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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任锦安地区行署副专业的樊文良刚刚到任就接到了这封信,他对这种不署名并且捕风捉影的举报信比较反感,采取不预调查不预理睬的处理方法,压下了这封信。
但是对被举报人的敲打还是要进行的,就把王家栋叫来,很直接而且又很委婉要他注意工作方法,特别是在对女干部的提拔上尤其注意。
王家栋是谁呀,马上就意识到了这封信是谁干的,从那以后,两人心里便结下了难解的结。
但是,没几年,王家栋就遭受到了和张怀一样的境遇,谷卓攀上高枝远走高飞了,空留下两个男人对她不同的念想。
所以,王家栋这次不出门接待谷卓也是有情可原。
试想,见面又能怎么样,又能怎样诉说彼此的这种久违?
彭长宜没想到,他替部长接待的这个人就是曾经在亢州政坛上充满传奇色彩的女人。他突然想到自己一个人接待她有些孤单,但是部长说过只让他一人知道就行了,显然部长不愿彭长宜以外的人知道,更不想让熟识她的人知道。
这么一个显赫的人物回来省亲,居然由彭长宜这样一个小伙计出面接待,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够格,但转念一想,既然是私人性的会晤,部长不愿见她,由彭长宜出面到也不足为奇。
彭长宜感到部长对这个女人有些轻视,但从他烧信时的表情中又明显看出他内心有一种很复杂的沉重感。
火车晚点了半个多小时,当彭长宜举着那张纸盯着出口看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三十多岁、身材修长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看到彭长宜后,皱了一下眉,又往四处扫视了一番,失望地来到他的面前,说道:“我是谷卓。”
彭长宜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女人,只见她一头短发,有着漂亮女人应该有的漂亮,皮肤很好,眼睛很大,似秋水含波,气质端正优雅,衣着朴素大方。
彭长宜赶紧接过她的旅行箱,做了自我介绍,告诉她王家栋出差的事不能亲自接她,所以才派自己来了。
他随后招手要了一辆面的,说道:“对不起,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出租车了。”
说着给她拉开车门,把旅行箱放在她脚旁,自己坐在前排,跟司机说了一句话,面的就直接奔中铁招待所而去。
车上,彭长宜不时回头和她说着话,就发现谷卓不时的打量着窗外的城市,回答的很被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也许这个她曾经经历过的城市里,留有她值得回忆的东西吧。
彭长宜拎着旅行箱,陪谷卓走进了事先订好的房间。
谷卓看到房间的设施后,很满意,彭长宜给她沏上了一杯水,递到她的面前,说道:“部长临走的时候特别指示我,要做好您的接待工作,由我全权负责您在亢州的一切事宜,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一定照办。”
谷卓坐了下来,没有去碰那杯水,她盯着彭长宜的眼睛,说道:“彭先生,你们部长真的出差了?”
彭长宜在这双乌亮漆黑的大眼睛里,分明看见了忧伤,他说道:“是临时任务,中午连饭都没吃就走了。走的时候一再嘱咐我,要我照顾好您。如果您想见谁就吩咐我,我去给您联系。”彭长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流露出足够多的真诚和热情。
谷卓勉强的笑了一下,神情非常暗淡,那双漂亮的会说话的眼睛就有了一层潮气,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我这次回来不想见亢州的任何人,只想见他。看来他是这辈子都不想见我了……”说着,眼圈就红了,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
彭长宜不忍看那双含泪的眼睛,说道:“不是不想见您,而是身不由己,上边来了命令,他不能不执行。”
对于彭长宜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古卓没有说什么,她只是默默地擦着眼泪。
彭长宜说:“您先洗个澡,休息一会,我六点过来,准时陪您吃饭。”
谷卓把头扭向一边,彭长宜看到两滴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掉了出来,半天她才说道:“好吧,谢谢你。”说完,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彭长宜告辞谷卓后,走出了宾馆。他看了一下手表,离六点还有些时间,就又回到了单位。
他原想晚上叫上丁一跟他一块陪谷卓吃饭,自己一个大男人,陪着一个漂亮女人,多少都会有些不自然,如果丁一能出面,可能气氛就会好些。
他回来后没有见到丁一,钱守旺说丁一和雯雯出去了。彭长宜就要了部长屋里的电话,不出所料,没有人接听。他放下电话后来到部长办公室,敲了两下,没人答话。他掏出钥匙开开门,部长没在屋里。
重新锁上门后,彭长宜退了回来,他知道,王家栋有意躲了出去。本想在办公室呼他,但是钱守旺在旁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彭长宜六点准时来到谷卓的房间时,就看见房间的门开着,里面有服务员在收拾房间。彭长宜纳闷的问道:“这个房间的人呢?”
