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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元桢刚到静雅艺苑,便觉得学堂内气氛不对。
昨日里对她或是无视或是嫉妒或是吹捧的眼神,俱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嘲讽与蔑视。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短短时间内引起了众人这样大的变化。又顾及脸面不好开口去问,于是只得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神色平静地走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嘁。装得倒挺似模似样的……果然骗人骗得多了,就装成习惯了吗?”
一个女学生当先发难,别人也跟着她嗤笑了起来。
邹元桢本就想借机弄清是怎么回事,闻言暗暗松了口气,拧眉不悦地看了过去,“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另一个女学生半掩着口笑得娇俏,“我们不过想知道,骗了端王爷后心里会是什么滋味罢了。不如你告诉我们?”
其他女学生七嘴八舌地加了进来。
“想必是高兴的吧。毕竟捞得着和王爷多说几句话呢。”
“何止高兴?简直要欢欣雀跃了!要知道,这世上可没几个人敢骗王爷。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她做到了,可不是这世上头一份?”
邹元桢瞬间便想到了恶犬事件。心中又气又急。
气的是,怎么消息就这么传了出来。先前看老太太的态度,不像是会将此事抖出来的。
急的是,如果王爷听闻了这个消息,究竟会怎么看她。
不过,她早已想好了应对发法子。
只要消息传出来,那么,正主不是她的事情便掩不住。故而邹元桢嫣然一笑,淡淡地与女孩儿们说道:“我怎么会随意诓骗王爷?不过是妹妹当时被吓怕了,不愿再提及那件事情,所以拜托我将此事掩下来罢了。”
她有信心元槿不会在旁人面前说起这个。
如果三妹妹想揭穿她的话,早在端王面前就揭穿了。她如果没看错的话,三妹妹甚至有点不想搭理端王爷。
“这话你糊弄旁人还行。糊弄我们,可是不成的。”
熟悉的说话声骤然响起,一个女孩儿款款地行了过来,正是护国公夫人的侄女儿赵秋宜。
她行至邹元桢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邹元桢,“邹元槿的性子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点的。”
思及在山路上不动声色把她和林玉萱堵了个哑口无言的小姑娘,再想到在山明寺的那几天接触,赵秋宜哼道:“她就算被吓到了,恐怕也不会不敢说。除非——”
斜睨着邹元桢,她微微翘起抹了口脂的殷红的唇,“除非是和她亲近的人不准她说。”
昨日里她是在姑姑那里歇下的。护国公府里听闻这个消息后,姑母和她愕然之下,谈论了不少时候。她的这个想法,倒是和姑母不谋而合,故而此时敢这样讲出来。只是断然不会将姑母牵连进来罢了。
“你!”邹元桢腾地站起身来,面红耳赤地道:“你这是在诬蔑我!”
赵秋宜嗤了声,“这事儿自始至终都和我没关系。我诬蔑你有什么好处。”说罢,施施然回了位置坐下。
其他女孩儿陆续跟了赵秋宜过去,到她跟前说话。
听着众人不大不小的议论声,邹元桢又羞又窘。
想到元槿之前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不会揭穿此事”,她暗暗愤怒,恼恨地低喃道:“骗子。”
原来并不是不准备揭穿,而是打算突如其来给她个下马威。最没想到的是,那丫头竟然事先笼络好了赵家的姑娘。
以前还信誓旦旦说什么和赵秋宜不熟悉。原来,全是诱她上钩的假话!
邹元桢冷冷地朝着大将军府的方向看了眼。
只能说那丫头运气好。
也是怪了。闹闹那么烈的性子,昨日里居然会那么顺服。
如果……如果那丫头的脸被抓伤了,想必现在就是另外一番情形了……
这时叩声响起。
邹元桢转眼一看,原来是授课的先生在示意大家赶紧回座位。她便深吸口气,恢复了往日淡然素雅的模样,端坐在桌前。
元槿却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就被人扣上了偌大一顶“帽子”。
昨日里因着闹闹的事情,晚膳用得晚了,睡得就也有些迟。
早晨的时候,一醒来,天已然大亮。
元槿赶忙唤人来,起身穿衣。又问孟妈妈,怎地不早点叫自己。还要去晚香苑给祖母请安呢。
“是老太太特意遣了人来说的,昨儿姑娘累了,好生歇会儿,切莫叫你起来得太早。今早的请安就免了。”孟妈妈笑道:“而且还是老太太身边的喜菊过来说的。”
虽说老太太讲了不用过去请安,但元槿想了想,还是过去坐一坐的好。
听了她这打算,樱桃赶忙说“不用”,又道:“二姑娘今儿一早就被老太太叫去了。至今还没回白英苑呢。”
“二姐姐?”元槿讶然,“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听说,昨儿晚上老太太让人去各个院子搜的时候,从二姑娘那里寻到了断掉的另外半截绣花针。昨日老太太乏了,没有声张。今日一早才提起来此事。”
元槿疑惑。
去各个院子搜查?竟然还有这回事?
