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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城市,夏日总是格外闷热。
林初为了能准时下班,连午休的时间都在赶报表。
同时都说她工作起来连命都不要,难怪江总那么‘器重’她。
酸气的话林初这些年也没有少听,她早就过了听到这种欠抽的话就一巴掌扇过去的年纪,所以很看得开,懒得计较。
其实,她只是答应了儿子今天一定不会迟到而已,毕竟这一个礼拜她都没有准时到过。
下班后,林初一分钟都没有耽误,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幼儿园赶。
在半路上她接到了江弋琛的电话。
“小初,我这里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走不开,你接祁铭的时候,能顺便帮我把接一下姜姜吗?我忙完了就过来。”
两个孩子是同一家幼儿园,所以算不上麻烦。
林初满口答应,“可以啊,反正顺路,我回家做饭,等你一起吃。”
电话那端的江弋琛唇角带起一抹弧度,“好。”
……
林初到幼儿园的时候,半边天空还是红彤彤的。
背着书包被老师牵着站在门口的两个孩子,看到她眼睛瞬间就亮了,挣脱老师的手往那边跑,一个叫着‘妈妈’,一个叫着‘林阿姨’。
林初差点被扑倒。
她是蹲在地上的,脖子和手臂都被抱住,无奈又好笑。
故意拉长了声音,“哎呦,一个我都抱不动,两个就只能趴下了。”
祁铭当然舍不得妈妈难受,所以很快就放开了,但要小半岁的姜姜还是挂在林初怀里,奶声奶气的问,“林阿姨,我的爸爸呢?”
林初捏了捏小姑娘的鼻子,“还在忙哦,你今天去阿姨家里吃饭,可以吗?”
姜姜竖起了小拳头,一脸兴奋,“噢耶!太好了。”
林初,“……”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她亲生的呢。
超市就在附近,所以她们走着去,林初左边牵着一个,右边牵着一个,走在路上可以说是很拉风了。
毕竟两个粉雕玉琢似的小宝宝太招人喜欢。
“妈妈,我今天得了第一名。”
“哎,妈妈不如你,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都是倒数第一名。”
“咦……阿姨你好笨哦。”
林初嘴角抽了抽,“……”
祁铭拍了拍妈妈的手背,小大人般安慰这说,“没关系,我很聪明,妈妈可以笨一点。”
林初,“……”
这话怎么听着不太对味道呢?
一大两小又说有笑的往前走,虽然林初的年纪是两个孩子加起来的三倍多,但其实她才是被怼的那一个。
毫无面子可言。
谁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的黑色迈巴。赫里,有一个人已经看了她们很久很久了。
……
超市里。
林初在挑选蔬菜,祁铭看着摇头晃脑跟着音乐节奏蹦跶的小女孩,眼睛里透出狡黠。
他拿了一大块生姜,凑到林初面前,一边往小女孩的方向瞄,一边超级认真的说,“这是姜姜,我们晚上要把她吃掉吗?”
林初还记得这一路上的万箭穿心之‘仇’,所以极其配合。
将儿子递过来的生姜放进筐子里,点头,“是啊,谁让她一点都不可爱。”
小姑娘也是有脾气的。
两手往后一辈,用了最大的力气冲着一唱一和的母子两人,“哼!”
林初差点笑倒在架子上,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完了完了,姜姜生气了,快去哄哄。”
超市很大,一不留神还真有可能出大事。
祁铭帮妈妈报了‘仇’,心情很不错,却依然配合的做出一脸勉强的样子,“好吧。”
姜姜要气死了。
姜姜发脾气了。
林初看着两个孩子在一起玩闹,肚子都差点笑抽筋,江弋琛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她笑哭的眼泪还挂在脸颊。
“在哪儿?我过来接你们。”
“这么快?”林初有些惊讶,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只顾着玩闹,竟然已经在超市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了。
江弋琛打着方向盘,说话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醇好听,“嗯,提前结束了。”
“我们还在幼儿园附近的超市,马上就买好了,要不你先直接去我家,这里打车很方便的,来回跑浪费时间,姜姜早就说饿了。”
江弋琛刚从谈判桌上下来,他所在的位置距离幼儿园有四十分钟的路程,如果等他过去接,然后再回家做饭,确实有点晚。
不放心她带着两个孩子打车,但也没有明着说,“好,家里等你。”
【家里等你。】
这四个字让林初有些不知所措,仿佛他们是一家人。
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通话结束以后,林初的动作就加快了,她已经不再是五年前那个什么都不用自己动手、偶尔做做饭只是生活小情趣的千金小姐了。
‘丧偶’的单身妈妈,会的东西必须很多。
以前她从来都不记路,即使是在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也会经常迷路,但现在她能一个人往返陌生的地方。
以前她打个针都觉得疼,但现在,哪怕手指那么粗的针扎在心脏上,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生气的姜姜被一盒冰淇淋哄好了,祁铭因为最近肠胃不舒服,不能吃这些,但总被姜姜撩。
她故意挖了一大勺,在祁铭面前晃,“好甜呀,你要尝一口吗?”
