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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药箱许久都没有用过了,顾邵之在楼下储物间的柜子里翻找。
在这期间,他的手机响了。
手机在男人随意扔在床尾的黑色西装裤的口袋里,安静的卧室,‘嗡……嗡……嗡……’的震动声很很明显。
晚夏就坐在床上,第一声震动响起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
起先她只是本能的往声源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查看着自己脚趾破皮的地方,没有过多理会。
但去拿药的男人太久没有回来,手机的震动响了一遍又一遍,对方似乎有一种他不接就不会停的意思。
晚夏没有要窥探别人隐私的意思,但没有片刻消停的震动声着实有些烦,她才伸手去拿手机。
亮着光的屏幕上,闪烁着两个晚夏很熟悉的两个字:唯一。
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啧啧啧,这都快十点了,沈大明星难道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又或者是情感空窗期,深夜孤寂无趣,想找痴情多年的备胎说说话?
忍过最开始的那两分钟后,脚趾其实就没那么疼了,晚夏拿着手机,一瘸一拐的跳到沙发上,找个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精致的五官挂着薄薄的笑,按下接通键,嗓音慵懒缓慢,“这么晚了,沈小姐找顾总有什么事吗?”
给顾邵之打电话的,不是沈唯一本人,而是她的经纪人。
电话好不容易才接通,传来的却是女人娇柔的声音,经纪人有些懵,已经到嗓子眼的话被堵了回去。
把手机拿到面前,用力的揉了揉双眼后,仔细的看着屏幕。
确实顾总的号码。
把手机送到耳边,不确定的问,“纪、纪晚夏?”
尼玛这种情况顾总的手机怎么会在一个女人手上……
而且,现在可是晚上!
晚夏认识沈唯一很多年,对方的声音化成灰她都能听出来,这种毫无特色的声音,以及不确定的语调,当然不是来自最有人气的歌手沈唯一。
“是我啊,”晚夏轻轻的笑了笑,“你们家大明星怎么了?”
电话那端好像很杂乱,嘈杂的叫喊声很明显。
自从高月事件之后,沈唯一的经纪人就知道纪晚夏这个女人得罪不得,她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在娱乐圈混的,早就学会了八面玲珑和能屈能伸。
焦急的在原地打转,深呼吸之后,礼貌的说,“纪小姐,能麻烦您把手机给顾总吗?我是真的有急事。”
晚夏低头查看着无意受伤的脚趾,不紧不慢,“顾总在楼下,你可以等个三五分钟再打过来,如果实在是着急,现在说也行,我可以原话转告的。”
一边是幽幽慢慢的纪美人,一边是急的地满头大汗的经纪人。
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姿态。
“纪小姐,”经纪人急躁的挠了挠头皮,极力耐着性子让声音平和一些,“您也听到了我这边的声音,我没有在开玩笑,事情真的很紧急,到时候出了大麻烦责任我付不起,拜托您行个方便,帮我叫一下顾总好吗?”
如果不是十万紧急的事,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敢在晚上十点拿艺人的手机,给捏着半个娱乐圈命运的顾总打电话。
晚夏依然是那一副闲适的模样,刻意将嗓音拉的很长,“我脚受伤了,动不了啊。”
在经纪人的想象里,电话那头的纪晚夏搞不好是刚洗完澡,所以声音听起来才会这么的……容易让人多想。
现场乱成一锅粥,也不知道受伤的人数有多少,意外发生的时候,前来探班的媒体还没有离开,没有给团队多一分钟运作的时间,就已经被爆出去了。
这纪晚夏不是盏省油的灯,她别无他法,僵持了一会儿后,只能咬着牙道,“唯一姐在为演唱会做彩排,舞台蹋了……”
“你们顾总过来了,你直接跟他说吧。”
经纪人的话只说了一半,晚夏就开口打断了。
是因为,在她抬头的时候,目光同靠在门口的男人的视线撞上了。
男人手里拿着家用药箱,棱角分明的五官没有任何波动,看样子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门口了。
晚夏把手机递过去,嗓音平和清淡,“沈唯一的经纪人,我就是觉得有点吵,不是故意接的。”
她是在说谎,还是事实真的就是这样,顾邵之看得出来。
她生自名门,身上没有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毛病,自然是不屑于了解他的交际。
在顾邵之心里,却是希望她在说谎,希望她会接其她女人的电话,会故意做出那副招人嫌的模样,都因为吃醋的小性子。
但很明显,都不是。
顾邵之迈步走到沙发前,深深的看了一眼女人平静的脸蛋,伸手接过手机。
嗓音淡漠,“什么事?”
