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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不是我拿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被偷?”
元槿的回答让蔺君泓骤然回了神。
恋恋不舍地别开了眼睛,少年偷偷看一眼女孩儿。见她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觉他的举动,这才暗松了口气。
强忍着耳根发烫身体发热的感觉,蔺君泓掩唇轻咳一声,沉声道:“你且放心。这事儿我自会帮你查明。”
说罢,他朝女孩儿点了点头。再不敢多待,疾步快速离去。
蔺君泓远离轻烟小筑后,便去了习武场。当即将四卫尽数唤了来。
待到人尽数到齐后,蔺君泓说道:“她那边丢了东西,你们给找回来。”
四卫面面相觑后,尽皆知晓,端王口中的“她”,应当是谁了。
繁武最先按捺不住,问道:“爷,丢的是什么?您说一声,属下立刻就能找回来。”
蔺君泓薄唇紧抿,默了许久,说道:“一本古籍。”顿了顿,方才又道:“还有一件衣裳。”
此时此刻,他总算是体会到了,女孩儿当初为何只和他说了这一物。
即便是对着跟了自己许久的四卫,他也没法开口讲出那样东西来。
繁兴问道:“东西是何时丢的?在哪丢的?不知是何模样?”
“轻烟小筑。就刚刚。约莫是一个时辰内。是册琴谱,姚先生赠予可晴的。”
四周一时沉默。
繁盛思量半晌,说道:“刚才姑娘不在院子里,咱们就也没在那儿守着。不过,东西应当不是公主府的人拿的。”
“为什么不是。”繁英说道:“虽然公主府一向管制甚严,但今儿来往的客人那么多,难保没有偷懒耍滑的。刚才我还瞧见姑娘院子里的那个妈妈鬼鬼祟祟去厨里要吃食。”
繁武赞同道:“公主府里的人被压抑久了,只今天能够松快点。若想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也只今天能够成事。”
“我也觉得不是公主府的人做的。”繁兴说道:“公主府的人若想偷那册古籍,从姚先生处下手要比轻烟小筑容易得多。为何姚先生住了这许多天未曾有所反应,反倒是今日去姑娘那里动手?”
“所以说,对方很有可能是今日的宾客。”繁盛颔首道。
蔺君泓虽然认为对方最主要的目的在于元槿的那件衣裳上,不过,他倒是赞同下手者应当是今日的宾客。
“那件衣裳应当和古籍是被同一人所窃。你们先寻到了那窃书之人,我们再找那衣裳的下落。”
说实话,一件衣裳可是比古籍要大。越大的目标,越好寻找。
四卫不知端王为何弃了衣裳而选择从古籍入手。但,王爷素来做事很有想法,不是他们所能揣测的,故而没人敢随意置喙。
“你们觉得,若是有人手中拿了一本书册,会怎样处置?”
繁兴说道:“如果是男子,应当是藏入怀中。待到宴席结束再做打算。”
繁英则道:“若是女子,衣裳贴身,拿个册子想必不太方便藏在身上。少不得要回一趟马车边上,将东西藏过去。”
蔺君泓微微颔首,吩咐道:“繁兴去查车马附近,看看有无异状。繁武留意男子,繁英去看看女眷那边的情形。”
他复又叮嘱道:“女子虽不易将其携带在身上,却难保有没有人铤而走险如此做。需得查看仔细了。但凡走路姿势不正常、亦或是刻意护着身上某一处的女眷,也需得多加留意。”
繁盛茫然,“那我呢?”
“你去盯着轻烟小筑吧。”蔺君泓暗暗一叹,“保那边不再出事就好。”
虽然他说的是轻烟小筑,但繁盛知道,他要护着的是那姑娘。于是不等其他三人行动,他当先领命而去。
正当三人也要下去时,蔺君泓忽地说道:“着重盯着将军府的几个人。”
女儿家的贴身衣物,一般都放得仔细。谁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将东西窃了去?
少不得是熟悉之人。
“将军府?”
