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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柒拾贰章,流星白羽腰间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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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段小插曲后,萧若渝换了一袭浅色长袍,便登上马车向着淮南楼而去。

    淮南楼是九江名楼,也是九州十二名楼其一,不论是在江湖还是在朝堂他都有着极大的名气。

    此番老太君八十大寿的寿宴便是定在了这淮南楼之中。

    淮南楼同其余十一名楼一样,皆是由户部直接执掌的酒楼,不过这件事一般没有几人知晓,毕竟士农工商,商业居于末尾,可并非是什么好事情。

    其实户部所执掌的可远不止这些,上到大明宫、龙游商会,下到茶楼、饭馆,都有专人管理,所以臻国之财政非他国能以企及的,纵观九州之史,也是独此一份。

    淮南楼的规模很大,这是直接在昔日西楚的皇都之上建立起来的,有的建筑还保留着西楚之风,当年臻国建立,西楚归降是太祖曾将此地划分为项氏一族封地。

    但被上一任西楚郡王给拒绝,便改做了淮南楼。

    而九江郡下辖的一般城池也就是三府二十八城划分成为了项氏一族的封地,不过这是在上一任西楚郡王死后才封的。而另外一半城池则是划分给了天波府。

    换句话说九江郡属于朝堂,九江郡所下辖的城池被项、杨两家平分,而项、杨两家又归属于朝堂,仇骅将九江之土归为国有,兜兜转转依旧掌握在朝堂手中。

    即便是如此,两家也没有丝毫怨言,私下也无风语,十分平静。

    而每年的赋税九江郡都算是超额完成,百姓也算富庶,这一半归功于西域商会,一半便归功于这淮南楼。

    马车驶入淮阳楼外,几名仆从早已在此等待,见到马车到了,便迅速放好马凳,萧若渝走出马车,看着眼前这气派的门户,倒是多少有些几分感慨。

    这一道门户曾是西楚皇都的大门,曾几何时它也焕发荣光,而此时却沦为了一家酒楼的门户,时过境迁,当真让人唏嘘。

    此时一人手握着一本簿子走来,看向萧若渝问道:“不知贵客名讳?”

    “我姓,萧。”

    “不知是哪个萧?”

    “臻国的萧。”

    “萧?萧?萧?”那人呢喃了三遍,随即俯身跪地道:“不知逍遥王殿下驾临,还请殿下恕罪。”

    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跪地行礼道:“见过殿下。”

    萧若渝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孤?”

    那人摇了摇头,低头不敢说话。

    “看来是李韬家主之前已经知会你们了,都起来吧!”

    “谢,殿下。”

    “李韬家主到了吗?”萧若渝问道。

    “还没有,不过已经命人传信,已经在路上了,请殿下入楼。”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中门缓缓开启,一道道人影站立左右,自门口一直排到了淮南楼下。

    凌风此时赞叹了一声,“不愧是户部下辖的名楼,这规格可是比大明宫不差多少啊!”随后他转身看向那人问道:“什么人来你们都是如此吗?”

    “自然不是,朝堂有法,凡为官者,官至二品以上者,须以全礼相迎,天下十二名楼皆是如此。”

    “原来是这样,那如果是正三品呢?当半礼相迎。”

    “差距这般大?”凌风摆了摆手说道。

    “不知您是?”

    “凌风。”

    “原来是小公爷。”那人笑着说道。

    凌风问道:“你就是淮南楼掌柜的?”

    “是,鄙人陈稳,见过小公爷。”

    “陈稳?你倒确实沉稳,进去吧!”凌风笑道。

    萧若渝看着周边花草问道:“海南楼下辖有多少酒楼?”

    陈稳道:“回殿下,除您眼前这一座淮南楼之外,还是三十二处酒楼,一十八家客栈以及四十六家饭庄,遍布九江、敦煌、上郡等多座城池。”

    “嗯。”萧若渝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孤记得淮南楼以鱼为美,曾于长安便听闻鲥鱼之名,未能享用,今日可有机会?”

    “殿下放心,今日午时才让人钓上来的,一共三十二条,可做八道大菜。”

    “嗯。”萧若渝在问道:“可有好酒?”