晚夏听不到电话那端的经纪人跟他说了些什么,也不感兴趣,她低头着头,下巴搁在膝盖上。
擦破皮的脚趾已经不疼了,只是残留着些许麻木感。
药箱还在男人手上,她也不会在他接电话的时候让他把药箱给她,只是安静的坐在沙发里。
顾邵之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超过五个字的回应,冷峻坚毅的面庞也是极淡的模样,似乎对方所说的事情并不是很严重。
“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他就挂断了电话。
俯身拨开女人查看受伤的脚趾的手,英俊的眉宇轻皱,沉声低斥,“别用手碰,都多大的人了,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晚夏撇了撇嘴,没说话。
顾邵之坐在沙发,把女人的脚放在大腿上,取了支消毒棉签,动作温柔专注,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结果那通电话。
棉签刚碰到伤口处,女人就把脚抽了回去。
顾邵之抬起头,“怎么了?”嗓音低润温和,和接电话时的淡漠截然不同,“是不是很疼?那我再轻一点。”
男人眸里的温柔,几乎能让一个人溺死在里面。
对视了几秒钟后,晚夏率先移开视线,身子往后挪,“你有事就去忙吧,就只是擦破了点皮,又不是残了,我可以自己来的。”
虽然她不知道沈唯一的经纪人具体说了些什么,但在把手机给他之前,她是听到‘演唱会’、“舞台倒塌”这种字眼的。
想来也不是什么小事。
顾邵之似笑非笑的睨着女人,俊朗的五官呈现出一种温和的蛊惑,薄唇轻启,“再说一句让我走的话,我会以为你是在跟我闹别扭。”
“那真是不好意思,顾总想多了。”
“所以别再往后退了,掉下沙发我会心疼。”
男人一句看不透有几分真几分假的话,让晚夏的动作顿住。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真的没有再往后缩,怔怔的看着男人给她脚趾破皮的地方消毒,贴上创可贴,再把拖鞋给她穿好。
顾邵之把药箱整理好,放到桌面上,去浴室洗了手,出来的时候,小女人还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盯着脚趾发呆。
唇角带起一抹温和的弧度,伸手揉乱她的长发,嗓音低沉有磁性,“坐着不动,是想我抱你下楼?”
处理伤口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说话,卧室里很安静。
男人突然的动作,将晚夏恍惚的神经拉回到现实,不露神色的躲开,并站起身,“你有事要出门,我下楼干什么?”
顾邵之牵着女人的手,往卧室外走,“下楼陪我吃晚餐。”
说的理所当然。
晚夏试图挣开,但在她有动作之前,男人手上的力道就加大了几分,她的微小的没有任何效果,
看在他给她处理伤口的面子上,就不计较了,由他握着,“你之前不是说心情不好,不打算吃了么?”
她从书房出来,就是准备下楼,把她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做好的饭菜处理掉的。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顾邵之勾了勾唇,五官温和,“我想起来,有人曾经说过,不按时吃饭对身体不好,老了以后会有一堆毛病折磨我,而且,如果今晚那桌晚餐进了垃圾桶,她会不高兴。”
很多场景,当时很普通,没有放在心上。
但经过时光沉淀后,都酿成了深夜蚀骨的相思和疼痛。
尤其是酒后,他推开门,这空荡的卧室里,再也没有人笑着投进他怀里,似嗔似怒的抱怨。
过去的四年,他每天回家看到的,都是那让人绝望的寂静和黑暗。
他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带着眷恋的深情,黑眸低垂,眼底的情绪没有泄露太多。
走廊里的光线很柔和,晚夏清淡的眉眼没有起丝毫的波澜。
她选择性过滤掉了某些话,剩下的也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虽然已经做到心如止水,但男人所特有温热感透过掌心传到皮肤,她还是觉得有些抗拒。
晚夏没有给予顾邵之回应,也是他意料之中的,谈不上失落,他也没资格有这种情绪。
拉开椅子按着她的肩坐下,“喝水吗?”