她居然完全不知道。
孟妈妈看到元槿一头雾水的模样,笑了,“除了几位少爷那里外,几位姑娘的屋子都搜了。还有针线那边、丫鬟婆子的屋,全都翻过。只咱们这里绕了过去,没有动。”
元槿想到邹元杺每次看到闹闹后那畏惧瑟缩的模样,摇了摇头。
邹元杺不像是有胆子往闹闹脚底下刺针的。
不过,二房那边的人都把心思藏得那么深,事实如何,她也不好随便判定。
起床梳洗打扮后,元槿正用着早膳,就见葡萄探头探脑地在往屋里看。快速瞄了几眼后,葡萄缩了缩脖子,又赶紧地把帘子放下了。
元槿看得好笑,朝孟妈妈示意了下。
孟妈妈边往外走边叱道:“畏畏缩缩的做什么呢?有话就大大方方说出来。”
葡萄磨磨蹭蹭进了屋,低着头道:“姑娘,表少爷来了,就在院子外头。他说让我来帮忙看看姑娘好了没。好了就和他说声,还没好的话就再等等。”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孟妈妈一眼,“表少爷说的,让我悄悄地过来瞧一眼,别惊动了姑娘。”
樱桃在旁道:“就你这样的,瞅上这么一眼,院里院外的都看见了,还悄悄的呢。你啊,哪天想做贼了都做不成!”
葡萄窘得满脸通红。
一屋子人就全笑了。
元槿本也在担心高文恒的伤势,如今早膳吃得差不多了,便搁下碗筷出了屋子。
刚刚出门,抬眼一看就见到了在院外徘徊的高文恒。
高大儒雅的少年本在无意识地慢慢踱着步子。女孩儿刚刚出屋,他似有所感,忽地抬眼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少年缓缓勾唇,露出了极其温和的笑容。眸中骤然一亮,焕发出了灿烂光彩。
“槿儿。”他轻轻低喃着唤了一声,又觉得声音太小她怕是听不见,忙又紧走两步到了院门口,稍稍放大声音再叫了次。
“恒哥哥来了多久了?”元槿疾走几步,说道:“既是来了,让人叫我一声便好。”
“表少爷早就来了。只不过一直没惊动姑娘。”葡萄在旁小小声道:“还是婢子们看他一直不走,过去问了句,他才说的。”
元槿倒是没有料到这一茬。正要开口,高文恒已经急急辩解:“我刚才去给老太太请安,想着顺路过来看看你,就先来了。你既是没收拾妥当,我等等便是。左右也没什么旁的事情。”
元槿思量了下,笑道:“今儿早晨厨里刚做了些点心。表哥不如一起过来用一些?”