四卫先是疑惑,因为这天除了邹大将军府的人外,还有穆将军府上的。转念一想,穆家肯定和这事儿扯不上关系,应当是邹家人,故而颔首应下,离去。
蔺君泓的心里泛起了丝丝的担忧。
如果真是将军府里的人做的,那丫头知道了,指不定得多伤心。
……不过,她如果真的心里疏解不开,他倒是可以带她四处散散心。
前些天她不是还羡慕他去过很多地方么?
正好借机走走。
只不过,得寻个合适的借口方可。
蔺君泓暗自思量着,想了想,又踱步出院子,唤了个丫鬟来,吩咐道:“你去沧海阁通禀一声,就说我要去姚先生那里叨扰一会儿,谈论琴艺。”
小丫鬟看是端王爷,自是片刻都不敢耽搁。当即把手头所有的事情尽数搁下,赶忙领命而去。本*文%由“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蔺君泓正和姚先生谈论着一本琴谱上的几个关键音怎样处理更为妥当时,繁武他们已然查得差不多了,过来回禀。
蔺君泓出去片刻,回到屋里的时候,姚先生边拿着琴谱细看,边笑着问道:“端王爷若是身有要事,尽管去忙。我这里清淡久了,等闲不会参加宴席。”
“我确实有事。”蔺君泓说道:“不过,这是有点棘手。想烦请先生帮一个忙。”
元槿回了轻烟小筑,听了丫鬟婆子们的禀告,心下更是忐忑。
什么消息都没有。
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竟然一点波澜都没生出来。
这个消息虽然让人心安,但是这般的未知,却让人更加紧张。
卓妈妈看元槿神色不太妥当,忙道:“姑娘不如去厅里等消息吧。婢子这边查,还得个好半晌功夫呢。”
元槿犹在犹豫,春华秋实也在旁劝,“姑娘不熟悉府里。即便在这里,也是干着急。不如去和太太们坐一会儿。”
元槿这便晓得,可能卓妈妈要用自己的法子来“询问”院子里的人了。
思量过后,她终是没再坚持,叮嘱了她们几句,这便往厅里行去。
元槿到了厅里的时候,很多熟人都已在了。不只是之前的葛老太君、葛雨薇、许太太,甚至是太子妃、邹元杺也已经到了。
她就寻了葛雨薇旁边的位置坐下。
葛雨薇知她之前离开是有事。有心想关切一下,看元槿脸色不太好,便歇了这个打算。只紧紧握着元槿的手,轻声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元槿感激地回握了下葛雨薇的手,低声道:“借姐姐吉言。”
屋里人正言笑晏晏地说着话,突然,有小丫鬟匆匆来禀。
“王爷、端王爷来了!”
女眷们一听,先是惊讶,而后赶紧起身,往前去迎。
哗啦啦走了没两步,挺拔少年已经大跨着步子行了进来。
他眉目凌厉地环顾四周,对着行礼众人微微颔首。待到大家都起身后,方才回身问道:“长公主呢?”
小丫鬟答得战战兢兢,“长公主已经在路上了……啊,到了到了!”
说着话的功夫,明乐长公主蔺君澜也已经行进了屋里。
蔺君澜看着蔺君泓,疑道:“你来到这边是为了什么?又不是不知大家都怕你。外院正热闹着呢,过去顽吧。”
蔺君泓冷笑道:“敢情你府里出了事儿,我来帮个忙倒是错了?”