服务员说道:“走了。”
“走多大会儿了?”
“有一会儿了。她给您留下一封信,在桌上。”
桌上果真有一封信,信封是深圳罗湖海关的专用信封,跟部长烧掉的那个一模一样,他抽出信笺,就见上面写道:
“彭先生好,不好意思,我只能不辞而别了,因为我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我知道他出差是假,不见我是真。五一那天是我结婚的日子,如果你和你的领导有时间的话,就请过来喝一杯喜酒。谢谢你的照顾,顺便代我向他问好,小卓祝福他。”
小卓。彭长宜从这个落款中,看出了古卓对王家栋的情谊。
他收好信,学着谷卓的样子,长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走了也好,与其在这里不受欢迎,还不如走开的好,对双方都有好处。这说明她是个懂分寸的女人。
在彭长宜的印象中,谷卓就是一个势力且工于心计的女人,通过短暂的接触,他觉得人们对她的评价有些偏颇,从她的神情中,不难看出,她应该是个有情有义的女人。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彭长宜的判断。
彭长宜拿着这封信,回到了办公室,他在办公室呼了王部长。很快,部长就回电话了。
彭长宜说:“部长,是我。”
王部长低沉地“嗯”了一声。
彭长宜感觉到他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就说道:“走了,留下一封信。”
“我马上回去。”
十多分钟后,走廊里就传来了部长那特有的短促、有力的脚步声。等部长进屋后,彭长宜就来到了部长办公室。
王部长低垂着眼睛,没有说话,彭长宜掏出那封信交给了他。
王部长看完后,掏出打火机,打了两下没有打着,彭长宜就接了过来,拿到那个铁簸箕跟前,就把信点着了。
看着那封信化为灰烬后,彭长宜说道:“她不相信您出差了。”
王家栋的表情深沉凝重,似乎还有一抹淡淡的忧伤,听了彭长宜的话他就赌气地说道:“算她聪明。”
彭长宜笑了,用玩笑的口气说道:“您五一还不去北京喝喜酒?”
“喝你个头。你小子给我记住,永远都不许跟别人提这事!”王家栋看着彭长宜,厉声说道。
彭长宜嬉嘻的笑了两声,说道:“您没见她真的不后悔?不过她很伤心,都流泪了。”
王家栋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显然他也在压抑着什么。
他没有正面回答彭长宜的问话,而是说道:“这种游戏不好玩啊!你记住,在女人问题上,男人,永远都要知道该怎么做,要懂得进退自如,收放有度,绝不能在女人身上栽跟头。这样做尽管有的时候残忍,但是也要做。”
听他这么说,彭长宜不再跟他嬉皮笑脸了,那一刻他感觉部长的确了不起,女人都送上门了,尽管自己很痛苦,但就是忍住不见。兴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大事。
五一前一天的下午,陆原来接丁一了。
本来特别希望哥哥来接她,那样就能把小狗带回去,但是看到哥哥的一瞬间,她心里有了一点小小的失望,说道:“真来了?”