“可是……”想到老太太之前话里话外说的那些个礼仪规矩,高文恒有些迟疑。
可是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孩儿,他终究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脸上微微泛着红,低低说了个“好”字。
元槿知晓自己单独和他这样待着不太妥当。左右如今天气尚热,就让人将茶水点心都端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又特意遣了人去把妹妹邹元桐一起叫了来。
待到一切安排妥当,元槿一回头,才发现高文恒正立在树下盯着她瞧。眼神专注而又热切。
即便元槿没有什么其他想法,但,被这么个隽秀又温柔的少年这样盯着看,她也不由得有些脸红。
元槿赶忙转过身子,朝着欢笑着跑来的邹元桐说了几句话,稳了稳心神,这才邀了高文恒一同坐下。
高文恒手上的伤已经包扎过了。看元槿真的十分担心,他又特意将包扎的绷带取了下来,露出伤口给她瞧。
“你看,已经没有大碍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元槿看了却有些心忧。
之前刚刚伤到的时候,明明伤口没这么大、肿的也没那么厉害。
“之前伤口分明没这么大。”元槿顿了顿,终是没有忍住,说道:“偏你逞强,非要亲自下场划桨。这可好了,伤得更厉害了。我看你怎么办。”
女孩儿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不觉得,他却听出话中带了几分赌气的意味。不由笑意更深。
“槿儿无须担忧。你且仔细看,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肿起的地方也已经消了许多。大夫说了,这就是眼看着要好了。”
昨天元槿问起他的伤时,他为了不让她看见,特意把手背了过去。可是他急忙离开转身的时候,却被元槿看了个正着。
元槿仔细想了想,现在的样子,比起昨天来,当真好了不少。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樱桃忙过来准备给高文恒重新把绷带缠上,却被高文恒拒绝了。
少年脸颊泛着绯色,低低地局促地说道:“我、我想让槿儿来帮忙。不知、不知……”
元槿看着他这羞赧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大大方方地拿起绷带,一点点给他缠了上去。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皮肤是典型江南人的那种细腻润滑。这样如玉的手中,伤口的疤痕显得尤其狰狞。
元槿暗叹口气,努力将动作放轻、放柔。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脸上顿时红色更深。就连耳朵、脖子,都慢慢泛起了粉色。
元槿却是没留意到。
她十分专注地给绷带打了结后,就让人把茶端上来了。
蒋妈妈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表兄妹三人言笑晏晏的和乐模样。
看着眼前的融洽气氛,再想到晚香苑里的剑拔弩张。蒋妈妈摇了摇头,轻轻地叹息。
其实老太太也知道,二姑娘怕闹闹怕成那样,连摸它一下都不敢,怎会往它脚底下扎针?
如果真是笃定了是二姑娘做的,老太太定然昨儿晚上就把她叫去训话了。断然不会等到今日早晨。
原本二姑娘好好说、好好辩解,老太太定然不会太过为难她。偏二姑娘又哭又闹,彻底惹烦了老太太,这便生了气,直接拿茶盏砸了她身上。
如今二太太过去了,哭哭啼啼地和老太太讲道理。
老太太有心让她们冷静冷静,从二太太进屋,就没开过口。直到后来想起了要好好打扮三姑娘的事情,这才唤了她过去,让她来带三姑娘出门一趟。
想到老太太的打算,再看眼前这对表兄妹投契的样子,蒋妈妈心里头当真不是滋味。强挤出个笑容,行至三人跟前,行了个礼。
三人中以高文恒身份最尊贵,且他是客。蒋妈妈刚弯下.身子,他便当先探手将她扶了起来。
蒋妈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高文恒,再次暗叹一声,转而和元槿说了来意。
“……今儿公主府的请帖怕是就要送过来了。老太太生怕时间来不及,所以今儿就出去看看。若是没合适的,明后日再出去瞧瞧。”
高文恒本想陪着一同过去。但蒋妈妈事先得了老太太嘱咐,婉拒了他的提议。
高文恒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虽然心里万般失落和不舍,依然没有一句重话。
他执意地等着元槿收拾妥当,送她到马车旁,看着她上了马车,这才和她道了别。