蔺君澜听着这话不对,忙住了口。转首一瞧,穆效、葛雨明他们几个也一起过来,已经进了院子。
长公主这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忙小声问道:“究竟是怎么了。”
“只我一个人在这儿,没的被人说我欺负女人。倒不如叫了他们一起搅一趟浑水。”
蔺君泓并不多说,只吩咐丫鬟们取了个一人高的宽大屏风,放到了屋子一角。
一切安排妥当的时候,姚先生款步进了屋子。
紧接着,邹家的大姑娘邹元桢,在婆子的引领下浅笑着进了屋。
邹元桢一进房内,蔺君泓忽地吩咐道:“清人。关门。拴上。”
丫鬟婆子赶紧出了屋去。
邹元桢立刻转身,紧跟着婆子们也要离去。
蔺君泓使了个眼色。
穆效拉着葛雨明,一人一边守住了门。
穆效笑道:“这位姑娘急什么。大家既是到了,总得好好叙叙旧才是。忽然就走,岂不是枉费了大家的一片心意。”
他这话说得吊儿郎当的,还带着股子痞气。
葛雨薇甚是嫌弃地扭过头去,重重哼了一声。
穆效脸白了白,赶紧住了嘴。
不过,被他这样一激,邹元桢倒是没再作势要走了。
她笑着说了句“我不过是怕有人不待见我罢了”,折转回了屋中,寻了个靠墙的空椅子端正坐着。
许林广和顾青言看看周围,都是女眷。他们俩索性也踱到了穆效和葛雨明的身边站定。
杨可晴和蔺松华两个人也在屋子里。
不过,由于心里有事儿,两个小家伙都沉默得很,半个字也不多说。
姚先生问蔺君泓:“可以开始了?”
端王爷摇了摇头,“人还没到齐。”
不多时,响起了笃笃笃的叩门声。
在蔺君泓的示意下,穆效和葛雨明把门打开来。
外头站着的,分明是邹家的老太太和二太太杜氏。
看到是她们,蔺君泓让少年们把二人请了进来,这便将门再次拴好。而后朝姚先生说道:“请。”
姚先生朝蔺君泓稍稍颔首。而后走到屋子正中央,说道:“我今日送了一本古籍给小郡主当做生辰贺礼。可不巧的是,东西不见了。”
杨可晴怕极了。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姚先生朝她微微一笑,说道:“这事儿本也不是小郡主的错。不过是被有心人给算计了。”
看到小姑娘止了眼泪,眨着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模样,姚先生方才继续说道:“如今,我们便是要找出这个人来。”
语毕,她看了看屋里,歉然说道:“不知有哪位可以帮我一把?”
许林广和顾青言赶忙上前,帮着把那大屏风给展开。
那个角落坐着的太太姑娘们自动行到一旁,将那一处让出来,方便姚先生行事。
姚先生躬身谢过了大家,说道:“查找东西,最方便快捷的,便是搜身了。只是因着关系到女眷,又少不得请了端王爷在场做见证,所以,特意设了这个屏风出来,还望大家见谅。”
对于端王爷做见证,众人倒是都没异议。
毕竟他身份高、辈分高、职权高。在这次满府到场的人里,算是头一份了。
待到大家议论声渐渐消失,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后,姚先生这才转向屋子一边,含笑说道:“不如,我们就从邹大姑娘这边查起吧。”
语毕,她十分歉然地一笑,说道:“还望姑娘不要介意才好。我也知道这样太强人所难了。只是那本棋谱,是我师父当年送与我的,十分珍贵。若是查过姑娘后,东西不在你那里,我自当另送你一本古籍当做歉礼。”
邹元桢冷冷一笑,说道:“先生这话说得好听。我是第一个被你叫到的,难免有第一个被怀疑的嫌疑。这可是事关名声的大事。莫不是先生觉得,单凭着一本书册,就能抹去我所遭受的所有平白冤屈吗?”
“那你要怎样才肯过来一验呢。”姚先生淡淡说道:“不然这样。若不在你身上,我必然当着全京城的人给你道歉。如何?”
她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须知姚先生是举国有名的女鸿儒,身份地位非同寻常。
谁也没料到,她居然会用这样一句来和邹元桢对抗。想必,是对那古籍的下落有了几分把握,方才敢开这个口。
众人细细思量后,望向邹元桢的目光,便截然不同了。
邹元桢如坐针毡。
如今她没过去,就已经被旁人怀疑的目光给刺得头皮发紧。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过去还是不过去?