陆原说道:“还不是你哭着喊着叫我来,我根本请不下来假,五一是我们训练最紧张的时候,我明天老早就得赶回去。”
哥哥说得没错,作为飞行学院,春秋两季是最好的教学季节,这个时候的天气条件最适宜飞行教学。
想了想她说道:“你要没时间就算了,我自己明早坐车回去吧。”
陆原瞪着她说:“死丫头,现在这样说晚了。”
她走的时候,没有看见彭长宜,彭长宜和郝东升陪部长下乡去了,她趁老钱不在呼了彭长宜,彭长宜很快打回了电话。
丁一跟科长请假,意思是哥哥来接她了,提前下会班回家。彭长宜应允了,并嘱托她路上注意安全。
丁一说:“好的,科长,阆诸见。”说完,便放下了电话。
丁一拎着提包上了哥哥开来的吉普车,刚上车,可能是听到了哥哥陆原的声音,提包里的小狗就表现出了异常,在里面躁动不安,并且发出了兴奋的叫声。
丁一赶忙把它放出来,它立刻就窜到了陆原的怀里,扒在他的身上,舔着他的脸。
陆原不停的躲闪着小狗的亲吻,抱着它说道:“好了好了,找你姐姐去吧,我今天穿的可是新衣服呢。”
“我早晨给它洗的澡,呵呵,明白了。”丁一这才发现哥哥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一身新西装,她就歪着头说道:“回家穿这么正规干嘛?是不是相对象啊!”
陆原说道:“你先说这身西装怎么样?”
丁一故意仔细的打量着哥哥,说道:“很帅,很好看,很精神。”她一连用了三个“很。”然后又说道:“说,穿给谁看?”
陆原被丁一说得不好意思了,他笑着说道:“呵呵,你就瞎猜吧。谁能看上我啊,是不是呀一一?”说着,伸手去摸小狗,小狗立马又窜到了他的怀里。
丁一把小狗抱过来,说道:“说不定蕾蕾早就获得情报在咱家等你呐。”
杜蕾,是京州大学人事科一名工作人员,和乔姨是一个科室。
丁一见过这个女孩子,来过她家,长的很好看,性格文静举止大方,家境也很好,她的父亲在省政府工作。
乔姨看出杜蕾喜欢陆原,便经常会在陆原哥哥回家的时候叫杜蕾来家里,给两个年轻人创造见面的机会。
“丁一同志。”陆原故作严肃地说道:“你怎么刚刚参加工作没几天,就变的跟个长舌妇一样,絮絮叨叨的了,亢州组织部里有很多的女人吗?”
丁一笑了,说道:“别说组织部,就是整个亢州市委和市政府女同志都很少很少。”
“哦,为什么女同志这么少?”
“报告哥哥,等我调查清楚为什么后再向你汇报。”
陆原扑哧乐了,顺手摸了一下丁一的头。
陆原发动了汽车,驶出了亢州机关大院,由于他的车是军牌,警卫还向他敬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
陆原笑了,说道:“回头跟你们领导建议一下,改天我给他们进行一下业务培训,教教他们怎么敬军礼。”
“我们市委书记和部长,还有机关里好多干部都是军人转业,不用你培训,别自作多情了。”
“哦,以后我也转业到地方当个土皇上。”
丁一扭头看着哥哥,抿着嘴笑道:“志向也太低了吧?地方不好。”
“为什么?”
“反正我感觉挺险恶的。”
“险恶?”
“嗯,险恶。”丁一深沉地说道。
“哦,有什么感触吗?”陆原还是第一次见丁一这么老成的口气和神态。
“在我来之前,这个地方的市长刚被选掉,据说很能干事,工作能力也很强的。”
“那为什么被选掉了?”
“具体的不知道,可能是政治斗争的原因吧。”丁一说道。
“呦嗬,居然知道政治斗争这个词组了。怎么市长被选掉你情绪不高呀?”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不太适合在这个环境里工作。压抑,也不敢多说话,而且一到下班就剩我一人。”丁一摸着小狗的脑袋继续说:“如果没有小狗,可能我就会闷死了。”
“没有个伴儿吗?”
“人家都是本地的,下班都回家的。这几天认识了一个团委的,她以前也没在单位住,刚刚搬过来,这还不是主要的。”
“还有更主要的原因吗?”陆原驾着车问道。
“更主要的就是我感觉始终融入不进这个环境。反正就是感到压抑,另外无法做到快乐,说话办事要格外小心。”
“呵呵,无法做到快乐?快乐还能做啊?”
“当然能啊!我感觉我真的不适合这里。”
“那你适合哪里?”
丁一歪头想了想说道:“目前还没想好。”
陆原点点头,又问道:“你说得有道理,因为中文系出来的大学生,不可能写不好几篇简讯的,不过你也别太较真,不采用就不写了。你们科室的小环境如何?”