林初把舔着嘴角的儿子拉到一旁,对姜姜说,“弟弟对草莓过敏,不可以吃哦。”
姜姜晃着脑袋,把冰淇淋喂进自己的嘴巴里,圆圆的大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线,“那我一个人吃。”
祁铭,“……”
这种互怼日常,林初已经习惯了。
结完账之后,林初怀里抱着四人份的食材,祁铭不计前嫌牵着姜姜的手往外走。
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林初时不时就会往后看,祁铭也顺着妈妈的视线看去,但都是路人,没有熟悉的人。
他疑惑的问,“妈妈,你在看什么?”
林初总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在超市里就已经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了,但每次回头,看到的都是陌生,大家都在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往她身上看。
见鬼的错觉。
自然的收回视线,腾出一只手把儿子的小脑袋掰正,然后顺势往旁边挪了一步,把姜姜好奇的眼神挡住。
“没什么,你牵好姜姜。”
正是下班高峰期,这里是幼儿园附近,来接孩子放学的父母一阵接着一阵,打车都不好打。
林初在路口等了好久,加上在超市里磨蹭的时间,她站的脚都有些麻了,毕竟她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脚上穿着的还是高跟鞋。
正发愁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车停在了面前。
“爸爸!”
姜姜先扑了过去,直接被江弋琛抱起来扔进后座,随后被扔进去的就是祁铭。
林初有点懵。
明明已经说好他先去家里的,怎么还是过来了……
她看着干净利落的解决完两个小朋友往这边走的江弋琛,干巴巴扯出一抹笑,“下一个,不会是我吧?”
江弋琛这个年纪的男人,已经很少会开玩笑了。
但……他看着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林初,却起了心思想逗逗她,故意走的很慢,故意靠的很近。
林初的呼吸都静止了,本能的往后仰,本来就脚酸,因为这样的动作身体失去重心,整个人都有往后倒的趋势。
江弋琛自然的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扶着她站稳后,将她怀里抱着的纸袋拿过,放进后备箱,随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眼尾含笑凝着她,“是你的菜。”
林初,“……”
耳根不自觉的发烫,鼓着腮帮子上车之前,还泄愤似的踩了江弋琛一脚。
江弋琛低头笑了笑,眼底满满都是宠溺。
————
车里。
陆军看向后视镜,坐在后座的男人仿佛是一头藏在暗夜里的野兽,所有尖锐的利爪都藏起,旁人看不透他的危险。
如果没有实现调查清楚,他几乎都要以为那两个孩子都是林小姐的。
她剪了短发,从远处看,跟那个小姑娘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跟江先生之间的关系,很亲密。
他们四个人站在一起,不了解情况的人,应该都会觉得是幸福的一家。
时过境迁,终究有些东西早就已经改变了。
试探着问,“陆总,还跟吗?”
车停在角落里,光线很暗,后座的陆淮安棱角分明的五官隐在暗色里,只有交替敲打着膝盖的手指暴露在落进车内的光线下,频率缓而慢,传递出一种危险晦漠的气息。
从他看到林初的那一刻开始,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剪断长发,是剪断所有的跟他有关的过去么?
“跟着。”
淡漠的嗓音传来,陆军毕恭毕敬的颔首,“是。”
其实,这样的答案陆军不意外。
陆总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找到林小姐,怎么可能只是远远看几眼。
不是离开了某个人就活不下去,生命里少了一个人,山还是山,水还是水,但……已经不再是完整的自己。
————
吃晚饭,两个孩子在客厅里看动画片,林初陪着江弋琛喝茶。
“明天周末,我也休息,姜姜前几天一直闹着要去游乐场,你要是没有其他的事,带着祁铭我们一起?”