元槿倚靠在车上。车子行出将军府挺久了,她悄悄撩开了一点车窗帘子往外看,仍然依稀可以看见少年的身影,正静静地立在将军府前。
蒋妈妈生怕自己姑娘也上了心。但是仔细看了看,元槿的眸中半点异色也无,显然高文恒在她眼中虽然特别,却并不曾入了心。这才放下心来。迟疑了下,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锦绣阁只做绣品和衣裳布料生意。前面接待客人的地方是四间连着的屋子,上面呈放着一些有代表性的铺中之物。若是贵客,或是常客,便会被引进后头的内室之中。
里面足足有八间屋子。
右侧两间房,专门用来给客人量身,方便订做衣裳。
左侧是六间屋子,摆放的是贵重的独一无二的成品。
因着时间比较紧,现做是来不及了。蒋妈妈和掌柜的说了几句后,元槿便被直接引到了左侧六间去挑选。
这些成品都是阁里顶级的绣娘们自己设计做出来的。她们依着自己设想的衣裳样子,定下大小、定下花样。每种只做一件。
元槿进屋后,掌柜的就带了她去往适合她身材的那些衣裳走去。
元槿搭眼一看,立刻喜欢上了其中一件。
那件裙子由多层淡粉色的轻纱组成。每一层上面都是不同的暗纹,或是百蝶,或是缠枝,或是花卉。合在一起后,彼此交错相叠,美到让人惊叹。
掌柜的显然没料到元槿是看中了这一个。赶忙歉然地道:“可是不巧了。这件昨儿晚上已经有客人定下了。”
孟妈妈看元槿着实喜欢它,试探着说道:“不如我们再加一些银子,您来劝一劝客人,让对方把这裙子让给我们。”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掌柜的甚是为难地说道。
若是旁人就也罢了。偏偏是那位爷……
这可是谁也劝不动的主儿。他可没那本事让他改了心意。
掌柜的也不想和大将军府闹得太僵,于是压低了声音,道:“这是端王爷选中的。当时他一眼就瞧中这件。说是腰身太宽了点,让咱们连夜赶着修改了下,今儿要来取。”
听闻是端王要的,谁也不敢去争抢了。
蒋妈妈有些不悦,“既是被人看中,你们应当取下来才是。免得旁人也喜欢,倒是不好交代了。”
掌柜的连连说是,又道:“王爷催得急。咱们想着等下许是就来拿了,就一起挂在了这里,先让王爷看看成不成,确定无碍了,再装起来。”
元槿一听到“端王爷”三个字,就想到了那人指责她时倨傲的模样。
原先她听说这王爷十分洁身自好,从来不沾女色。可如今看他对一条裙子那么在意,又觉得传言许是假的。
毕竟这裙衫一看就是她这样身材娇小的女孩儿穿的。他姐姐定然不合适。还不知是送与哪位红颜知己的。
这年头一闪而过,元槿便没再多思量。
本就是她晚来了一步,何苦要强人所难夺人所爱呢。
她喜欢这衣裳是不假,可是端王看中了这衣裳的,想来也是十分中意它的。
不过,和自己喜欢的东西擦肩而过,那感觉,当真是难以言表。
因着错过了这一件最喜欢的,再后来,元槿就有些兴致缺缺。看了许久,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最后还是在蒋妈妈和孟妈妈左一言右一语的劝说下,选了一件还算比较满意的。
就在她点明了要这一件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娇喝。
“这衣服我要了。谁也不准抢!”
闻言看过去,便见一名身姿袅娜的少女正缓步朝屋里行来。
她相貌颇为好看,只是眉目间隐着一股凌厉之气,让她娇媚的容颜失色三分。
“这衣裳,我要了。”
少女指着柜上衣物,眼睛却始终盯着元槿瞧。眼中划过诸多情绪。
有惊艳,有意外,有沉思。更多的,是懊恼和愤怒。
其实元槿并不是特别喜欢这件裙衫。
若是平常时候,若是遇到了好生与她商量的女孩儿,她或许就大方地将东西让给对方了。
只不过,一来,刚才自己最喜欢的那一件来晚了一步没能买成,心里堵着一口气。二来,这少女的神色语气十分倨傲,着实让人看不惯。
故而元槿微微一笑,斩钉截铁说道:“先来后到。你既是来晚了,怨不得别人。”
少女挑眉一笑,哼道:“邹元槿,几日不见,你莫不是忘了我谁了吧?”
语毕,少女一挥手,十几个丫鬟次第进到屋中,将众人团团围了起来。
她则缓步行至屋中椅子上,端坐了下来。
元槿还真的不认识她。于是微微转眸,望向蒋妈妈。
蒋妈妈在她耳边低语道:“国公府世子爷嫡亲的妹妹。”
元槿恍然大悟。
难怪她这么嚣张跋扈。
徐太妃是她姑母,明乐长公主和端王爷是她表姐表兄。身份十分尊贵。
不过,知道归知道,该怎么做,那是原则问题。
更何况,身为大将军府的嫡出长女,她也不差不是?
元槿当即拿出银票付款。
“你敢。”徐云灵横了掌柜的一眼,“若你把东西给她不给我,信不信我掀了你的铺子。”
这锦绣阁在京城开得那么大,定然有自己的靠山。
掌柜的倒也硬气,不卑不亢道:“邹姑娘来得早,先一步定下了,自然是邹姑娘的。您来得晚,还请从其他的里面选一个。”
徐云灵哼道:“我想要哪一个就要哪个。你可知道,我来买衣裳,可是端王爷亲自授意了的。”
端王爷?