“小环境很好,大家对我都很照顾。我们科长人不错,很忠厚,也很精明,跟上级的关系处的不错,说话办事比较有水平,不过……”
“不过什么?”
“我感觉他可能在组织部呆不长的。”
“哦,你还能感觉出这些?”陆原忍住了没笑出声。
“嗯,上次他和市长吃饭我也在,我听他们说话好像是这个意思。”
“上次,就是我送一一那次?”陆原敏感的问道。
“对呀。”丁一回答的很干脆。
陆原不说话了,沉默了半天才阴沉着脸说道:“离当官的远点,省得招惹是非。”
“只是偶尔那么一次,他们同情我下班孤单,才叫上我的。对了哥哥,我们科长报了爸爸学校的在职研究生班,他明天就会到阆诸听课,到时你帮我招待一下他。”
“哦,怎么招待,他能有时间吗?”
“有,我让他住咱家,省得去租旅店了。”
“住……住咱家?”
“对呀,咱家的老房子。”
“呵呵,我明白了,学会拍领导马屁了,进步不小啊。”
“不是的。”丁一被哥哥说得不好意思了,赶忙辩解道:“他平时很关照我的,再有人家来到咱们亢州了,怎么也得尽尽地主之谊不是?再有他的确很不错,比你大不了多少,性格沉稳,他们都说他很有水平,藏而不露,人长得也不错,可以说是才貌双全吧。”
陆原回头看了妹妹一眼,她大学四年,肯定有好多男生追求她,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说过一个男生的名字,更没有听妹妹夸赞过哪个男生,他追问到:“你爱上他了?”
丁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她的脸腾的红了,冲着哥哥捶了一拳,这时旁边的小狗却突然昂着头冲她“汪汪”了两声。
陆原哈哈大笑。
丁一有些气恼的对小狗说道:“好你个白眼狼,我不要你了。”说着,把小狗扒拉下去。
小狗自知理亏,趴在她的脚上,耷拉着耳朵,低眉顺眼的样子,不时的偷偷打量着丁一。
“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陆原说。
“什么问题?”
“你爱上他了?”
“哥,你说什么哪,人家女儿今年都该上幼儿园了!”
“哦,那我错了,对不起。”陆原似乎松了一口气。
“呵呵,你为我办一件事,我就原谅你。”丁一狡黠地说道。
“尽管说,哥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哈哈,没那么壮烈。咱们先回老房子,你得帮我扫院子。然后在回家。”
“上帝啊,我今天穿的这么干净,你不会让我给你当清洁工吧?”
“呵呵,你刚才都答应了。”
“好吧,为了迎接才貌双全的科长大人,我这个连级干部也豁出去了,谁让我妹妹在他手底下干呢?”陆原委屈地说道。
其实,他非常乐意被这个妹妹差使,妹妹的大小事情他都喜欢帮忙。为这妈妈还警告过他,说让他要有距离的和丁一交往,尽管现在是兄妹,但毕竟不是亲兄妹。
陆原自从跟妈妈来到这个家后,就喜欢这个长相干净的妹妹。什么登高够榆钱,上树沾治了,只要丁一高兴,他都喜欢做。随着俩人年龄的增长,那种懵懂的意识也悄悄在陆原心里萌发过,只是妈妈的告诫和哥哥的身份,使他从未弄明白这种意识的性质。
妹妹上大学的时候,陆原已经是一位空军教员了,部队有严格的纪律,使他不能经常回家。
丁一分到亢州工作,他反对过,甚至还为这事给丁乃翔打过电话,但是书生气十足的丁乃翔说年轻人到基层锻炼有好处,再说他也干不了求爷爷告***事。
就这样,陆原再怎么觉得不忍,丁一也被分到了亢州。本来他是请不下来假的,但是想到丁一和小狗没法回家,就就对连长进行了软磨硬泡,终于被准假回家,但是明早必须赶回来。
听到哥哥答应了帮他搞卫生,丁一满意的笑了。
时刻在对她进行察言观色的小狗看见丁一脸上有了笑容后,就“噌”的一下窜上丁一的怀抱,继续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前爪搭在前面挡风玻璃处,向外四处看着风景。
陆原皱了下眉,说道:“以后让丁叔叔想办法,调回来吧。”
“你可千万别跟爸爸提,他才不会去求人呢?我习惯了就好了。”丁一说道。
“那也不能在亢州呆一辈子呀?”陆原皱着眉头说道。
“那怎么不能?我们书记、市长、科长,还有部长,家都是外地的,现在都在那里扎根了。我怎么就不能呆下去啊!”
