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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安混乱之于大盖帽来说,其实也算是有利有弊。
利之在于但凡想在辖区内混饭吃的家伙,那多多少少都得孝敬。
对于那些单纯想捞油水的大盖帽说,有时候甚至巴不得状况越混乱越好。
但对于那些心存正义,或者想在仕途大有作为的人来说,混乱就不是好事了。
毕竟想要主持正义,就必定得挡他人财路。
得罪的人多了,想在仕途前进的努力,便也必然大增。
总之一句话来说,在当下的治安环境下,国内绝大多数的片所几乎都面临着诸如这般要钱就没有利,要利就不可能有钱的局面。
好在这种困扰在旧厂街并不适用。
毕竟治安方面,因为有杨振的存在,几乎没人胆敢在旧厂街内造次。
钱的方面更是不消多说。
毕竟就算不说厂里有妇舒宝厂这种年产值过亿的超级大厂,随便点捐赠啊赞助啊之类都不得了这些,就说随着旧厂街的改造完成,片区内两三百家商铺的生意那是红红火火。
逢年过节每家商铺送上几条烟几瓶酒,那都足以让所里几十号人过的滋滋润润,压根就犯不着为了点黑钱去脏手。
也是因为这些,费玉平这个分所儿,这两年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优哉游哉。
要钱不缺。
仕途上则因为旧厂街连续两年各种犯案率几乎为零而在局里声望渐涨,三天两头的被拉去做报告讲经验。
反正一想到前几天又被组织叫去谈话,如无意外去局里主管个科室过渡個一年半载,再出来进步成个副局那是手拿把掐,费玉平的心情那叫一个春风得意,即便是碰着茶缸子嘬茶水,他都差不多能嘬出点洋酒的味儿来了。
可就在费玉平对着未来无限遐想之中,韦劲松却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要以前就算了!”
“毕竟以前你只是个队长!”
“可现在你不但是副所,而且我还想着等我要是有机会上去,一定推荐你坐我的位子!”
“你说你这样,我怎么敢放心把咱们分所的工作交给你主持啊!”
虽说明明看到韦劲松进来那火烧眉毛的模样,但感觉压根不可能有什么大事的费玉平却是一点都不着急,反倒是一个劲的揪着韦劲松进门又没有敲门的事不住啰嗦。
眼见费玉平这官腔似乎有没玩没了拉下去的意思,韦劲松再也忍不了了,一拍桌子低吼道:“咱们辖区出大事了,轧钢厂那边死了好多人!”
“伱要说又死了个把人我还信!”
“毕竟再好的年头,那也总有那看啥都不痛快的神经病!”
费玉平无语的翻着白眼,心说有杨振他们治保科看着。
要死好多人,那怕除非是八国联军再进一回城!
直到韦劲松将事情的来弄去脉简单的说了一遍,表示轧钢厂不但死了很多人,而且里头还有洋人,还有如郑浩东这样的几代之后,费玉平这才慌了神,一遍被狗撵一般的叫人赶紧去轧钢厂,一遍暗自狐疑,心说轧钢厂前阵还好端端的,而且还听说给洋人看上了要合资扩产来着。
这怎么眨巴眼就落到了要给人收厂的地步了呢?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就听说是厂里上了洋人过桥拆借的套!”
注意到韦劲松在说到此处之时欲言又止,费玉平急的是直跺脚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卖关子?”
“不是我卖关子!”
“实在是没有证据,我只是听说!”
说到此处,韦劲松附耳低声道:“听说洋人之所以能下套成功,跟许江河石金彪将原本该街道监管的投资保证金任由洋人那边提走有很大的关系!”
