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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瓷没有睡觉,站床前跟江临岸大致交代了一下。
“你昨晚在房间晕倒,送来医院检查出来是急性胃出血,做了一个修复手术,所以现在胃部有刀口,短期内必须好好躺着,不然刀口裂了容易感染,还有你最近几天都不能吃东西,一会儿护士会过来给你输液,你要哪里不舒服了就按床边的急救铃,会有人过来。”
“那你呢?”
“我回趟酒店,护工已经给你联系好了,8点会有人过来上班。”
江临岸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为什么要找护工,你不是在?”
“我会在,不过如果你不介意我扶着你去洗手间,没问题,我去把护工回掉。”
“……”
江临岸瞪了瞪眼,反正他现在躺床上,什么都做不了,横竖都是她说了算。
“行吧行吧,你快去快回,另外把我电脑和手机带过来。”
“手机可以,电脑不行!”
“……”
“医生说近期要注意休息,你难道还想在病床上工作?”
“……”
沈瓷没打算理他,拿了包出去,走到门口又被江临岸喊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
“你就打算穿成这样出去?”
沈瓷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袍,脚上还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她昨晚出来得急,当时那种情况哪里还顾得上换衣服。
“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江临岸不爽地指了指沙发,沙发扶手上搭着一件他昨晚穿过来的毛衣外套,“你裹好了出去,记得把扣子扣起来!”
沈瓷:“……”
沈瓷回到酒店后洗了澡换了衣服,又去附近银行取款机上取了点钱,去医院的路上她给方灼打了电话,告知需要在这边多逗留几天。
医生说像江临岸这种情况最起码需要在医院躺上一周,一周后也要看身体复原情况,如果刀口没长好还需继续住院,不然三个小时的飞机加上长途奔波很容易让刀口感染,不过沈瓷没告知方灼原因,只说这边事情没办完,需要延长出差时间。
沈瓷再度回到医院已经接近中午了,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江临岸在里面对着护工发脾气。
“扶我起来。”
“不阔以,福斯说这两天你都必须躺着!”
“我叫你扶我起来!”
“……”
沈瓷赶紧走进病房,江临岸正黑着一张脸瞪着面前的护工,护工是她昨晚临时叫医院安排的,之前也没见过面,现在站床头的男人看上去大概50多岁,身材瘦小,皮肤偏黑,穿了医院统一的蓝色工作服,口音很重,普通话不标准。
江临岸大概跟他有些难以沟通,偏要自己抓着床栏坐起来。
“你干什么?”沈瓷厉声呵止。
护工见她像家属的样子,立即上前“告状”:“他一直闹着要起来,这可怎么行喽,刀口崩了我不负责吶…”
沈瓷看了护工一眼,勉强调整到随和的状态。
“我会看好他,也麻烦师傅了,师傅贵姓?”
“哦偶姓冯。”
“冯师傅,辛苦。”
沈瓷本就不善于跟人寒暄,打个照面之后就没下文了,江临岸随便找了个借口把老护工支走,病房里只剩下沈瓷和他两个人。
他瞪了一眼天花板:“把床摇起来!”
沈瓷照办,走过去把床头支了一个倾斜的弧度出来,江临岸上半身终于能抬起来一点。
他半躺在床上,皱着眉,颇嫌弃。
“这人你哪里找来的?”
“医院配的。”
“重新换一个!”
沈瓷吸口气:“没有了。”
“怎么可能,我不介意工钱出高点!”
她无语地嗤了一声:“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现在已经是年底了,大部分护工都已经回家过年,这个还是临时调剂出来的,你要是觉得不满意,可以…”她从包里掏出江临岸的手机随手扔到床上,“自己打电话联系家里人吧,让他们过来亲自照顾你!”
一句话把什么都聊死了,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僵沉。
江临岸脸色突然变得极度难看,目光凉凉地盯着沈瓷,沈瓷觉得他这表情不单单只是生气,似乎还夹杂了一些其他情绪。
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
“医生说你起码在这里躺一周时间,而我不可能一直在这守着你。”
言下之意她得回去,不然一直呆在病房陪他一周算什么?他们也只不过是上下属关系,还没亲密到陪床的地步。
可江临岸迟迟没回应,只是眼底森寒愈加浓,最后突然捂着胃部的刀口轻轻笑了一声。
沈瓷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可最后只是低了下头:“算了…”
他就说了“算了”两个字。
什么意思?