陆原听到她这话,一走神,差点没闯红灯,他赶紧一个急刹,就见丁一和小狗都俯倒了前面。
陆原赶紧伸出手,扶住了丁一,说道:“磕着了吗?”
“呵呵,没有。哥,我看你这驾驶技术还有待于提高。”丁一嘲笑哥哥说道。
陆原尴尬的笑了,说道:“你们书记、市长、科长还有部长那都是男的,男的,你是女的,女的就要回家,难道你还有野心,也想弄个科长、市长的当当吗?”
“我可没那本事,先干几年再说吧。”
“你要是在亢州找了对象就回不来了。”陆原说道。
“对象?呵呵,哥哥还没定呢,我着什么急,再说了……”
“再说什么?”
“我应该不会在亢州找。”
“不是不会,就绝对不能。你想想,丁叔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是都不在身边的话那他多孤单。”
“他有乔姨,不会孤单的。”丁一撅起嘴,想当初分配的时候,就是因为乔姨一句话,爸爸就没管她,她就从亢州来到了阆诸。
乔姨说:小一着性格应该到远处锻炼锻炼。但是她不能跟陆原哥哥这么说,毕竟那是他的妈妈。
汽车很快出了亢州地界,一直向东驶去。
丁一想起什么说道:“陆原哥哥,我刚才说得话你别跟爸爸说。”
“什么话?你说得多了,比如你们科长,比如你在亢州扎根,到底是哪些话?”
“呵呵,都不对,我说得那些不喜欢机关工作环境的话。不然他该惦记我了。”
“好的。我一定遵守承诺。”陆原痛快地说道:“只要我的公主妹妹不打算留在那个鬼地方就行。”
“呵呵,这个问题还比较遥远,遥远的根本就没想过。”
“也是啊。”陆原高兴的哼起了歌。
五一的前一天是周日,天还没亮,彭长宜就坐上了通往阆诸市的长途汽车,他要在八点种之前赶到京州大学听课。
早班车是从亢州首发的,人不是太多。彭长宜找到了一个靠窗的单人座位,从公文包里拿出了课本,又专心的看了起来。他以后必须要抽、抓、挤一切时间来学习。
就在彭长宜坐车往阆诸赶的时候,丁一还懒在被窝里,不过很快就被敲门声惊醒了。
她穿着细花的棉质睡袍,打开了楼上的窗户,说道:“谁呀?”
“你哥。”是陆原的声音。
丁一揉着眼睛,赶快跑下楼。开开门后说道:“这么早?”
“不早,我还要赶回部队。”陆原说:“对了,你回去时我可能管不了,让你那个科长陪你回去吧。”
“他要学习到后天,我们一起回不去。”丁一说道。
“噢,那再说吧。如果带不走一一,你就把它放家里,我方便的时候再给你送过去。”
“谢谢哥哥。”丁一高兴地说道。
“呵呵,趁热先吃吧。我走了。”陆原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就走了出去。
丁一明白了陆原哥哥是特意为了送她和小狗才请假回来的。
尽管丁一和继母乔姨的关系也还可以,彼此相处也还融洽,但不知为什么,丁一就是觉得和乔姨在感情上有距离,觉得她不像妈妈,所以至今都不跟她叫妈妈。
但她和这个非亲的哥哥却很亲近。大小心事都喜欢和哥哥说,陆原也非常喜爱这个妹妹,甚至超乎寻常的喜爱……
丁一跟在哥哥身后也往出走,到了院门口,陆原指了指她身上的睡衣,说道:“好了,别穿着睡衣给我十八相送了。”说着,就走了出去,并且把两扇木门给她关上。
丁一打开门,只探出一个脑袋,目送着陆原大步的往出走,很快,就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就见那辆军牌的吉普车轰鸣而去。
哪知,小狗居然从门缝里跑了出去,昂着小脑袋就去追陆原了,丁一一看,也顾不得穿着拖鞋睡衣了,紧紧跟在小狗的后面,大声叫着:“回来,一一,回来。”
小狗根本不理她,四蹄并用,快速跑出胡同,追吉普车去了。
丁一穿着拖鞋,根本就跑不快,等她跑出胡同后,小狗早就把她落的远远的。
这时,前面的吉普车停了下来,陆原跳下车,弯腰抱起小狗,向她走来。等走到她的面前时,哥哥笑道:“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还不听你的指令,丁一同志,技术有待进一步提高啊!”说着,就把小狗送到丁一的怀里。
丁一喘着气,说道:“我不要了,见着吉普车就追,都两次了!”