听到这话,费玉平顿时恍然,心说自己就说魏广龙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轻易上这种当。
搞半天原来是洋人买通了街道。
有许江河和石金彪以街道的名义看管保证金作保,也难怪魏广龙会上当。
不过紧接着费玉平就又想到了另外一层。
那就是即便洋人能买通街道,可要是没有上级单位的批准,怕石金彪许江河即便有天大的胆子,恐怕都不敢如此放肆。
想到这点,费玉平是吓出了一头冷汗,目光情不自禁的看向韦劲松道:“老韦你说今儿死的那些人,到底是真被职工们在盛怒之下乱棍打死的呢,还是杨振那小子觉着自己或者轧钢厂吃了亏而故意为之?“
韦劲松没有回答,只是给了费玉平一个那小子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用得着揣着明白装糊涂么的表情。
“这也是我担心的!”
“要真是这样的话,我怕我们可就有麻烦了!”
“毕竟死了几十号人不说,里头还有洋人和几代!”
“要上头真把所有的罪过都安到杨振头上的话,那我怕我们也绝对落不着好!”
“跟着吃挂落,下半辈子坐冷板凳那怕都是轻的!”
”搞不好甚至都有摘帽子的可能!”
说到此处,费玉平那是唉声叹气,一边一脸这该的如何是好的表情,一边不住拿眼直瞄韦劲松。
“所儿!”
“咱们在一个所共事这么些年,跟我你至于这样么?”
韦劲松一脸都是万年的老鸨子,你跟我还装什么清纯的无语道:“我承认因为杨振帮着老徐抢了我分房名额的事,我是对他有些意见,但这事到底一码归一码!”
“除了这事,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工作作风,杨振都无可挑剔!”
“所以即便他是有意为之,能帮着打掩护的我也一定帮!”
“毕竟轧钢厂可关系着几千号人的饭碗,那帮王八蛋一毛钱不出就想空手套白狼这事!”
“别说是他杨振,就是我那我也忍不了!”
“更何况现在我们帮他还不仅仅是帮他,也等于是在帮我们自己!”
听到这话,费玉平总算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开始给韦劲松交代,说些到了现场一定要仔细些,但凡发现有什么蓄意而为的迹象,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抹除,千万不能给人留下把柄之类。
就在费玉平事无巨细的时候,几辆吉普车从他们的三轮挎斗摩托车旁驰过,向着轧钢厂的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虽然因为速度太快看不清车内的人影。
但从那车牌上,费玉平又岂能认不出是区里的车牌?
想到这一切的背后,怕都少不了钱定均的影子,费玉平一边拼命让驾驶员加速,一边求爷爷告奶奶,希望杨振等的工作能细致些。
否则要给钱定均抓到什么把柄。
自己即便有心帮忙,恐怕都无力回天了!
对于这些,钱定均自然是不知道的。
想到此次之事纯粹是自己和郑浩东瞒着王东林自作主张。
尚且还不知道郑浩东和约翰等几个洋人已死的钱定均便忍不住的在心头求爷爷告奶奶,心说其他人都还好说,可这几位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否则的话,到时候自己可真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轧钢厂内,杨振正在带着辛有中阳全林等对一众职工们简单的统一口供。
眼见有车过来,杨振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嘱咐除了自己特意挑选出来交代的人,剩下的人但凡被问起,都一口咬死现场太乱,自己太紧张,什么都不清楚之类后,这才赶紧上前迎接。
一看到钱定均,杨振便一把鼻涕一把泪,表示约翰郑浩东等人不但设局想要侵吞轧钢厂,到了厂里之后更是见人就打。
自己过来维持秩序,一帮人不但不知道收敛,甚至还想杀了自己。
“钱区你看看我这伤的,真是只差一点就给开膛破肚了啊!”
“要不是职工们拼死相救,要不是我们车队的人过来帮忙的及时!”
“我怕我这会儿恐怕就已经见不着钱区你的人了!”
说着这些,杨振一边刻意对钱定均展示着自己肚子上和掌心里被三棱军刺扎拉出来的伤口,一边替职工们求情道:“之所以搞成这样,纯粹是郑浩东和洋人他们欺人太甚,职工们一时激愤!”
