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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蹙眉，对来送文件的人有些意外，但并没多说什么，只淡淡看了叶黎一眼，放下茶杯的声音，不轻不重。
听到这轻微的一声，叶黎回了神，发觉自己好像是缠得有点过分。
可这不是因为，居然和洛神扯上关系的妹子，他好奇嘛。
不过，洛神都提醒了……
哎，等等……
洛神提醒他？
叶黎心里悚然一惊。
他小心地瞥了洛泽衍一眼，却看到那人微微抬眸，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只平静地看着少女，淡淡道：
“麻烦了。”
少女一直低着头，听到这一声，才微微顿了顿，摇了摇头，小声道：
“没有……您客气了。”
她的声音里，有些轻微的鼻音，比平常更加软糯，还压低了些。
洛泽衍精致的眉心微微蹙起，发觉她一直低着头，似乎在躲避他的视线。
他没有开口，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慢慢打量一圈，最终停在她唇角，看到那里的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的神色清冷。
旁边的叶黎有点憋不住，像打小报告的孩子一样，赶紧对他道：“哎，洛神，你让这姑娘抬头给你看看，她脸上受伤了哎，好像还哭过……”
听到“哭过”两个字，洛泽衍清冷的神色，终于堪堪凉薄了几分。
一直低头躲避的姑娘，听到这里，有些紧张地抬了头：“没有，我……”
她这一抬头，却正好对上那人的眼睛。还是那样冷淡而疏离的神色，和以往任何时候，都没有丝毫不同。
她忽然停住了。
她……在想什么？
她与他实在毫无关联，凭那人冷淡的性格，她怎么能有这样的奢求？
是她……鬼迷心窍了。
以为扮演柔弱的女子，就可以被保护么？像那个贵族小姐一样，安心地躲在别人的羽翼下，什么都不用考虑？
她的脸色渐渐苍白，似乎在那个人琉璃般的瞳孔中，看清了自己——
她太累了。
太累了。
累到不愿意思考，累到愿意相信，有人会护着她——至少，会帮助她。
在那位一看就享有万千宠爱的金发女孩面前，她的疲惫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甚至被衬托出了一丝苍白的可悲。
但这些……
都不是，她可以矫情的理由。
人与人的命运，本就生而不同。她只用相信自己就好。那些曾经受过的委屈，她终将一件件亲自讨回。上天已经给了她重生的机会，难道还不够么？
吃一次哑巴亏，忍着不追究而已。
小伤而已。
够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女孩微红的眼眶，衬着她巴掌大的白皙小脸，可怜如迷途的小鹿。
可她却抿紧了唇，重新低下头去，再次摇了摇头，声音平静了许多：
“我……不打扰了。”
她说着，微微弯腰，礼节周到。然后，便迈开步子，沉稳地向外走去。
自始至终，没有再抬头看一眼。
叶黎表情愣愣的，看看女孩的背影，再看看神色依旧淡漠的小伙伴。
快要走出内室的时候，身后的人才低低开了口：“你……等等。”
少女停住脚步。
那人依旧眉目冷肃，声音却微微放低了些，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过来。”
一室寂静。
沐暮眨了眨眼睛，感觉心跳一下一下很激烈，又似乎根本没有跳动声。
她缓缓转身，视线扫过神色悚然的叶黎，落在了那个坐着的身影上。
旁边的格子窗外，阳光朦胧地打在他身上，衬着凉薄漂亮的眉眼。
冷然淡漠。
洛泽衍这才把那道伤痕看清楚，眸光淡淡，从她微红的眼眶上扫过。
顿了顿，他问：
“谁伤的？”
叶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句话的语气依旧平淡，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声音的主人却沉默地看着那女孩，很明显，在等她一个答案。
沐暮的唇微微动了动，半晌，却忽然扬起头，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干嘛要问她？
她一个人孤独地努力了很久，久到任何一句类似关心的问候，都能让她抑制不住心底的酸涩，奔流汹涌。
尤其，在她已经决定，继续孤独努力的时候……为什么要这样问她？
就好像……会护她……
她哭得突然，就是叶黎这种万花丛中过的人，也有些始料未及。
两个人都沉默地看着少女，只是一个目瞪口呆，另一个眉眼冷然。
沐暮当然知道，她不能这样哭下去。这也太莫名其妙了一点。
事实上，她也很久没有大哭过了。
她胡乱擦了擦眼泪，放下手，已经放弃维护在男神面前的形象了——哭都哭了，还能更糟糕吗？
之前还不是很明显，但此时，少女眼睛里就是水润的一片，就算不露出委屈的神色，也实在太可怜巴巴。
她一边断断续续地抽泣，一边眨了眨眼，想用自己演员的职业素养，拼命把那些眼泪给倒回去。
她抬手揉了揉眼，实话实说道：“我来的时候，门口有位小姐推了我一把，不小心，脸划在文件夹上了……”
洛泽衍垂眸，看向那份文件。
文件夹的边缘，确实有锋利坚硬的棱角。他又抬眸看向女孩，视线缓慢，在她光滑细嫩的皮肤上划过。
白皙的脸颊上，红痕刺眼。
旁边的叶黎连忙跟他解释：
“是艾薇儿，她家把她送来华国，她自然要来找你……我知道你不会见她，所以让人把她拦下了。没想到……”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沐暮一眼。
洛泽衍点了下头，声音放低了几分：“抱歉，牵连了你。”
沐暮微微摇头。
她喜欢他的声音，清冷微低，像一曲大提琴的华丽撩人。只是听着那声抱歉，所有的酸涩，似乎就可以消散了。
她也喜欢他的眼睛。尽管那双漂亮的瞳眸里，从没有冷淡以外的情绪，但只要他肯专注地看着她，她就能从那漆黑的深沉里，得到一种天真的欢喜。
她喜欢。
她如此喜欢。
女孩纯净澄澈的目光里，洛泽衍的动作停了一瞬，才接着垂眸，打开桌下的抽屉，拿出一盒备用的擦伤药膏。
修长的指执着那支药膏，他再次看向少女，重复了之前的话：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