陆原拍着小狗的脑袋说:“不听话。”随后跟丁一说道:“好了,回去给它洗澡吧,全是土。”
“就不给洗。”丁一赌气的打了小狗一巴掌。
“哈哈。”陆原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小狗和丁一,在她耳边说道:“回去吧,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后,陆原没有立刻松开她,因为他闻到了一种属于女孩子身上特有的清香,这种清香几乎让他有些陶醉,但是他毅然松开了丁一,转过身就走了,他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脸热了。
丁一送走了陆原哥哥后,回到屋里,她不能继续懒在床上了,起床,梳洗完毕后,喝光了一大碗豆腐脑,感觉撑的饱饱的,拍着肚子,来到了楼上,打开了窗户,立刻早晨田野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也是丁一喜欢呆在老房子的原因之一。不仅这里有妈妈的痕迹,有妈妈留下的老式家具,还有她从小就闻惯了的田野气息。
妈妈是个典型的南方人,出生在具有天堂美誉的杭州,曾经就读于北京一所大学的历史文化学院,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美术系的爸爸,后来便跟随爸爸来到了阆诸市,爸爸成为京州大学的一名教授,妈妈成为阆诸市文化局的干部,后被提拔为副局长,分管历史文化工作。
丁一是爸爸和妈妈完美的结晶。她继承了爸爸和妈妈的艺术气质,长的像妈妈般细致、精巧,性格也像妈妈一样温柔、娴静,就连生活习惯都和妈妈相似。这一点就和乔姨有些格格不入。
妈妈习惯于南方饭菜的清淡,无论是在口味还是色泽上,都喜欢清淡。而乔姨是东北长大的,喜欢浓香口味重的饭菜,她做的菜,丁一只要一看颜色就没了胃口,但是爸爸却喜欢吃。
为此只要丁一在家,乔姨要么让丁一自己做,要么就力求做的清淡一些,尽管如此,丁一也吃不出妈妈的味道。
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复制,唯有妈妈的爱是无法复制的,这也是丁一万分思念妈妈的原因。
尽管妈妈离去了,但是置身在妈妈的老房子里,抚摸着妈妈留下的老式木制家具,翻看着妈妈留下的古书,甚至盖着妈妈缝制的被子,感受着妈妈的气息,她的内心都会充盈和丰满,都会感到温暖,这就是她愿意呆在老房子里的真正原因。
爸爸和乔姨的房子也有她单独的房间,她还是喜欢呆在妈妈的房子里。
昨晚吃完晚饭后,她说回老房子住,爸爸就有些失望,她说要回来收晾晒的布单,明天再回家里住,因为他们科长可能会住在那里,爸爸没有说什么。
她不时的看着了屋里的老式座钟,七点不到,估计科长正在半路上。
丁一很奇怪自己的举动,总是看表,似乎心里盼望着什么,又似乎牵挂什么,反正心里有了某种奇怪的东西,说不好,也说不清。
这时,电话响了,丁一快速跑到楼下,接通了电话。原来是爸爸,爸爸让她回来吃早饭,说是乔姨特地给她熬的皮蛋瘦肉粥。
丁一说道:“爸爸,我吃了,是陆原哥哥买的豆腐脑,您替我谢谢乔姨,我中午再去吃。”
放下电话后,她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又来到了院子里,直到自己认为满意了,可以接待客人的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
坐在楼下妈妈的老式牛皮沙发里,抚摸着这套老式的木质家具,想起乔姨刚到这个家时,不喜欢妈妈的老式家具,统统把这一套纯木质家具收到了院子的小房子里,换上了一套刚刚开始流行的板式家具。