不等她犹豫完,她那边人影一闪,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当先过去了。
葛雨薇一把拽住邹元桢,笑道:“邹姑娘好生腼腆。姚先生性子极好,等闲不发怒。旁人想要被她搜一次身,都还没那机会呢。你又何必如此推脱。”
葛雨薇刚才因为担心元槿,所以一直在盯着元槿看。
她发现,元槿在听了姚先生的话后,明显地脸色更苍白了些,不敢置信地望向邹元桢,葛雨薇便明白,元槿刚才的不对劲儿,八成就来自于她的这个庶出堂姐。
有人敢欺负宝贝槿妹妹,葛雨薇如何忍得?
她本就是个爽利的性子,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如今瞧见元槿心神大乱,她也懒得顾及什么旁的了,当先就去了邹元桢处,将她拖了出来。
葛雨薇使了巧劲儿,在邹元桢肘上的麻骨处轻轻一捏一按,邹元桢就倒抽一口凉气脱了力气。
葛雨薇顺势一拉,邹元桢就站了起来。
拼力气,邹元桢自然不是练箭好手葛雨薇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她扯了出来,拉到了屏风后。
明乐长公主颇为尊重姚先生。更何况,这一次是姚先生送与她女儿的生辰贺礼被窃,自然更是重视。就跟着姚先生一起到了屏风后头。
几位太太都是有儿女的。自然也不用避讳一个小姑娘怎么样。就也跟了过去。
众目睽睽下,姚先生将手放在了邹元桢的腰后。
还没来得及使力,屋内便响起了邹元桢的喊叫声。
“别动!我自己来。”
邹元桢先前听姚先生提起古籍,就暗道不好。可她已经将古籍绑在了腰后侧,栓得牢牢的,即便想拿出来,却也无法得逞。
她知道这一次自己跑不过去了。与其被人扒了衣裳露出来那古籍,倒不如自己拿出来,好歹还能留点体面在。
矮下身子,掀开裙子。硬着头皮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把古籍从腰后抽出,邹元桢脸色苍白地把东西拿到姚先生面前,一言不发。
众人的指责声此起彼伏。
“小小年纪,竟然不学好,学会了偷东西。”
“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居然在公主府里偷小郡主的东西。”
杨可晴在外头看不见里面情形。但听大家的议论,她知道东西找到了。惊喜之下,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扑到了蔺松华的怀里,哭个不停。
蔺松华被杨可晴矮小半个头。他努力踮着脚,半搂着伤心的小姑娘,拍着她的背安抚道:“表姑姑莫哭,表姑姑莫哭。已经没事了。”
邹元桢眼圈儿一红,也要开口说话。
谁料蔺君泓大手一挥,让穆效和葛雨明上去把大屏风忽然撤了。
虽然自己的衣衫都还完整地穿着。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骤然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邹元桢还是忍不住臊了。脸色忽地一阵红,忽地一阵白。
明乐长公主嗤地一声,笑道:“莫要再做出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了。也不知给谁看。”
说罢,她去到一旁,安慰自家哭得伤心的小女儿去了。
眼看着杨可晴不往她怀里窜,反而往元槿的怀里扑,长公主脸色沉了沉,复又和缓了些。
待到杨可晴哭得轻一点了,长公主便将女儿从元槿怀里抱了过来。
蔺君泓朝许林广低语了几句。
许林广打开一条门缝儿,望了眼外头。果然,繁武正带着一个人恭立在外。
回头看了看蔺君泓,见他点了头,许林广就把门缝儿开得大了点,让那人进了门。
看到此人,太子妃“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此人正是太子府的车夫。太子妃今日和邹元桢一同过来,便是他驾的车。
“有人给了他一方丝帕。”蔺君泓说罢,与那车夫道:“你与大家说说,刚才你收到了个什么东西。”
东西?
车夫把头垂得低低的,声音还算镇定:“我吃了口茶回到马车的时候,看到车上有个布巾,然后布巾上塞了个纸条。”
“纸条上写了什么?”
