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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婉生了双胎的消息在乔薇到家前便已经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姬老夫人觉都不睡了,巴巴儿地等在落梅院,望眼欲穿。
乔薇先把三个睡着的小家伙抱回青莲居,随后才去了落梅院。
李氏也到了,正陪姬老夫人喝着茶,可姬老夫人哪里喝得下去?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脖子都伸疼了。
李氏见婆婆如此心焦,想打发石榴去前头看看乔薇回了没,乔薇便打了帘子进来了,看着屋里的人,笑着打了招呼:“祖母,二婶。”
李氏欣喜一笑:“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你祖母都得让人去路上接你了!”
冬梅搬了个凳子过来,乔薇在姬老夫人跟前儿坐下:“是想早些回的,国公夫人盛情难却,留着我们用了晚饭。”
主要是乔薇去的时间赶巧,刚一抓住姬婉的手,姬婉便生了,因早先林夫人信了黎氏的话,认定姬婉怀的是闺女,还是一个闺女,所以突然生了俩大胖小子,林夫人觉得全都是乔薇的功劳,是乔薇把姬婉的一个闺女变成一双儿子的!别提多喜欢乔薇了!吃了饭不够,还拉着乔薇说了许久的话,一直到宝贝孙子哭了,才依依不舍地让乔薇离开了。
“什么个情况?”李氏问。
乔薇把姬婉的情况说了,生得十分顺利,一对大胖小子,全都健健康康的,哭声嘹亮,个头还不小。
双胎一般很难足月出生,即便生了也大多小小的,姬婉却是挺到了最后,几乎算是足月生下了他们。
姬老夫人阿弥陀佛了一阵,这孩子娇生惯养,嫁入夫家十年未有生养,夫家嘴上不说,可心里多少是有些怨言的,只是碍于姬家与冥修的权势,不敢提那些休妻纳妾之事,可他们不提,姬婉心里就没数吗?这些年姬婉表面上云淡风轻,内心怕是比谁都着急……这下好了,终于有孩子了。
“婉婉可还好?”姬老夫人担心姬婉这个岁数才生头胎,可能有些吃不消。
乔薇如实道:“好着呢。”
也多亏教主大人回来了,姬婉三天两头往姬家跑,跑得身体棒棒的,生起孩子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姬老夫人又是松了一口气,想到什么,又问:“林夫人可高兴?”
乔薇就道:“高兴得不得了!”
姬老夫人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李氏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婉婉一定会平安生下大胖小子吧?就您呐,自个儿吓自个儿。我看天色不早了,婉婉母子平安,您也能放心了,我扶您进屋歇息吧。”
“好!”姬老夫人站起身来,对乔薇挥了挥手,“你也跑一天了,赶紧回屋歇息。”
乔薇点点头,回了青莲居。
不知皇帝与姬冥修商议什么国家大事,他还没有回来,倒是一贯贪睡的望舒不知怎么醒了,然后睡不着了,自己去外头的水缸里打了一桶水来,倒在她的专用小澡盆里,用肉呼呼的小手一阵哗啦,随后将小白提了过来。
小白以为望舒要干什么呢,没有反抗,结果就看见一盆满满的几乎溢出来的水……
望舒今天去看弟弟啦,弟弟洗澡好可爱,她也想给弟弟洗个澡,可是她还没有弟弟啦,只能用小白洗一洗了。
小白讨厌洗澡澡!
小白的爪子一阵扑腾,试图从望舒的魔掌里逃出去,但望舒的魔掌是这么好逃的么?
就听见扑通一声,它被摁进水里了!
望舒有模有样地洗了起来,先洗头,再洗脖子,再洗身子……
小白被洗得直翻白眼!
望舒看着小白的腿间,找了半天道:“咦?小白你不是弟弟呀?哥哥说弟弟才有那个东西的,可是你都没有!”
小白捂住小小白,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望舒把小白洗得香喷喷的,用棉布给它擦干,然后给它穿上了衣裳,大白跐溜溜地跑了过来,看着被望舒抱在怀里的小白,危险地呲了呲牙。
就说这混小子怎么突然不见了,原来是跑来这里邀宠了!