尽管这套样式新颖的板式家具摆在老房子里并不协调,但是乔姨喜欢,爸爸也就顺了乔姨的意愿。等到爸爸和乔姨搬到城东的楼房时,就带走了那套板式家具,丁一就又将小房子里的旧家具搬了出来。并且,还鼓捣出了妈妈收藏的老式电唱机,还有若干唱片。
乔姨就曾经跟爸爸说过,说丁一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喜欢怀旧,她认为怀旧应该是老年人的专利。
其实,丁一纯粹是因为怀念妈妈才怀旧的,这一点爸爸最了解她了。但是爸爸不好跟乔姨说明这层意思,也就由着乔姨“认为”去了。
丁一走到一个木柜前,掀开一块镂花的桌布,露出一个手提式电唱机,她插上了电源,又打开一个专门存放唱片的木箱,里面分门别类的收藏着各种唱片,有地方戏曲、革命歌曲、还有流行歌曲、轻音乐、欧美音乐等。
她从里面选了一张大唱片,轻轻的放在上面,又将电唱针轻轻的放在唱片上,立刻,一首词情婉恰、唯美、抒情、舒缓、明快的旋律逸出,使人立刻就沉浸在静谧甜美的春天的夜晚中了。
丁一依稀记得,这是妈妈最爱的一首曲子了,她从小到大,经常听到这首曲子,很小的时候就能背诵整首的《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尽管时空无限,生命无限,然而,对某一个个体表现出的仍然是光阴似流水,一去不复返。
可能是因为妈妈喜欢这首曲子的关系,丁一由曲及人,自然就想到了妈妈,想到了生命,想到了那红云之上妈妈关注的目光。
丁一不想听忧伤的曲子,她决定早点回爸爸的家,去帮助乔姨做点家务。
关上了电唱机,关好了门窗,推出自己上学时骑的自行车,将小狗放到车筐里,迎着微风,向城东的家驶去。
彭长宜尽管知道丁一希望他住到她家,但是他却不知道丁一居然这么用心的准备着。他趁中午一个小时吃饭的时间,到校园外转了转,看了看旅店的价格,相中了一家,决定晚上住在这里。他几乎忘记了丁一的邀请。
下午的课很晚才结束,他收拾好课本刚要走出教室,就听到老师说:“哪位同学叫彭长宜?”
彭长宜听到老师在叫自己,就回过身说道:“我是。”
“你去趟校管楼,校办处有人找你。”老师跟他说道。
彭长宜一愣,在这所学校里,他没有认识的人,难道是……
他向老师问清了方向,就来到了校办室,就见里面有两个年轻人正在陪着一位很有艺术气质的教授在聊天。
彭长宜进来后说道:“你们好,我是彭长宜,请问哪位在找我?”
早就有一位年轻人站了起来,他伸手指指旁边的年长者,说道:“是丁教授找您。”
被称作丁教授的人站了起来,他习惯的拢了拢向后背过去的头发,然后伸出手,握住了彭长宜的手,说道:“丁乃翔。”
不用说,这位是丁一的父亲,京州大学美术系教授,省内著名红学研究者。彭长宜打量着眼前这个老教授。只见他中等个子,宽阔的额头,头发一律向后背去,发须浓密,气色红润,慈眉善目,典型的学者风度。他赶紧走向前去,握住了丁教授的手。说道:“您好,丁教授。”
丁教授接过彭长宜的手,微笑着说道:“呵呵,我女儿昨天晚上到家后就跟我说,他们科长要来学习,让我请彭科长去家里吃顿饭,女命难违,特地来请你。”
彭长宜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您了,本来我应该去拜访您的,报名的时候没少麻烦您。”
丁父笑了,说道:“谈不上麻烦,我只是提供了一下信息,考上这个班还是你自己的实力。怎么样,咱们走吧。”
“不麻烦叔叔了,我已经在学校附近物色好了一家旅店,晚上还能看会书。”
“呵呵,那可不行,她们在家正在准备迎接你呢,我一人回去不好交差。怎么样,赏个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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