晚夏从被男人牵着手下楼的那一刻,就有些不太自然,此刻得了自由,浑身都舒畅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已经吃过了,你把我摁在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截止到今天,所有同他在一张桌子吃饭的时候,都有活泼可爱的豌豆在。
即使两人不说话,也不会冷场尴尬。
但现在……
顾邵之似乎也没想听到她回答,自顾自的走到厨房,给她倒了杯白开水,兑好温度后,回到餐厅。
把玻璃杯塞在女人手里,而后在她对面坐下,不紧不慢的道,“你如果让我一个人吃晚餐,我就会不高兴,就会没心情想条件。”
晚夏,“……”
沈唯一出了事,他不是应该很着急么?
手肘撑在桌面,掌心托着下巴,脸颊漾出清浅的笑意,“顾总平时做生意的时候,都是这样无赖又讨人厌?”
他只要一天不说让她见丘正的条件,她就得跟他多耗一天。
顾邵之喝了口汤,是他喜欢的口味,餐桌上的菜无论是色泽还是味道,都比上一次要精致,看得出来是花了些心思的。
抬眸瞧了女人一眼,“也得看对象。”
晚夏眨了眨眼,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嗯哼?”
男人咽下口中的食物后,慢条斯理的解释,“纪小姐跟那些客户不太一样,有些特殊,当然得区别对待。”
晚夏,“……”
她还能说什么?
餐桌上少了唧唧喳喳的豌豆,即使两人不再说话,整个餐厅里也只有猫咪时不时‘喵’两声的声响,空气里却也并没有晚夏以为的尴尬。
他吃饭,她喝水。
偶尔视线撞在一起,也都淡定自若的各自移开。
这顿晚餐,顾邵之吃了半个小时,虽然米饭没动多少,但汤和菜都少了一半。
用纸巾优雅的擦拭嘴角之后,他站起身,绕过餐桌,将发呆的女人打横抱起,“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身体突然腾空,晚夏本能的勾住男人的脖子。
恍惚的目光聚焦,秀气的眉蹙起,“没什么,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去。”
顾邵之当然不会听她的,迈开长腿往餐厅外走,“你脚受伤了,过度拉扯伤口不好。”
她的身高在女生里算是高挑的,但抱在很轻,比起四年前瘦了很多,他都能清晰感觉到她脊背的骨头硌着手臂。
晚夏基本没有反抗的能力,两条纤细的腿随着男人上楼的脚步在空气里上下晃动,“我都能走下来,不能上楼?”
就是擦破了点皮,怎么搞得跟她残了一样……
顾邵之有些无奈,低头亲了亲女人的额头,嗓音温和的哄着,“乖,别乱动。”
女人不是很配合,他被迫停下脚步。
似笑非笑的凝着女人的脸蛋,缓缓道,“如果你害我从楼梯上摔下去,无论是瘸了还是废了,你都得伺候我一辈子,你也不愿意的,不是么?”
晚夏探着头看向男人身后,是扫一眼就能数清层数的楼梯。
而后,收回是视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里距离客厅的地板有两米高吗?”
瘸?
废?
他是纸片做的?
顾邵之面不改色,不急不缓的说,“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摔。”
晚夏,“……”
豌豆不在,男人的本性就完全暴露出来了。
强势霸道又不要脸。
不过晚夏想,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昨晚吃的哑巴亏都没有发挥一点价值,抱她上楼这种事情,不算什么。
……
顾邵之抱着晚夏踏上二楼,经过次卧的门却没有进去,而是直接抱着她去了主卧。
晚夏有些懵。
刚才是因为她脚趾擦破了皮,他住在主卧,会抱着她来这里很只正常,不奇怪。
而现在她是准备洗洗睡的,来主卧干什么?
“顾总,你是不是记错什么了?”