背地里邀宠什么的,简直太不可爱了!
大白乖猫似的跑了过去,蹭着望舒的小腿儿,柔软地嗷呜了两声。
望舒看向大白:“你也想洗澡吗?”
大白挺起骄傲的小胸脯,十分配合地跳进了小澡盆。
望舒把小白放到了床上,开始给大白洗澡了,大白比小白的体型要大上一圈,肉嘟嘟的,毛也特别茂盛,每只貂都以自己身上的貂毛为傲,毫不夸张地说,单论毛的数量,大白是小白的好几倍,所以大白在小白面前总是特别的骄傲!
大白舒舒服服地躺在水中,白身体摆成一个大字,柔软的貂毛在水中舒展开来,随着水波的晃动轻轻地荡漾起来,一眼看去,像一团柔软的云。
望舒的小手抓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皂胰子,轻轻地涂抹在大白的头顶,随后,大白秃顶了。
望舒又抹在了大白的胳膊上,胳膊毛没了。
又抹在了大白的后腿上,腿毛也没了!
望舒又去抹大白的尾巴,尾巴可是它求偶用的东东,要是连这儿的毛都没了,它就找不到它的雌兽了!
大白剩余的貂毛一炸,唰的一声从澡盆里蹦了起来!
望舒抓住了大白:“大白你不要走嘛,我还没有给你洗完。”
大白四爪一阵扑腾,惨兮兮地被拽了回去。
大白不洗!
望舒:“先洗头。”
救命——
望舒:“再洗脖子。”
救命……
乔薇进屋时,大白已经洗完澡躺在小白身边了,全身都光秃秃的,裹着一床小棉被,拿着一方小帕子,挡住脸,无语凝噎……
乔薇把一大二小送回了屋,两只白睡在自己的吊篮中,自打在塞纳堡睡过吊篮之后,三小只便迷上这种作息工具了,乔薇让便工匠在屋子里做了三个,一只小宠一个,珠儿睡得香香的,两只白一个被伤了身,一个被伤了自尊,决定今晚都不睡了!
一秒钟后,两只白的呼噜声响起来了……
乔薇把望舒塞进被子,望舒睁大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乔薇,乔薇严肃道:“闭上眼,不许睁开!”
望舒听话地闭上了眼。
乔薇起身走出屋子。
望舒悄咪咪地睁开了眼。
乔薇头也不回地说道:“闭上!”
呼,娘亲是怎么知道她睁开了?娘亲的后脑勺上还长了一双眼睛!
望舒的小心心抖了抖,赶紧闭上了眼。
这次,总算是睡着了。
……
皇宫,月光清朗的御花园中,皇帝与姬冥修挑了个幽静的凉亭,对弈而坐。
皇帝公务繁忙,白日要上朝,要处理奏折,还要应付那些挑三拣四的朝臣,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也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把姬冥修叫来陪他坐一坐。
“马上就八月了。”皇帝落下一枚白子,“距离你毒发的时间只剩两月,你却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姬冥修当然不着急,他体内的紫藤罗玉之毒早已被傅雪烟解了,别说两月,便是两年又何妨?
他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说道:“臣并非不着急,只是臣着急也没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还得徐徐图之。”
皇帝就道:“你怕是没这个时间了吧?”
姬冥修落下一枚黑子道:“臣算着日子呢,皇上请放心。”
皇帝淡淡地笑了一声:“朕听说你们家来了个素心宗的弟子,怎么回事?”
姬冥修面不改色地说道:“不是素心宗的弟子,是夜罗安插在素心宗的细作,身份还不低。”
“身份不低?”皇帝似是而非地看了姬冥修一眼。
姬冥修坦荡地迎上皇帝的视线:“皇上可听说过慕王府?”
皇帝摇头:“不曾。”
姬冥修解释道:“夜罗王族,那位素心宗的弟子,就是王府的养女,与夜罗的三殿下有婚约在身。”
皇帝若有所思地呢喃:“素心宗潜入了夜罗的细作……”
姬冥修淡道:“已经全被清除了。”
皇帝道:“怎么不早些告诉朕?”
