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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的时候,司言俨然并不知道苏子衿所想,只是他所具备的常识便是如此,但凡男子间有矛盾,大抵都是打一架作数,可苏子衿是女子,更重要的是,她是他的心上人,他如何会与她打斗?
所以思来想去,司言便深以为,只要让苏子衿发泄一番,出了气也就自然无碍,虽男女不同,可在他看来,大抵原理的想通的。
只是,司言到底不知道,女子之间,但凡涉及到打斗的,基本上便只是愈发的糟糕下去,怎么可能还会出了气便作罢了?
错愕的看向司言,便见苏子衿皱眉道:“阿言,我难道就是那等子暴力之人?非要对你动手不可?”
也不知是司言表达有误,还是苏子衿现下情绪不对,莫名的一出口,便是如此一句,听得司言心下‘咯噔’一声,虽面无表情,可下一刻便立即道:“子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若是能够解气……其实我并不是以为你是什么暴力之人……我……”
越是解释,司言便愈发觉得自己无措至极,说出来的话也完全与他心中所想不同……他委实不知如何讨女子欢心,如今瞧着苏子衿不悦的样子,他心下更是懊悔不已,那张清贵的脸容有一瞬间慌乱之色划过,虽不甚明显,却是被苏子衿捕捉到了。
瞧着司言这般模样,苏子衿心下诧异起来,这样‘笨拙’的司言,她确实不曾见过,可不知为何,瞧着他这般不会哄女子欢心的模样,她心中所有的郁气,也在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去。
抿起唇角,苏子衿故作不悦道:“那么,不是我的问题,便是你了?”
见苏子衿如此问,司言想也没有想,便点了点头,道:“我的问题。”
这般说着,他脸上便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正经的神色,看的苏子衿心下一乐,脸上的严肃也在刹那便绷不住了。
下一刻,便听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瞬间眉眼生辉,甚是好看。
司言一愣,心下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可瞧着苏子衿展颜笑了,自是松了几分。
“我原谅你一次,可你下次不许再如此……”这时候,苏子衿收回自己的手,低声道:“不过还是要罚你三天不许进屋。”
这话一出,司言眸底便是有愉悦之意浮现,可转念一想……三日不准进屋,不就意味着,三日不能碰她?
这样一想,司言便不由蹙起了眉头,秀美如谪仙的脸容微微靠近苏子衿,就听他道:“子衿,三日……会不会有些残忍?”
原本前两日忙于‘惊喜’,他已然有些惦念苏子衿的很,若是再加上三日……整整五日,委实挠人的紧。
苏子衿闻言,眉眼一挑,便道:“那就五日?”
“子衿……”司言心下有些紧张,知道自己若是再说,她定要再加上几日,于是抿了抿薄唇,他便道:“三日便三日,我保证三日不进屋子。”
这般一说,司言眸底便有深邃之色一闪而过,苏子衿没有瞧见,心下还以为这厮如此好说话,点了点头,她便道:“那我去歇息了,你……好生找个地方睡上一夜罢。”
说着,苏子衿忍不住便攒出一个笑来,那犹如‘奸计得逞’的小狐狸模样,委实看的司言心下一动,不待苏子衿离开,他便搂住她的纤腰,往自己身上一拉。苏子衿被这般一拉,毫无预兆的便朝着司言身上靠去,然而下一刻,就见司言低下头,薄凉的唇含住了她的红唇,一阵酥麻的感觉,立即便涌了上来。
“阿言……”苏子衿脸色染上红霞,忍不住伸手去推司言,只是她这方一动,司言却是乘机伸出了舌,一瞬间,灵巧的舌尖长驱直入,瞬间掠夺了苏子衿仅存的理智。
月色皎洁,秀美绝伦的清冷男子拥着那绝色姿容的女子,情深撩人,惊的那原本打算来看看究竟的青茗等人,面红耳赤的便退了出去。
……
……
清风朗朗,旭日东升。
这天一大早,孟璇玑便命人做了点心,领着婢女便只身前往校场。
马车一路前行,直到抵达校场的时候,她才在婢女的搀扶下,很快下了马车。看了眼满是布衣士兵的校场,孟璇玑的美眸中,有一瞬间划过嫌弃之色。
这时,身边的婢女欢儿眸子一亮,便兴奋道:“小姐,大少爷在那儿呢!”
孟璇玑一愣,随即便顺着欢儿说的方向,转而看去,便见校场的左前方,孟艺身着赤黑色的劲装,英姿飒爽,很是俊朗。
眼中浮现一抹喜色,就见孟璇玑道:“快,咱们去找哥哥!”