听了这个名号,元槿和掌柜的不由地都往之前那件端王定下的裙衫看去。
元槿暗道,难不成,端王爷的红颜知己便是这位无理取闹的徐姑娘?
……眼光也忒差了点……
元槿笑了笑,坚定地道:“端王爷是否授意,与我无关。我只知道,这一件是我要定了的。”
说罢,不管那徐云灵再怎么折腾,她理也不理,直接拿了东西走人。
徐云灵气得火冒三丈。
但是,邹大将军威名在外,京中勋贵无不让着将军府三分。真要硬抗起来,除非是端王在,不然,她还真不敢把元槿怎么样。
正兀自懊恼着,徐云灵忽听掌柜的问道:“请问,可是端王爷让姑娘过来的?”
徐云灵眼神闪了闪,淡淡地“嗯”了一声。
其实,她倒也没算是在说假话。只是,把端王的意思稍微改了一改罢了。
护国公夫人赵氏是她继母。
徐云灵素来和这个继母不对盘。她想要的,继母偏不给她。她想和蔺君泓多见面,赵氏偏要阻着。
偏偏父亲护国公还总帮着继母,说她性子冲动需要好好调.教,让她多听继母的教导。这样下来,十次里有九次都是她落了下风。
昨日里也是这样。
原本她要一同去观赛,家里人也都同意了的。
前两日的时候,哥哥徐云靖兴冲冲回家来,说是端王蔺君泓也会去参赛。
这下可就热闹了。
赵氏找了诸多理由,说她近日来身子不太爽利,说太阳太晒,不适合女儿家出门,总而言之,不让她去。结果,护国公爹再一次听了赵氏的,最终把女儿拘在了家里。
她去找哥哥帮忙。谁料哥哥也不同意,还说甚么:“你和端王爷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去的。”
徐云灵后来知道蔺君泓真的到了比赛现场,还亲自上场,恨死了赵氏。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端王爷昨日离开赛龙舟的大河后,先是去了趟锦绣阁,然后就到了护国公府。她这才得以和他相见。
当时她跟在蔺君泓后头,缠着他和他说话。又说自己也想去锦绣阁选一件衣裳,他怎么不早说要过去,不然的话,还能一起逛一逛铺子。
蔺君泓不耐烦了,临走前抛下一句:“怎么,我还能阻着你不成?你要去就去吧。”
端王爷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护国公刚好过来,也听见了。
徐云灵今早就是用了这个当借口,凑着赵氏不在的时候,磨着爹爹同意她出门来的。
看到徐云灵点了头,掌柜的有些不确定地道:“王爷是让姑娘来取衣裳的吗?”
掌柜的之所以问徐云灵,是因为他掌管锦绣阁那么久以来,从未听说端王爷要送女儿家衣裳过。就连他的亲姐明乐长公主,都没送过。
结果,昨儿端王爷刚来订了一身裙衫说翌日来取,今天国公府的姑娘来了就说是端王爷让她来的。
由不得他不多想,联系到了一起去。
徐云灵自然是连连应下。
掌柜的就拿出端王选的那身衣裳给她看。
徐云灵顿时眼前一亮。原因无他,这件裙衫着实是太漂亮了。
一层层粉纱薄如蝉翼,微风拂过,层层绣纹交替拂动,似梦似幻。
飘飘渺渺,宛若仙人,怕是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徐云灵还是有些迟疑,“这衣裳,王爷是何时定的?可是昨日龙舟赛后?”
“正是。”
听闻掌柜的这样说,徐云灵彻底放心了。
前些天她听到过端王爷和哥哥在书房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裙子。
若不是为了她,王爷何须去问哥哥?
哥哥也是瞒得紧。总劝她不要将心思放在端王身上,悄悄地还和端王一起商议这些。
徐云灵看着眼前这裙衫,顿时欢喜起来,完全忘了先前那一件的模样。
其实,她本也没太看清元槿手中衣裳的样子,也不是非要它不可。
她烦的是,没想到那邹三姑娘大好了之后,居然漂亮成了这般模样。
容貌身段是一等一的好,更难得是眼眸回转间的那股子灵气,让人简直挪不开眼。
徐云灵自诩相貌出众,原先只邹家的二姑娘能和她相提并论一番。如今见到了个远远超过她们的,自然不服气。
不过,知晓端王爷在这里给她定了一件衣裳后,徐云灵的怒气顿时消弭无踪。
——那邹三长得再好又怎样?