    “五湖八方的酒皆有,独差太白楼的醉太白,还请殿下见谅。”

    “无妨,太白就在这里,若孤真的想要饮醉太白,找他便好,既然李家主未到,便先开一坛女儿红吧,孤许久未有饮了,有些怀念。”

    “是,殿下这边请。”

    李太白走在后方,看向下垂的夕阳,微微摇头轻叹。

    凌风问道:“怎么了?”

    “女儿红是师兄的最爱。”

    凌风点了点头说道:“表兄这是想先生了呀!”

    随后众人来到一间包厢之中,此地装潢极尽奢华,一条四爪蟠龙围绕头顶,再加上四周点缀的祥云,甚是壮观。

    一张圆桌正好放在龙首之下,此桌暗含阴阳八卦之理,乃是于天工城定做而成,上下两层,上层小于下层,可转动,以轴承相连接,轴承之内存放齿轮无数,可以十分轻易的便转动这足有一人高的圆盘。

    众人坐下之后,陈稳先将一坛女儿红送了上来,连带着还有笔墨。

    陈稳道:“请殿下赐墨宝。”

    萧若渝微微一笑,然后将刚刚倒满的酒,一饮而尽,看着这六尺宣纸,提笔而书。

    【定风波·人间道】

    笔走龙蛇,于纸张上翩翩起舞,落笔写下题目,萧若渝连饮三碗酒,然后书写。

    【月如钩,血成河。沙场之上百兵争雄。人生几度风流?江山多娇,策马还需今朝。莫问英雄何处,挽弓搭箭欲与天公比高下,谁人见?沧海一啸,如是,双龙出海,翰林笔墨焉能书写壮阔?】

    写完上阙,萧若渝停笔,看了一眼窗外,无奈摇头,再饮三碗,提笔书写。

    【君未老,独吹箫。本是城南小酌文客。黄粱一梦阑珊?江湖逍遥,红尘多有佳人笑。持剑可问天下,三尺青峰敢教日月换天,饮浊酒。几时逍遥?正是,风花雪月,苍山之巅举盏可问苍茫。】

    李太白看着这一首词,正想要说话,但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就是说不出口,随后他的嗓子似是卡住了什么东西,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

    这哪里是词?分明就是一人之生平,而此人便是那于苍山之巅留下一剑的人。

    那是一个如同神一般的人;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师兄;是一位被人敬仰的长者;是一位老师、也是一位先生;是这春秋过客、亦是那江湖豪杰;是一位不起眼的管家,也是一剑战沙场的老将。

    他们都只是一个人,一个让苍天为之落泪,一个让无数剑客向往的神,他是王翁,春秋末期的第一剑客,臻国唯一的一位剑神,他的故事传扬于江湖,他的能力当以词歌颂。

    那精神抖擞,提剑而行的年迈老者,仿佛在这一刻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李太白一个跃身便飞出了窗外,脚踏一片绿叶,纵身而起,站立树顶枝丫上,看着已经落下的夕阳,留下了一抹艳红,也流下了两行热泪。

    萧若渝落笔后,再饮一碗酒,随后满上,将其放在西域的方向,然后换了一张纸写道:“淮南楼”三字,苍劲有力,“淮”、“楼”二字出飞白,一眼看去若身临其境,奥妙逍遥。

    “多谢殿下,不知殿下这首词……”

    萧若渝打断道:“就放在这里吧,我将他带回去,这纸不错,丈二、六尺、四尺、三尺各寻一刀,着人送回长安。”

    “是,殿下我便按生、熟、半生熟各一刀吧!”

    “你自己办吧。”

    “诺,在下告退。”

    萧若渝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微微醉意也随时间而消散,两坛女儿红已经见底,而此时主角总算是登场了。

    一人来着俯身下跪行礼道:“参见逍遥王殿下。”

    此人穿着冰雪蓝帛氎织锦长袍,一条本厂克仙花纹角带系在腰间,一头一丝不乱的头发,有双目光如炬的朗目,当真是铁骨铮铮。

    他便是李家家主——李韬。

    他身后一人,身穿了件青绿雕花天鹅锦袍,腰间系着白杏色连勾雷纹锦带,留着如风般的长发,眉下是蔚蓝色的眼睛,身躯修长,真是才貌双全。

    而此人便是李家长子——李治。

    萧若渝说道:“起身吧!”