听到江弋琛的话,林初才猛然意识到,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带儿子去过游乐场。
那里是孩子的天堂。
“那中午再去好不好?我想睡懒觉,江总你上个周就没有给我放假,勤劳的下属真是好累好困的。”
江弋琛看着林初眨眼俏皮的模样,不禁失笑。
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动作很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等你睡好,我过来接你们。”
林初点头。
撑着扶手站起来,还没有走出半步,就被男人扣住了手腕,她不解的回头,“我去洗碗。”
江弋琛把她摁回到沙发上,温和的笑了笑,“勤劳的下属做饭辛苦了,洗碗这种人人都会的事情,我可以做。”
重新坐到沙发上的林初看着男人的背影,有些失神。
她很清楚等待是什么滋味,也知道从期待到失望其实也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不能让喜欢自己的人,等太久。
可是,荒芜的戈壁滩终年干旱,没有一滴雨水,怎么才能开出一朵花来呢?
爸爸说:小初,你要好好生活,遇到合适的,不要害怕,试着去接受。
她过的很平安,也没有害怕,只是……不知道如何让一颗死了的心重新活过来。
因为一个人,恨了一座城。
因为一个人,对婚姻这两个字排斥到骨子里。
————
江弋琛和小公主姜姜没有待太久,大概九点的时候开车回去。
在离开之前,姜姜用童真的声音问林初,“林阿姨,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住在一起啊?”
住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就连祁铭都懂,林初当然也明白。
江弋琛平时对姜姜娇惯的很,所以她童言无忌什么都敢说。
在江弋琛把她拎出去之前,林初开口了,“等你爸爸知道,追女生应该送送花什么的时候,我再考虑吧。”
如果说,三岁就是一个代沟,那她跟江弋琛之间应该有三个代沟。
年龄不是问题,成熟男人也很有魅力。
总归是要踏出这一步的,不能一辈子都这么过,不然……百年之后去见爸爸,他会难过。
听到林初的话,江弋琛的动作停住,回头看向站在暖色调灯光下的林初。
她精致的眉眼因为带了俏皮感,多了几分生机,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她明明有点怕他,却依然仰着脑袋,俏生生的叫他,“江大哥。”
这么看着,他竟然有了片刻的失神。
随后,深眸里浸出点点笑意,“晚安。”
林初摆了摆手,“明天见。”
……
关上门后,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祁铭,低声叫林初,“妈妈。”
他问过的,为什么没有爸爸。
儿子问,跟其他人问,当然不能用同样的答案回答。
林初这么跟祁铭说的,“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而至于那些好奇她为什么一个人带孩子的男男女女,她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死了。
林初走到儿子面前,将他抱进怀里,笑着问,“你喜欢江叔叔吗?”
单亲孩子,懂事都很早,祁铭从来都没有见过林初真正开心的样子,他年纪还小,但也知道如果有人可以照顾林初,她应该可以轻松一些。
“妈妈喜欢,我就喜欢。”
林初其实不想儿子这么早就进入大人的世界,所以也只是提了提。
祁铭才四岁,她抱着就已经有些吃力了,关掉电视机后,她却依然习惯性的把儿子抱了起来,“走,去洗澡睡觉。”
————
林初所住的房子,是在江弋琛名下。
虽然不是特别豪华,但已经是远超出她现在的经济范围了,因为距离市区近,所以难免有些吵。
林初习惯开着窗户,住了这么多年,其实已经习惯了。
她是真的累。
所以把祁铭哄睡着之后,她回到房间基本是到头就睡的状态。
家里多了两个人,她完全不知道。
直到,温热的液体被喂进口腔,那股清冽的气息闯进鼻息,她才从梦中惊醒。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她依然准确的认出了压在身上的男人,“陆淮安!”
即使隔了五年的光影,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噩梦,依然清晰的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他为什么要找过来?
他为什么能悄无声息的潜进她的房间?