“你要实在不想呆就先回甬州吧,我会联系人过来安排。”
“……”
两人最后几乎是不欢而散,沈瓷性子本来就冷,况且也没有多想留下来照顾这个男人。
“那你先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等有人来了我就回去。”
她转身又拿了包,回头见江临岸已经把眼睛闭上了,她轻轻在心里喘了一口气,走过去,把床头摇了下来。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吃点东西再过来!”
沈瓷走了,走前还替他把门带上,很轻微地“砰-”了一声,床上的男人弹开眼皮。
他摸到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一遍。
“家里人?”
他不知道谁能算是他的家里人!
江临岸闭着眼睛发笑,转手又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沈瓷吃过午饭过来发现江临岸已经睡着了,因为胃部动过手术,所以近几天都不能吃东西,营养液早晚各输一次,其余大多数时间就只能躺着,这种日子对于他而言应该挺难熬吧。
沈瓷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他身上已经换了医院的病服,纯蓝色的棉质开襟衫,领口有点大,甚至可以看到下面一点胸骨,硬硬地凸起来,随着呼吸起伏,而他睡觉似乎喜欢用手臂盖在额头上大半个刚好遮住他的眼眉和半截鼻梁,只露出嘴和下巴。
唇上有点干,大概是房间里一直开着暖气的缘故,下巴上已经冒出一小截胡渣,仔细看有青色的一层,而另一只手他就轻轻摆在被子上,长而关节凸起的手指,手背上还有棉球和留置针……
沈瓷突然想起那次在东吾岗的荒山上,他搂着她躺在睡袋里面,解了自己的衣服用体温给她回暖,手掌摁在她胸口不断摩擦,当时沈瓷虽然意识不清,但那种触感是可以刻在记忆中的。
他有一双宽大且滚烫的手,从她皮肤上擦过去的时候心口仿佛被揭开一层皮。
她刚才是不是把话说重了?沈瓷突然有些后悔,就算留下来多照顾他几天也不会死,毕竟当初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上山救她的,可尽管沈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过多热络。
江临岸醒后两人也极少说话,一个默默躺着,中间接了好几个工作上的电话,他躺在床上一一安排,并没有跟电话那边任何人提及他做了手术在住院的事,而另一个就独自坐在窗口的沙发上看书。
书是沈瓷从家里带来的,本打算出差途中看,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不然她也不知道耗在这里半天她能干什么。
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不发一言地呆了一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护士进来给江临岸输液,护工也打了热水回来,沈瓷合了书。
“我下楼去吃点东西。”
床上的人没有啃声,沈瓷也不管了,径自出去,可走到门口突然听到江临岸说:“明天下午会有人过来,你要是赶得及可以订明天夜里的航班。”
沈瓷站那定了定,一时没啃声。
“还有,吃完之后你直接回酒店吧,我这里也不需要你。”
许久,沈瓷站在那,轻轻“嗯”了一声。
她在医院附近随便对付了一顿晚饭,回到酒店已经过了9点,洗澡收拾行李,又在网上查了下第二天晚上的航班,弄完这些上床已经靠近十二点了。
窗外风越来越大,很快听到噼噼啪啪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
沈瓷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小时,耳朵里塞着耳机,新闻听了很多,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说实话她也觉得那个姓冯的护工看上去不是很靠谱,江临岸身上又带着刀口,行动不方便,她就这么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好歹之前他救我自己,好帮过自己好几次。
沈瓷越想越心虚,觉也肯定睡不好了,起来开始换衣服……
小城的住院楼特别安静,入夜之后就没什么人走动了,值班护士也少,隔两个小时才来巡一遍房,而江临岸独自躺在床上,耳边充斥的只有窗外的雨声和沙发上护工的打鼾声,简直此起彼伏,令人心烦气躁。
刀口也开始疼,一阵一阵地揪着,可能是因为阴雨天潮湿的缘故。
更让他沮丧的是尿感越来越强烈了,因为晚上挂了两瓶营养液,又喝了一些水,可护工死活都喊不醒,隔着一条帘子睡得正香了,江临岸叫了几次也懒得再叫了,只能自己撑着床栏坐起来,再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