“现在也不晚。”姬冥修说道。
皇帝听着他冷淡的语气,睨了他一眼:“还在与朕赌气呢?”
“臣不敢。”
皇帝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天底下还有你姬冥修不敢的事?”
“多了。”姬冥修的语气有些敷衍。
皇帝叹了口气:“罢了,是朕做的不对,你怨朕是应该的。”顿了顿,又谈起了正事,“你把她抓来京城是想利用她引夜罗人出山?”
姬冥修落下一枚棋子道:“抓她之后,已经通过她引出了慕王府的世子,如今世子也在我手中,相信夜罗那边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了。”
皇帝一瞬不瞬地看着姬冥修,仿佛想知道他话中的真假:“我怎么听说她与你家老二同车同行,关系十分亲密?”
姬冥修如实道:“冥烨对她有意。”
皇帝好笑地说道:“她可是夜罗既定的王妃,那混小子就不怕与夜罗反目成仇。”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反正都要灭掉夜罗了,抢他们一个王妃算什么?”
皇帝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斜睨了他一眼,古怪地说道:“你不会真想……”
姬冥修放下手中的棋子,起身淡淡地行了一礼:“臣想什么不重要,世事难料,不会总按照人的意愿走。时辰不早了,皇上早些歇息,微臣告退。”
姬冥修离开后,福公公上前收拾东西,皇帝望着姬冥修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朕真是越来越不懂他了。”
福公公笑道:“丞相心里……多少是有些怨气的吧?您那么疼他,他也那么敬重您,可您却给他下了紫藤罗玉的毒……”
皇帝再次叹了口气:“你以为给他下毒朕的心里就好受吗?他是朕看着长大的,朕对他的疼爱不比对太子的少,朕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福公公忙附和道:“皇上说的是,丞相大人毕竟流着一半的夜罗血,让他手刃自己的族人,想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您也是防患于未然。”
皇帝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掸了掸宽袖,喝了口茶,站起身来道:“姬婉那边如何了?”
福公公笑容满面道:“去接生的嬷嬷已经回来了,道是世子夫人生了一对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双胎?”皇帝有些惊喜。
福公公笑道:“是啊!国公府这下该高兴了,林大人后继有人,再没谁敢嚼世子夫人的舌根了!”
……
姬婉生了双胎,林家与姬家全都高兴坏了,不仅给姬婉送了大量好东西,连带着府里的人也沾光得了不少喜钱,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欢天喜地中时,小宅子里的荀兰却快被病痛折磨得生不如死了。
她嗓子冒了烟一般,又疼又烫,但红梅不在了,没人给她烧水,她只得自己去。
可在姬家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十指不沾阳春水,又哪里会做这些粗活?她连火都点不着,她于是去了院子,从井里打了一桶凉水。
就着清凉的井水,她看见了自己脸上的疹子,她颤颤巍巍地摸上脸颊,余光一扫,竟连手背上都是!
她捋起袖子,胳膊上也是!
再看肚子,看腿,哪哪儿都是!
水瓢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腿软地走出了院子,一阵凉风吹来,秋天到了,叶子也开始落了,枯黄的落在她头顶,她没有拂去,而是怔怔地往前走。
大清早的街道格外热闹,行人见了她,全都像见了鬼似的,哗啦啦地让到了两旁!
她体力不支,跌倒在了地上。
一个去问诊的郎中打她身旁路过,见她可怜,蹲下来,扳过她身子想给她把把脉,可目光一落在她满脸的红疹上,便吓得屁滚尿流地跑掉了!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走向一家药房。
这会子药房尚未开门,她使劲地拍了拍门。
围观的百姓站在她身后,对着她指指点点。
大夫被吵醒了,披了件衣裳,迷迷糊糊地开了门:“谁呀?怎么了?”
荀兰抓住了他的衣襟,用沙哑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的嗓子道:“给我……看……”
大夫打了个呵欠,看向她,却忽然,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天花?!”
人群里一阵惊慌。
“什么?她得了天花?难怪这么吓人了!”
“天花是治不了的,快叫她走吧!”