    “多谢殿下。”二人站起身。

    萧若渝说道:“曾闻李家主娶了一位胡人为妻,今日见令郎还真是一表人才,这双眸可是十分惊艳啊!”

    “殿下说笑,还请殿下恕罪。”李韬俯身道。

    “李家主,何罪之有?”

    “殿下,幼子顽劣,冲撞了小公爷,是我管教不严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坐吧。”

    “多谢殿下。”

    李韬落座之后才见一旁的仇骅,拱手行礼道:“没有想到仇大人也在,失敬失敬。”

    “李家主。”仇骅不咸不淡的回应了一声。

    萧若渝看到二人如此也倒是见怪不怪,问道:“不知李家主,设宴招待孤,有何事相谈?”

    “几日前听闻殿下来到九江,便想同殿下见上一面,这才有此宴席。”

    “就这般简单?”

    “倒是有一事,忘情殿下相助。”

    “说来听听。”

    “这是长子李治,师从学宫长老,我想将其,留在殿下身旁侍奉左右。”

    “学宫?”萧若渝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李治,随后问道:“不知李公子师从谁人门下?”

    “仙师,段阳子。”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李治,多是惊讶。

    萧若渝饮了一口茶,双眸看向桌面,随后抬眼看着他说道:“没有想到竟会如此凑巧,你当真要跟随孤?”

    “愿听殿下吩咐。”

    “你的身份很让孤头疼,你既然做出了选择,那便告诉孤,孤为何会用你,养虎为患这样的事情,孤可不愿做。”

    李治俯身说道:“又有一剑送于殿下。”

    “什么剑?”

    “君子之剑。”

    “说来听听。”

    “这君子之剑,乃是以西域为锋,以精绝为锷,以都护府为脊,以三千将士为镡,以百姓为铗,若是殿下得之可掌一方之土,此剑,剑直无前,举之亦无上,案之亦无下。”李治振振说道。

    萧若渝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这是在为你师报仇?不过这柄剑孤确实有几分在意,孤只想问何时能够拿到?”

    “秋闱之前。”

    “谁出手?”

    “在下。”

    “行,孤就凭你这为师报仇之心,许你四月之期,四月之后,你若成,孤会在长安等你,你若不成,便直接参加秋闱吧!”

    “多谢殿下。”

    萧若渝摇头说道:“用不着,等你做到再说,记住孤不会为你派一兵一卒,一切只有你自己。”

    “既已立下誓言,自当言而不悔。”

    “好。”萧若渝看向李韬说道:“你生了一个好儿子,现在可以上菜了。”

    “是。”李韬点头道,随即起身向着外面走去,李治也紧紧跟随。

    凌风看向萧若渝问道:“表兄,他真的能够成功吗?”

    萧若渝抬起盖碗说道:“天下百家唯独纵横最是神秘,昔年春秋大乱,纵横可是没有少出手,最终天下归我朝,其中也有着纵横家相助。段阳子当年因国仇家恨而灭后梁,学宫将其纳为纵横家长老,十年前,匈奴内乱后梁国君之嗣,领兵伐精绝,精绝国主便以段阳子头颅了却此战。因为段阳子的身份,学宫并未出面,没有想到这短短十年之间,纵横家再出以人才,接下来便看着吧,淮竹。”

    “在。”

    “你让暗卫暗中保护这李治,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出手。”

    “是。”

    包厢外。

    李治问道:“父亲为何会选择逍遥王?”

    “逍遥王的身份你在学宫因该知晓,你师父多我李家有大恩,此恩不得不报,但为父又怕你意气用事,走上一条不归路,正好逍遥王在九江,便借此机会让他暗中助你一臂之力,哪怕是倾尽我李家所有,也一定要报此恩情。”

    “孩儿知道了,为师报仇之后,孩儿会紧跟殿下左右。”

    “嗯。”李韬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去吧,只要我儿不死,他日自然一鸣惊人。”李韬虽是这般说,但眼神之中满是不舍,即便现在李治还在他的身前,他只能感觉到,一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从他的眼中消失。