所以,那一路上都被人看着的感觉根本不是错觉。
“是我。”
男人低沉的嗓音里,似乎带着隐隐的笑意,似乎是因为她没有叫错名字。
手臂探到床头,按下了壁灯的开关,柔和的光线照亮这间卧室。
刚刚还处于深度睡眠状态的女人,已经完全清醒了。
陆淮安深沉的目光凝着她的小脸,大手缓缓的抚上她的眉眼,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小初,别来无恙。”
林初本能的开始挣扎,掀开薄被还未下床,就已经能被男人重新带回到床上。
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捶打男人的肩头和胸膛,沙哑的声音几乎是尖叫出来的,“你滚!”
刺目的鲜红像是利剑一般闯进脑海,她不顾一切的挣扎和逃离,仿佛陆淮安是带来这把利剑的洪水猛兽。
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是折磨。
陆淮安没有刻意困着女人的手脚,只是将她的身子禁锢在怀里,随她拳头的脚落在身上。
“别这么大声,会吵醒孩子。”
男人清淡的一句话,就让林初安静了下来。
眼底闪过恐慌,但随后也就自嘲般冷笑了一声。
他都能清楚的知道她住在哪一个房间,怎么会不了解祁铭的存在。
她整个人都被困在男人怀里,虽然四肢是自由的,但她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开。
指甲毫不留情的抓着男人的手背,留下一道道红痕,眼神冷漠的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再不滚我就报警了。”
对于林初无声的报复,陆淮安毫不在意。
岁月对于男人来说,沉淀下来的是成熟和城府,比起五年前的陆淮安,现在的他更加的擅长隐忍。
“小初,”大手翻过来包裹住女人的手,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虎口,黑眸深邃的如同望不到底的海洋,“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林初冷笑,用力抽出被握住的那只手,即使脸上冷淡到极致,但起伏的胸口暴露出她此时的厌恶以及愤怒。
回家?
她的家早就毁了。
没有人知道,五年前她是怎么让自己活下来的,即使那座城市里葬这她唯一的亲人,她也没有勇气再踏进一步。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陆淮安神色不变,嗓音无波无澜,“由不得你。”
看吧,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五年前是什么样,现在依然是什么样。
融进骨子里的霸道和强势,他根本不屑于隐藏。
林初精致的五官满是讥讽的意味,“你绑一个试试,我就不信你能在不惊动江弋琛的情况下,还可以开一架直升飞机过来。”
她的意思很好懂。
想让她乖乖跟他回安城,那是不可能的,除非绑着她直接扛回去。
飞机上总有不怕事的,她这么大的人被绑着,他一定不会顺利,除非弄架直升飞机过来。
两件事陆淮安都做的出来,如果没有江弋琛的存在,毫无疑问明天林初就已经踩着安城的土地了。
五年前,江弋琛能在陆淮安的地盘悄无声息的把林初带走,就说明现在依然有这个能力。
提到江弋琛,陆淮安的深眸暗黑了一度,控着女人的手也在不知觉间收紧。
“不用那么麻烦,”不紧不慢的嗓音里透着危险的意味,“刚刚喂你喝的水里面加了点东西,别紧张,对身体没有副作用,在给你吃之前,我试过。”
闻言,林初挣扎的动作完全僵住。
她之所以会从深度睡眠中醒来,就是因为口腔里被渡入了液体。
陆淮安不会撒谎,他既然说的出来,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对上女人冰冷的目光,陆淮安华缓缓的勾了勾唇,幽暗的嗓音不紧不慢的陈述,“带一个昏迷的人回安城,很容易。”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林初会乖乖配合。
她是那样刚烈的性子,当然不会任由他拿捏。
林初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使不上力气了,她眼里的笑像是讥讽,又像是感叹的感叹。
“还真是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啊,敢把我带回去,就要做好时时刻刻都把命悬在刀尖上的准备。”
这种威胁,显然陆淮安根本不会在乎。
他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轻易放开。
怀里的人不再挣扎,他扣在她腰上的力道顺理成章的就松了些,夏日的睡衣当然是最薄的款式,他能清楚的摸到她后背的骨头。
她瘦的厉害。
隔壁房间里,睡着他的亲生骨肉。
五年前,医生曾经说,她身体不好,即便是怀上孩子了,生产的时候也比一般人要多几分痛楚。
她怕疼,从小就怕。
“安城道路两旁的梧桐树这个季节的枝叶是最繁盛的,天气好的时候会很漂亮,我带你回去看看。”
所有的借口,都没有这个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