车夫很快地答道:“说是里面有好东西,让我带去门房上,和兄弟们乐呵乐呵。”
“然后?”
然后?
车夫摇了摇头,说道:“太子妃平日里就和府里的下人们说,该自己做的事情,做好。不该自己做的,一样也不准多管。我瞧着那东西蹊跷,就仔细留在了车上,想着等太子妃来了后再做定夺。”
明乐长公主看了看太子妃,颔首道:“太子府的人,你管得不错。”
“谢姑姑赞赏。”太子妃暗松了口气,温婉说道:“应当的。”
端王爷忽地一笑,撩了衣袍在屋子里坐下,说道:“不过,那布巾里包着的东西,我倒是看了眼。”
他望向邹老太太和邹元杺,意有所指地道:“里面是方丝帕。艾绿色绣白梅花的。下面还有两片花瓣。”
听了这个,邹老太太、二太太杜氏还有邹元杺的脸色登时变了。
这哪里是什么丝帕?
分明是、分明是……
邹老太太和杜氏都看向邹元杺。
邹元杺腾地下站了起来。
若是以往,她必然会大喊着说出来实情。但经了前些日子那一遭,她已然将性子收敛了不少。
此刻邹元杺暗暗告诫自己,切忌妄言。她努力缓了缓神,说道:“我是有这么个帕子。不过,应当是在家里。”
她眼眸一转,落到元槿的身上,突地有了个想法,“或许是……”
“既是在家里,少不得这一个是有人仿造了二姑娘的。是也不是?”
蔺君泓轻笑着打断了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邹元桢,道:“本王断然不可能见过邹二姑娘的东西。只是刚才瞧了一眼,方才能够说出口。”
他这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邹元桢刚刚去过车子停放的地方。
邹元桢之前想要把古籍搁到马车上,无奈她放在太子府的车上或是邹家的车上都不放心,这便塞在了自己后腰。
而且……
邹元杺和老太太、二太太现在已然确定,东西定然是元槿的东西被改了后装成元杺的模样的。
除了邹元桢外,谁还能做到这一点?!
邹元桢还欲辩驳,蔺君泓扬指丢了个字条出来。
正是先前夹在布巾中的那一个。
字迹自然是遮掩过的,比划杂乱,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不过……
太子妃“咦”了一声,探身过去,轻捻了下纸张,迟疑着说道:“这不是我们府上的纸吗?”
蔺君泓说道:“你可瞧仔细点,千万别看错了。”
“不会错的。”
太子妃说着,眉目渐渐冷了下来,“我以往总觉得自己用的纸太白了,但是差点的纸又太黄了。所以特意和纸坊的人说了声,定了这一批不黄也不白的纸来,想着先用用看,好了再继续定做。”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死死盯着邹元桢,轻声道:“这纸我宝贝的很。统共也只给过你几张。旁人都没的。”
邹元桢脸色瞬变。
她在自家府里,从来没有用过极品好的纸张。
虽然她看着太子妃给她的这纸很好,却以为好的纸张定然也都差不多,应该是富贵人家都有的。断断没想到,这张居然如此独一无二。
事已至此,大家就都心下确定,这事儿是谁做下的了。
二太太杜氏一想到这个庶女竟然黑心成这样,就忍不住心口发疼眼前发黑。
她恨不得立刻上去撕烂这个人,看看这人的心是怎么长的。
公主府里可是有丫鬟认得元槿贴身衣物的。
若那东西被公主府门房的人把玩……
女儿家可就一辈子都完了!
如果查不出是元槿的东西,名誉受损的会是邹元杺。如果查出来是元槿的,那元槿落不得好去。
这人怎么就看不得自家姐妹好!