“晦气呀,咱们这儿的风水这么好,怎么会来了个天花病人啊?”
“就是啊!别叫她给传染了,赶紧轰走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街道上瞬间炸开了锅。
荀兰死死地抓住大夫的衣襟,大夫被她吓得魂飞魄散,虽说自己是个大夫,该悬壶济世,但他也怕死啊!这种病搁别人身上他不会治,搁自己身上就更不会了!
“你你你……你放手!”大夫厉喝。
荀兰不放手,她明明都虚弱得不成样子了,却又不知哪儿来的力,硬是将大夫抓得死死的:“我是姬家的……”
她话未说完,大夫一脚踹上她肚子!将她踹翻在了地上,随后冷冷地合上门,插上门闩,再不见客!
荀兰倒在地上,腹中一阵绞痛。
对天花与生俱来的恐惧,让众人对她没有丝毫同情,不知是谁拿了一把扫帚,在她身上一阵猛打:“快走啊!走啊!不许你再来这条街上!”
荀兰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从这条街轰走了。
她又去了另一条街的药房,可结果没有丝毫两样,天花病在大梁朝属于无法医治的疾病,传染性极强,死亡率高,所以哪怕是大夫也不敢收留这样一位患者。
荀兰一连问了七八家药房,全都将她拒之门外,好不容易找到了愿意医治她的了,可大夫说:“你这个病啊,不是普通的病,我给你看了,给别人便看不了了,这样,诊金十两,先付钱,后瞧病。”
荀兰连十个铜板都没有,何来十两?
“没钱你还来看病?走走走!”大夫将她轰了出去!
淅淅沥沥的大雨落了下来,行人纷纷跑进店铺,街道上瞬间空了下来,她拖着几乎无法站立的身子走在雨中,走几步,摔一跤,爬起来再走,如此反复,膝盖与手掌全都磕破了。
“小姐,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荀氏?”一家买毛笔的铺子里,碧儿眼尖儿地发现了地上的荀兰。
乔薇刚把三个孩子送去书院,半路下了雨,临时到铺子避避雨,没想到会碰见她,不过瞧她的样子,似乎离开姬尚青后过得不怎么如意呢。
乔薇撑着油纸伞,缓缓地走了过去。
荀兰跌坐在了地上,磅礴的大雨浇得睁不开眼睛,忽然,顶上的雨没了,她抹去脸上的雨水,抬眸一看:“尚青?”
姬尚青没说话,只是这么定定地为她撑着伞。
荀兰扶住姬尚青的衣摆,肩膀颤抖了起来。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后悔啊。”
是乔薇的声音。
荀兰的身子一顿,再次朝对方看去,却哪里还有姬尚青?
乔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我不是老爷,你很失望?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铁石心肠呢,终于也知道老爷才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你的人了啊。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一个不介意你克夫,不介意你没了清白,将你捧在掌心里的男人,被你伤透了,再也不会回头了。我要是你啊,这会子悔得肠子都青了。”
荀兰的手死死地摁进了水洼。
乔薇道:“你说你放着好好的姬家主母不做,非得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一无所有了,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其实并不是最难以割舍的。都说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老爷对你这么好,好到你将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现在失去了他……告诉我,是失去他更难受,还是得不得冥修更难受?”
荀兰颤抖着身子抬起头来:“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对我?”
乔薇淡淡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又究竟为什么这么对我?别告诉我六年前的事不是你做的?你把我丢到胤王的床上,害我险些被胤王杀死,害我尝尽颠沛流离之苦,我没活着等到冥修来接我的那天,你也不会活着等到老爷回头的那天,你这辈子都等不到了。还有,姬婉已经顺利地生下孩子了,是一对双胞胎儿子,听到这个消息,你可高兴?”
荀兰抓住了乔薇的裙裾:“乔、薇!”
乔薇轻轻一扯,将裙裾自她手中扯了出来,随后莲步一迈,转身上了马车。
大雨磅礴,荀兰晕倒在了水洼中。
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淋着雨,步伐稳健地走了过来,走到荀兰的面前,蹲下身,抓起她扛在肩上,没入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