“所以钱区你要真想追责,那你就追我的责!”
“所有的责任,我一个人扛了!”
“还请钱区你放过这些职工,毕竟他们也都是为了救我!”
看着杨振手上肚子上那说的虽然夸张,但事实上要自己再来晚点怕都已经痊愈了的伤口,钱定均没好气的闷哼一声道:“我现在没心情听你在这儿说什么责不责的,我现在就想知道郑公子以及约翰先生他们人呢?”
“他们都在那边!”
杨振闻言伸手指指墙角下的一排道:“赵公子排第一,然后是几个洋人——钱区你要不信的话,要不我带你过去看看?”
看着墙根下那直挺挺的一排,再听到杨振这话,钱定均浑身剧烈摇晃,差点没当场给吓晕过去。
足足过了好半晌,钱定均才算是稳住身形,厉吼咆哮道:“虽说你不是大盖帽,但到底也是治保主任!”
“案犯现场,若不经过证据采集确认,任何人不得擅动破坏痕迹线索的道理,你不可能不懂!”
“可现在你不但不保持现场原状,还故意将所有人都给搬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想破坏现场证据,毁尸灭迹吗?”
“案犯现场在证据采集之前,绝对不可擅动这点,我当然知道!”
“可我刚才已经被郑浩东和约翰带来的打手给打晕过去了啊!”
“钱区你要不信你可以问问职工们!”
杨振闻言大声喊冤,在一群职工们七嘴八舌附和之后这才看向钱定均表示自己不是不想保留现场证据,而是因为被打晕了所以根本做不到。
“就算你是真被打晕过去了,现场是职工们不懂而被破坏的!”
“不存在什么故意破坏证据,毁尸灭迹的可能!”
“但现场四十多人全都死的干干净净,连一个活口都没有……”
“这你怎么解释?”
说到此处,钱定均微微一顿之后才指着那些尸体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都是被不小心打死的,没有任何故意和蓄意的成分!”
“我晕过去了啊!”
“等我醒了之后,就已经是这样了!”
“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但就算不清楚,我觉得故意的应该也不可能!”
“毕竟现场那么乱,这帮人又个个穷凶极恶,见人就杀!”
“所以即便一个不小心就真全给打死了,那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杨振道。
“郑公子乃是功勋之后,约翰先生他们是国际友人!”
“现在这么多人全都死在了这儿,你以为你一句你觉得不是故意,你觉得不可能蓄意就能完事了么?”
“你想的倒美!”
看着杨振那先把自己给摘的干干净净,然后满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钱定均简直是出离了愤怒,回头厉吼下令道:“来人啊,把所有人都给我带回去,一个个挨个的给我审!”
“到了区里,我倒想看看你们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现在是姓郑的勾结洋人下套,想要空手套白狼白拿我们轧钢厂不说,而且还见人就打!”
“咱们在自家厂里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你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反倒是一个劲的帮着那姓郑的和洋人怀疑咱们!”
“就你这种东西,简直是良心都给狗吃了!”
杨振闻言虽然没有说话,但心有灵犀的职工们却早就跳了起来,指着钱定均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有种你就将我们全都打死在这儿,否则的话,想让我们跟你们回去,门都没有!”
“你们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那可由不得你们!”
钱定均闻言冷哼,下令抓人!
看看墙根底下那一片的尸体,再看看群情激愤的职工们,那些跟着钱定均过来的人在一时之间,又哪里敢真动手抓人?
只能推脱人手不够,表示要不还是等再调来些人之后再说。
“现在人家都已经摆明对好口供了!”
“要再给他们点时间,等人家把什么瞎话都编圆了再抓回去问,那还问个屁啊?”
钱定均闻言是破口大骂,但一群人打死不动。
因而即便钱定均再骂,在一时之间却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突突之声,费玉平韦劲松等终于带着分所的人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