二太太气得口唇都在打哆嗦了。
老太太尚算镇定。一把拉住了她。
邹老太太看了眼眸色狠戾但依然强忍着没去和邹元桢当面计较的邹元杺,暗暗点了点头,心道这个孙女儿好歹也有点像样子了。
“此事,多谢端王爷。”
老太太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蔺君泓行了个礼。
她知道,如果不是王爷将这事儿连根拔起,被旁人查到这个事情,但凡透出一点半点的话茬来,将军府两个嫡出的姑娘都落不得好去。
幸亏端王爷识大体,虽看出了其中关窍,却护着将军府。不然的话,事情怕是无法收拾。
蔺君泓受了她这个礼。
待到老太太起身了,他方才悠悠然地说道:“老太太不必多礼。我出手,不过是念着和邹大将军多年的交情。”
穆效怔了怔,扭头问葛雨明:“王爷和邹将军关系很好?”
葛雨明十分艰难地开了口:“……谁知道呢。”
顾青言侧首一笑,“往后会好起来的。”
许林广轻嗤。
蔺君泓朝这边淡淡扫了一眼,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有人胆敢在公主府内窃取姚先生赠予可晴的古籍,那是断然不能轻易饶过的。”
杜氏当真是被气得头晕脑胀。
因为这个邹元桢,老太太和她有了隔阂,对着她和杺杺怒极而骂。自那天起,杺杺的性子大变,连她都快不认得自己的女儿了。
因为这个邹元桢,太子府那边近乎就断了联系。老太太为杺杺谋划了那么久的,差点都被她一人给抢了去。
如今又是这个不成器的,居然敢害到自家姐妹头上。
虽然杜氏也讨厌元槿、也恨不得这人赶紧在眼前消失。但,她也有自己的底限。不会让女儿家这么私密的东西暴露在那些脏兮兮的大男人跟前。
更何况,这人竟然是把衣物改成了杺杺的样子……
若不是端王爷,今儿这事儿怕是没法善了。
她的宝贝杺杺,怕是永远也没法在别人跟前抬起头来。
杜氏一向自矜自傲,这一回却是想也不想,噗通一下子跪在了蔺君泓的跟前,朝蔺君泓郑重叩了个头。
“是我这个嫡母管教不严,才让她做了这样大的错事。”
杜氏知道,王爷只提邹元桢窃取了古籍一事,不提那衣裳的事情,显然是在有心护着邹家。
她把心一横,恨声道:“王爷,这人既是黑了心,那是断然不能轻易放过的。任凭王爷处置。只求王爷一点,但求从严,绝不从松!”
邹元桢颓然坐倒在地。
做错事后,若有家族护着,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可如今邹家和她的嫡母都肯舍了她。那么,旁人怎么处置她,都可以了。
“若我来处置,这事儿恐怕就不会轻易罢休。”蔺君泓垂眸一笑,“到时候传扬出去,牵连到了邹二姑娘和邹三姑娘,恐怕就……”
“槿儿怎么了?我瞧着槿儿好着呢。”
蔺君泓还未说完,葛老太君招手让元槿过去了,“这孩子我瞧着喜欢。谁都比不上。”
她拉着元槿的手,与端王爷和长公主说道:“你们想想,那庶出的连自家姐们都敢算计,哪有半点儿把将军府当自己家?她的事儿,定然是和将军府没太大关系的。不过是她一个人作孽罢了。”
葛雨薇靠在元槿身上,在旁帮腔竖拇指:“老太君英明神武。”
葛老太君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
“我也瞧着槿儿好。”许太太在旁附和道:“不过是个不长眼的庶女罢了。当不得什么。”
有葛老太君和许太太撑腰,邹元桢闹了这一出即使坏了她的名声,也牵连不到元槿身上了。
“元杺这边,小皇叔不用担心。”太子妃见状,心疼地拉过邹元杺,说道:“她们邹家的孩子既是被个庶女给算计了,那处置了庶女便罢。其余的,不关她们的事儿。”
蔺君泓朝葛老太君和许太太笑了笑,手指轻叩扶手,说道:“既是如此,我就破一次例,把她送去大理寺吧。”
他转向许林广,问道:“重凌这几日可有空闲?”
