山珍海味,用的是琉璃酒器,穿的是锦罗绸缎,出入必定是前呼后应,过的是天上的生活,是云端的生活。

    河月曾经问天成领主,这样真的可以吗?

    天成领主说,你有什么建议?

    河月小声说,改革。

    那一天天成领主大笑着拍着河月单薄的后背,说你不用去下矿挖煤了,你不适合,你给我搞这个东西,我会支持你的。

    那时候河月真的欣喜啊。

    不会再有人,死在亲人的手里。

    不会再有人,被卖到青楼妓院。

    不会再有人,吃土吃到肚皮涨破,吐得全是血。

    河月从没想过自己是否能得到幸福,他只希望,天成能好起来。

    那些满目荒凉的景色,那些尸横遍野的景色,从此别再有了。

    但河月查着,查到最后,发现天成的病根就在天成领主自家身上。

    一个喜欢吃人肉的公子,一个喜欢玩女人的公子。

    这两位几乎瓜分了三分之二个天成。

    所以河月再三犹豫之后,还是说了。

    那天天成领主笑眯眯地听完之后,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说这些,说这些有用吗?我的儿子就该享受荣华富贵,我们一家就该享受荣华富贵!我们是领主,整个领地都是我们的东西,懂吗?啊?打主意打到老子头上了,谁给你的勇气,谁给你的信心?我让你改革,是让你给我研究,怎么把那些旧贵族的钱弄出来,怎么让那帮屁民少没事找事!谁让你管我们一家的事的,你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配吗!”

    河月咬牙切齿地站起来,垂着手说道:

    “天成要想继续延续下去,就只能……”

    天成领主没有说完。

    他一脚踢在河月的肚子上,把他踹出去十几步远,喝骂道:

    “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说话你还敢回嘴?”

    河月沉默不语。

    天成领主旁边的老管家幸灾乐祸地说道:

    “河月啊,你说说你。咱们领主对你这么好,你不想着怎么报恩,还想着从我们领主钱包里抠出钱来。啧啧,真的是养了一条白眼狼啊。”

    河月嗓音沙哑地分辨道:

    “我只是想让天成继续留存下去。”

    “危言耸听!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哈哈,留存下去,亏你说的出口!”

    天成领主指着他的鼻尖:

    “我告诉你,河月,你这些理论永远不会有人接受,因为就他妈是一坨屎。你的脑袋里装着的是屎,我这么说你懂吗?”

    管家附和道:

    “河月,你这是在唱戏吗?你看看周围,国泰民安,哪有什么生死存亡?”

    河月张了张口。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天成领主笑着说:

    “唱戏。这倒是提醒我了。河月,你从今天开始去唱戏吧。我对男人没啥兴趣,但肯定有人会感兴趣的。你啊,逢人就去将你那套理论吧,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买你,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要你!”

    天成领主说完就走了。

    多嘴的管家迅速跑出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天成领主的两位儿子。

    “有个下人密谋对公子您不利啊”——这个消息传入耳朵,两位天成的公子也不是吃素的,盐水皮鞭把河月抽的皮开肉绽之后,丢到了戏院里,售价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金币。不仅仅如此,河月是男性的身份也被刻意宣传出去,以至于本来看上他美色,想要购买的家伙们也纷纷止步。

    多久了呢?

    唱着女子一般哀怨凄婉的曲子,看着下面观众们调笑的眼神。

    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活着,被人当作观赏对象一样投食。

    白凤出现的时候,河月曾经无比欣喜。

    如果是那位云海白凤的话,一定可以带自己走吧。

    可是他从白凤眼中看到的只有犹豫不决。

    那一刻他明白了,他们终归是两路人。一个是享誉全国的翩翩公子,一个是自甘堕落的女装大佬,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白凤怎么可能带自己离开呢?除非白凤打算跟天成领地撕破脸,否则绝无可能。因为代价太沉重了。

    名声受损,同伴离心,天成憎恨……这些因素都很现实。

    利德也是如此。

    刚刚听白凤说起利德的时候,河月也曾幻想过他会带自己离开。

    因为白凤笑着跟河月说道:

    “那位利德也很奇怪啊。其实御西城有一位半魔族的魔法师不是什么秘密,但没有人敢用的。魔族就是一群野蛮的怪兽,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招徕一位半魔族的魔法师,先不说对名誉造成多大的损害,总归要时时刻刻提防着她背后捅刀。不知道那位御西城的城主,到底是过于莽撞还是真的有容人之量,总之不太好对付啊。”

    白凤这么说的时候,河月曾经想过的。

    如果他也能带自己离开的话……御西城,现在最缺的应该是人才吧。不然那位利德也不会冒着风险来一趟云海了。

    可他与白凤又不同。

    白凤是想买就能买,但他顾虑太多。

    利德是顾虑很少,但是没有钱。

    更何况,就算拿的出来,利德愿意拿一万金币买人吗?在御西城最需要钱的现在?

    不可能的吧……

    那天,在遇到利德之前,河月与白凤最后一次谈话。

    白凤说道:

    “说起来,我妹妹昨天遇到利德了啊。我妹妹那性格你也知道,从小喜欢打抱不平,乔装打扮成普通少女引诱不法分子,正准备出手干掉那群危害社会治安的家伙的时候,利德跑出来英雄救美,还忽悠我妹妹参加花魁选举……他要是赢了,可以任选一件拍卖的东西。我猜他最后会要你。”

    河月心里一跳。

    白凤抬起头,脸上第一次没了笑容。

    “而我,很不想看到那个情况发生。你明白吧?”

    河月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他朝白凤笑了笑,说道:

    “我明白。”

    白凤还想说什么,碰巧利德来了,他打了招呼也就走了。

    从那时候开始,河月就知道利德没可能赢的。

    他的搭档小黄——准确地来说,该称之为白凰吧。

    是云海凤凰的“凰”,白凤的亲妹妹。

    她不可能为了外人去参加花魁选举,把赢下来的奖品送给外人的。

    所以从一开始,河月就没有期待过什么。

    他早就认命了。

    一万枚金币,到死都挣不完。

    他一辈子都是个供人娱乐的戏子。

    一辈子都是个让人耻笑的疯子。

    可河月还是来了花魁选举,坐在台下,坐在很远的地方。

    他能够看到白凤一行人坐在靠前的位置上,而坐在白凤身旁的,就是本该出现在台上的,利德的那位搭档……白凰。

    这是利德最后的希望,也是他河月最深的绝望。

    到底是棋差一招,到底是……有份无缘啊。

    要这惊世容颜有什么用呢?要这满腔才华有什么用呢?

    河月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夏天。穿着破旧衣衫的自己被送进领主府的那一天。

    那天自己昂首挺胸,咬紧牙关,死死地捏着一双小拳头,发誓要改变这个世道。

    改变这个吃人的世道,改变这个不公正的世道!

    而现在呢?

    河月的手攥紧了脸庞,用疼痛缓解着想哭的欲望。

    白凰同样有些闷闷不乐。

    白凤望着自己的妹妹,问道:

    “舍不得?”

    白凰抱怨道:

    “没有啊。我和利德才认识几天?不到三天好吧。我跟你都相处十来年了,帮亲不帮理很正常啊。只是觉得这样有点对不起他,不符合我的性格。”

    白凤没有笑,惆怅地说:

    “我也知道啊……但比起这种轻度的‘卑鄙’,让利德带河月走,我更加没法接受。”

    白凰没有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台上响起了主持人爽朗的声音。

    “感谢上一位少女的精彩表演!下一个竞选花魁的参赛者是……”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疑惑。

    她照着名单,反复看了很久,最终试探性地报出一个名字:

    “云、云阳四公子?……利德?”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名单,仿佛为了确定一下,继续说道:

    “表演的曲目是……‘钢管舞’。哈哈,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舞蹈呢。总而言之,让、让我们欢迎——!!”

    河月松开了攥着脸颊的手,骤然睁大的双眼满是难以置信。

    黑暗中,舞台的中央响起一个甜美如恶魔低吟的声音:

    “呜呜,这么多人看着,有一点不好意思呢~”

    灯火重新亮起,由魔法做出的闪耀灯光将舞台点亮。

    那天白凤有生之年第一次爆了粗口。

    他手里的银叉掉落在地上,骂了一句: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