    回到包厢,一道道美味摆放在了圆桌之上。

    中心一碗鱼羹:竹荪连海。

    外侧为四道热菜:凤尾鱼翅、红梅香珠、香菇鸭掌、五彩牛柳。

    再往外便是六道鲜味:海参烩猪劲、鲍鱼烩珍珠菜、红烧鱼骨、脆鲜鲥鱼、罗汉大虾、参芪顿白凤。

    再往外便是八道面点:金丝酥雀、如意卷、龙须面、豆沙苹果、金丝烧麦、人参果、核桃酥、千层蒸糕。

    其次是四道凉食:杏仁豆腐、天香鲍鱼、蜜汁黄瓜、黄金角。

    再来是四道酱菜:酱桃仁、五香酱鸭、紫香乾、什香菜。

    随后是六道蜜饯:蜜饯马蹄、蜜饯红果、可可桃仁、蜜饯葡萄。

    紧接着是七道瓜果:奶白枣宝、蜂蜜花生、糖炒大扁、怪味核桃、五香腰果、水晶龙眼、奶白杏仁、糖炒花生。

    最后便是一人一碗荷叶莲子粥,再加上一盏刚刚送到的洞庭碧螺,这便齐活

    凌风看着这桌面上的一道道精美的菜食,早已忍不住了,直接抬起碗,夹了一块猪劲放入口中,仔细咀嚼,从神情便能够看出十分美味。

    萧若渝说道:“无需拘束,直接开动吧!”

    众人纷纷开动,李太白尝了一口那红梅香珠,味道确实不错,随后抬起盖碗润了润口,又尝了一下其他的,都是无可挑剔,随后便开始撕大快朵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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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山脚下。

    郎律跪地而行,月色之下显得那般无力,双肩也被细雪所覆盖,满色也被冻得通红。

    跪行一段时间之后,来到半山腰的小屋。

    “师叔?”一名童子跑上前,想要将他扶起,但却被郎律一把手推开。

    童子问道:“师叔你怎么回来了?”

    郎律没有多说只是问道:“师尊呢?”

    “师祖他已经休息了,您有什么事?我帮你去看看。”童子说罢便要朝着山上跑去,便被郎律拦下说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回去吧!”

    童子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可是……”

    “回去。”

    “哦!”童子点头应了一声,回到小屋,关上了房门。

    郎律挥手将小屋封住,然后叩首道:“弟子郎律,请师尊出手,拦下师兄。”

    “弟子郎律,恳请师尊出手,拦下师兄。”

    “弟子郎律……”

    “行了。”山顶传来一道声音道:“上来吧!”

    “谢,师尊。”

    郎律起身,摇摇晃晃险些摔倒,被一道真气托起直接飘向了山顶。

    山顶之中并无他物,只有一眼寒潭,寒潭之中,悬空盘膝一老者,他背对着郎律,双膝放置一柄长剑,双手轻放于剑身,其周围被真气所包裹。

    “交过手了?”老者问道。

    郎律低头道:“是。”

    “还是没有撑过六十招?”

    “是。”

    “以大道入剑,并非这般简单,但你选择了这一条路,为师也不会阻拦你,你师兄的脾气,你应该知晓,即便是为师亲至,也拦不住他,所以当了结了。”

    “师尊,三十八年前师兄又因一招之差险些死于其手,如今师兄断了右臂,这不就是去送死吗?”

    老者平静的问道:“当你为师收你为徒时,曾说过什么?”

    “师尊言,剑乃利器,亦是君子之器,君子坦荡荡,用剑者当勇往无前,此无愧于剑道,哪怕战死。”

    “现在你还要为师出手?你师兄是天下的剑神,而今的江湖早已变了模样,手中剑已沦为玩物,他此去便是告知天下人,春秋虽过,剑者任存,用剑者,当心无旁骛,一往直前。这是他的剑道,亦是你师叔的剑道,当年你师叔走上了那条路,为师没有阻止,直到他死去,为师才去埋葬了他。当你握剑的那一刻,便因该知道结局,这一次为师不会帮你,但为师回出手,至于结局如何,自有天定。”

    “师尊……我知道了。”

    老者微微点头,轻轻挥手,身下这一眼寒潭之中卷起一道水柱包裹了郎律,将他送到了半山腰的小屋外。

    “先养伤吧,待三日之后,再登山,等你来到山顶,也可重证剑道。”

    “是。”郎律抱拳道。

    山顶。

    老者轻叹一声道:“还是一样啊!没有任何变化,这条路当真要走到黑吗?”说罢便继续静坐,无心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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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