许林广一怔,“你要把她交给贺重凌?!”
“那是自然。”蔺君泓轻笑道:“顺便还得多提点他几句。”这女人想毁了槿儿一辈子,那他就绝不会轻饶了她。
其他几人也愣住了。
八成这事儿牵扯到了邹三,惹怒了蔺君泓。所以蔺君泓特意让贺重凌“关照关照”邹元桢。
大理寺少卿贺重凌专司刑事。
那可是个越长大越狠辣的主儿。
一帮兄弟里,他也就给端王爷一人面子。对着其他兄弟们,他都是爱答不理的那副鬼模样。
如果知道送到他手上的人敢动端王爷的心头爱……
呃,这位邹大姑娘当真是会求死不得。
邹元桢之前不发一言。
直到屋门被打开、婆子们涌了进来、她将要被拖出去的时候,方才放声嘶喊道:“放开我!我自己会走!你们这些臭东西,不要碰我。”
“嗯,不错,很有胆量。”
蔺君泓嘴角噙着浅淡笑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她不过是被几个粗壮婆子拉住,就嫌脏了。
那他的槿儿呢?
幸好太子妃管得严,手底下的人不会随意行事。
不然的话,槿儿的私密衣裳,怕是要被那些臭男人摸了个遍。往后名誉受损,一辈子再也抬不起头来!
这女人,忒得狠毒!
“既然她那么喜欢走路,不如就多照顾她一次。”
端王爷轻嗤一声,淡淡开了口。
“先把她两条腿折了,再送去大理寺吧。”
邹元桢这次是彻底怕了,哀嚎一路,被拖了出去。到了院子里,嚎叫声戛然而止,想来是被人塞住了嘴。
事情既已解决,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后怕。
沉默中面面相觑了许久,最后还是长公主当先发了话。
“谁家没个糟心的人糟心的事儿?既是解决了,便也不用再提了。”
长公主也有别的思量。
若是旁人家,她或许直接把肇事人的一家全赶出去了。
看可晴好似很喜欢元槿,她也有心维护元槿一下。毕竟她这女儿性子古怪,等闲不会和谁亲近。难得有个姑娘入得了可晴的眼,又是可晴的伴读,倒是可以再相处长久一点。
而且,看那样子,若她把元槿赶出去,杨可晴今儿的生辰都不会过得开心。
众人会意。
今日是杨可晴的生辰,长公主也不希望被这些事情扰了兴致。于是纷纷颔首,打算将这事儿暂且掩下不提。
不过,谁也不肯再在这个屋里待了。
大家缓缓往外行去。
元槿则借机去寻蔺君泓。
端王爷的周围向来没什么人敢靠近。所以,等蔺君泓离旁人远了些后,她很快就找到了机会和他单独说几句。
她先是十分认真地谢过了蔺君泓,而后,小心翼翼地脸红红地问道:“那、那个东西……是不是在你那里?能不能还我?”
蔺君泓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想到那带了女孩儿淡淡馨香味道的肚兜……
端王爷目光闪了闪,转过眼去,问旁边的繁英:“先前那布巾里包着的东西呢?”
繁英惊诧,心说东西不是被王爷您收起来了、不准旁人碰的吗?
繁英憋了半天回答不出,扭头问繁兴:“东西呢?”
繁兴看了看蔺君泓脸色,迟疑道:“许是不见了吧。”
元槿听闻,脸色白了白。
蔺君泓心疼,微愠:“不见了?这么个紧要的东西,若是落入贼人之手,岂不糟糕!”
繁武眨眨眼,试探着说道:“其实也不是不见了。只不过……”
他甩头去看繁盛。
繁盛气定神闲地道:“只不过刚才经过茶水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燃着的火烛,给烧没了。”
端王爷心下大悦。
他一脸痛惜地对女孩儿说道:“东西已经烧没,无法还你了。不过这样倒好。它也断然不会再出现在旁人的手里。你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