顾邵之眉不变,淡定的回答,“没有。”
把怀里的人放在床上之后,他也在床沿坐了下来,“纪小姐做的晚餐还算是能吃,我的心情稍微好了点,觉得可以提要求了。”
顾邵之慢条斯理的说着,抬手探到女人脸颊,他只是想把她散落的碎发拨开,却被误解成要耍流氓。
被对方面无表情的拨开之后,他也不生气,挑眉轻笑,“当然,如果你没有那么着急了,我也可以等你想听的时候再提。”
晚夏闭了闭眼,忍住想要跳下床夺门而出的念头。
靠在床头,侧首看着落地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
果然还是一样,一旦这个男人跟她玩儿起心思来,她就会被压的死死的,毕竟现在是她求着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精致的五官没有太多表情,淡淡的开口,“就现在吧,毕竟顾总挺忙的。”
顾邵之目光灼灼的凝着女人的侧脸,英俊的眉宇很温和,启唇缓缓陈述,“这栋别墅里,主卧的光线是最好的,现在天气没那么热了,你早上起床之后,可以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晒太阳。”
他的要求,提的很委婉。
抛开那些虚伪的假象之后,言简意赅的目的就是:我要你从侧卧搬出来,跟我一起睡在主卧这张大床上。
那天,她用身体换取宋明阳偶然拍下的那张照片的那天,即使是酒醉后毫无反抗能力的状态,对他的占有也都是抗拒的。
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顾邵之不希望她对他的排斥日渐严重,不再拿**作为交换,而是以一种潜移默化的形式重新挤进她的生命。
昨晚是个意外。
他喝了酒,她的身子那么软那么香,每一寸都在侵占他的理智和神经。
最后失控的是他,后悔的也是他。
这种让人头疼的要求,晚夏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这场游戏既然开始了,不到最后那一刻就不会停止。
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是烦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能让沈唯一真正体会到那种疼得无法呼吸的感觉,下刀的人除了陆淮安,就只有他顾邵之。
陆淮安狼心狗肺到那种地步,当然不是她能轻易利用的。
所以,没有其他的选择。
“我已经不喜欢阳光落满卧室的温暖了,觉得阴凉的背光面挺好,能麻烦顾总换一个要求么?”
顾邵之深邃的眼眸毫无波澜,风轻云淡的回答,“那你明年再见丘正吧。”
晚夏攥着被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闭眼并且深呼吸,才没有把手边的枕头狠狠的砸过去。
卧室里有了将近五分钟的沉默。
他不会改变。
僵持之后,妥协的是晚夏。
转过头,对上男人深邃复杂的目光,轻轻浅浅的笑,“我可以睡在这里,但床头的婚纱照让我觉得很碍眼,我没权利动这个屋子里的东西,所以就辛苦顾先生了。”
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婚纱照,她很难装作不存在。
目光相接,顾邵之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敷衍的虚与委蛇。
心脏仿佛忽然被蜇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痛渗出,为了不让对方察觉,他站起身。
顾邵之将床头的婚纱照取下之后,淡淡的问,“还有其它看着心烦的东西么?我一起拿走。”
晚夏姣好的五官依然呈现着完美却疏离的微笑,杏眸眨了眨,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排剪影,“暂时没了。”
她看着男人拿着相框走出卧室,一分钟后又回来,打开衣柜拿了干净的衬衫和西装裤,旁若无人的开始更换。
是要出门的意思。
也是,沈大明星那边的情况好像挺糟糕的,他应该早就坐立难安了吧。
男人脱下浴袍后,里面只穿了件贴身的内、裤,赤果果的男色都暴露在空气里,晚夏耳根窜起一阵热意,快速拉起薄被盖在脸上。
“我知道顾总您公事繁忙,至于丘正,能不能给我个确切的时间呢?”
闷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顾邵之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扣着衬衣的纽扣,根本不像是急着出门的模样。
面无表情的道,“我会亲自去交代,后天你就可以自由出入精神病院。”
闷在薄被里的晚夏,能清晰的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暗自吐槽男人没下限。
低低的应了一声,“……哦。”
顾邵之穿好衣服,矜贵妥帖的形象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他没有因为婚纱照的事情生气,沉默是因为、因为心脏那股几乎能将他吞噬的疼痛。
看到女人将自己闷在被褥里的模样后,俊脸恢复又了温和的姿态,走到床边,将人从被褥里挖了出来。
嗓音低润,“给你贴的是防水的创可贴,可以洗澡,我出去一趟,你先睡。”
他明明知道她根本不会等他,却还是这么说了。
晚夏被闷的有点呼吸不畅,耳根红红的,猝不及防撞上男人深情的目光,她有片刻的凝滞。
移开视线,不太自然的往里侧挪了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嗯,我知道了。”
“演唱会舞台出了意外,受伤的工作人员有十几个,媒体都在现场,我只是过去看看。”
以前的顾邵之,从来都不知道‘解释’这两个字怎么写。
即使为了沈唯一把她丢在大雨里,也都是强势的那一方,事后才有的道歉,不止是牵强,还很可笑。
有种很奇怪的情绪在心底滋生,那是晚夏讨厌的。
“我没问你要干什么去,不用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