最终还不是不如她!
这样一想,徐云灵反倒不气了。
掌柜的让她把衣裳取走。她想了想,还是等端王自己来拿好了。当即转身离开,只等着蔺君泓将东西送到护国公府去了。
元槿离开锦绣阁后,不多久,也就将刚才的事情抛诸脑后。
原因无他。
为了不相干的人置气赌气,太过消耗精力。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吃两碗饭,多喝两碗汤。
那什么端王爷徐姑娘的,与她何干?转眼忘了就是。
一行人又去首饰铺子逛了逛,选了一些东西,这便有些疲乏。看看时辰不早了,便往福顺酒楼去。到了的时候,先前遣了往酒楼去的婆子已经把雅间订好了。
元槿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回定下的雅间,居然是与上次来时是同一间。
想到那时候与邹元桢同来时谈笑的情形,再想到邹元桢的所作所为,元槿哂然一笑,暗道下次还是换个地方吃饭吧。省得每次过来都要回想起闹心的事情,也是很烦。思量已毕,当先迈步入屋。
她刚刚坐定,还未来得及上菜,敲门声响起。
蒋妈妈问了两遍,对方都没有回答。孟妈妈就让葡萄过去开了门。
谁料门外竟是两名英武男子,身着锦缎长袍,头束玉冠。一人手里捧着个盒子,一人手持一块腰牌。双眸冷冽,难掩肃杀之气。
屋里的人都有些惊到了。
繁武当先开了口:“请问,是邹大将军府上的姑娘吗?”
听他这话说得还算客气,蒋妈妈镇定了些。见他拿着腰牌,就上前看了看。
谁料,竟是端王府的。
蒋妈妈愕然,“你们这是……”
“王爷有命,特送来薄礼一份,聊表心意。王爷说,上次之事,实在抱歉。往后必会好好约束手下,断不会再惊到姑娘了。”
因着这话,将军府的人俱都知晓,王爷恐怕是因了三姑娘被恶犬惊到的事情而来。于是都望向元槿,看她的意思。
元槿不知道端王是怎么晓得了事实真相的。平静地道:“虽说上次受了惊吓,但王府已经送来了谦礼。无需再做其他。更何况,昨日之事,也是我们不对。”
这就是拒绝再收礼物了。
而她说的“昨日之事”,自然是邹元桢诓骗旁人那一件。
繁武刚要开口,被身边繁盛轻飘飘看了一眼,顿了顿,没敢说。
繁盛看了眼屋内其他人,斟酌着说道:“说起‘昨日之事’,某倒是想起王爷还提过一句,之前的事情,是他不对。往后必然谨言慎行,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元槿没料到他又来了这么几句。
仔细想想,才明白过来,话中指的是昨儿在小树林里蔺君泓说的那些话。
“还望姑娘谅解,既往不咎。”繁盛看元槿神色间透着了然,想她是明白过来了,忙将盒子又往前送了送。
“王爷说,上一次送礼之人不是他,收礼之人不是姑娘。如今却是要真真正正地道一次对不住了。”
说到这个份上,再执意不收,倒是不太好了。
更何况,端王府和将军府都不差那些买礼物的银子。要的不过是一份诚意罢了。
元槿颔首应下,让樱桃把盒子接了下来。
繁武繁盛大大地吁了口气。和元槿行了个礼,这便退了出去。
元槿本没在意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毕竟道歉和接受道歉,不过是个场面上的话罢了。往后大家抬头也见不着是低头也见不着,根本不用多费力气。
若非她是将军府的女儿,对方恐怕都懒得走这个过场。
她无可无不可地让樱桃把谦礼搁到了一旁。
葡萄倒是有些雀跃,问元槿:“姑娘,要不要打开看看?”毕竟是端王爷送来的啊!
元槿自是没所谓,就随口应了一声。
葡萄便拉了樱桃一起去打开盒子。
半晌没听到丫鬟们的声音。
元槿讶然,问道:“怎么了?”说着,侧过脸去,望向她们。却见葡萄和樱桃俱是一脸的震惊,神色颇为复杂。
疑惑之下,元槿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万万没想到,盒子里装着的居然是之前她在锦绣阁第一眼看中的那个裙子。
那件极其漂亮的,层层叠叠的粉色纱裙。
元槿就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