说着,孟璇玑便提起裙摆,满脸笑意的朝着孟艺的方向而去。
那一头,孟艺正训练着新兵,那双鹰眸尤为犀利,唬的在场的新兵,皆是不敢松懈。
只是,习武之人通常耳力极好,一听到有脚步声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孟艺便下意识的朝着那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少女一袭粉色衣裙,矜贵而又清丽,朝着他缓缓走来。
“幺妹?”心下一愣,随即孟艺脸上漫过宠爱之色,吩咐了几句,他很快便朝着孟璇玑的方向跑去。
直到抵达孟璇玑的面前,孟艺才停下步子,满眼皆是宠溺,道:“幺妹怎的一大清早来这校场?莫不是想哥哥了?”
说着,孟艺怜爱的伸出手,自然而然的理了理孟璇玑的发梢,瞧的在场的一众人,皆是夸赞孟家兄妹感情甚笃。
孟璇玑见孟艺如此,倒也没有躲开,只习以为然那般,径直自怀中取出一方手帕,温柔的为孟艺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嗔怪道:“我若是不来找哥哥,哥哥是不是也不打算回去看我了?”
孟艺自从晋升骁骑校尉以来,好些日子都是不着家的,从前两兄妹还时常能够见上一面,如今却是好几日才能见到。
孟艺叹了口气,凝眸道:“幺妹,你这难不成是在怪哥哥?”
说着,也不待孟璇玑回复,他便继续道:“幺妹,哥哥如今堪堪当上骁骑校尉,总不能时常往家中跑,虽哥哥心中惦念你的紧,可将军这儿管得严,委实很难脱身。”
“我没有责怪哥哥。”孟璇玑闻言,却是难得的体贴起来,只一副伤心的模样,说道:“我自幼与哥哥最是要好,哥哥如今整日忙碌,我心中不仅惦念,还有担忧……最怕哥哥吃不饱,穿不暖,没的委屈了自己。”
如此的孟璇玑,看的孟艺心中一疼,下意识便摸了摸她的脑袋,温言软语道:“哥哥知道妹妹疼惜哥哥,心中很是开怀。等到忙过了这阵子,哥哥就带你去普陀寺上香,顺便散散心,如何?”
孟艺和孟璇玑之间的兄妹感情,看的一旁的婢女欢儿甚是感怀,只道整个孟府里头,要数大公子和自家小姐兄妹情深了,还有那三小姐……女相孟瑶,也是与自家小姐关系不错。
这一头,孟璇玑闻言,却是重新露出了笑颜,不待孟艺说话,她便道:“哥哥,妹妹今日让人做了点点心带来……想要看着哥哥吃完。”
说着,孟璇玑看了眼身后的欢儿,示意她将点心拿上前来。
欢儿会意,便立即提了篮子,送到孟璇玑的手边,与此同时,孟璇玑亦是接过篮子,缓缓掀开其中一角,笑的天真烂漫:“我记得哥哥最是喜欢吃芙蓉酥了,所以便特意让人做了芙蓉酥带来。”
瞧着如此温柔体贴,又可人的妹妹,孟艺便是再忙,也舍不得让她失了兴致,看了眼身后依旧练着的新兵,孟艺俊朗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来:“好,幺妹既是想看哥哥吃完,咱们便到一边儿去,哥哥也算是好好歇息一会儿。”
说着,孟艺伸手拿过孟璇玑手上的篮子,似乎是怕她累了一般,那股子体贴的劲儿,委实叫人赞赏。
孟璇玑倒也没有推脱,自家兄妹,早已习惯了这等子行为,点了点头,她便领着欢儿,很快随着孟艺到了一旁的草垛之下。
两人找到一处干净的角落,缓缓坐了下来,孟璇玑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欢儿,示意她去外头守着,欢儿心下明白,便识趣的退下了。
这时候,孟璇玑打开篮子,从里头取了一块糕点来,递到孟艺的面前,道:“哥哥,吃。”
孟艺爽朗一笑,便径直接过孟璇玑递来的芙蓉酥,瞧着很是开怀的便吃完了一块。
紧接着,他兀自拿了篮中的第二块,一边又问道:“幺妹近日在家中,可还是过的不错?”
孟艺和孟璇玑,同父异母,孟璇玑的母亲闵氏是御使大夫孟伏的嫡妻,而孟艺,则是外室的孩子。当年孟伏在机缘巧合之下,将苏子衿误认为是自己的孩子,后来有一天孟艺和他那个作为外室的娘找上了门,这才让孟艺认祖归宗了。
只是那时候,孟艺的娘已是染了重病,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不得不将孟艺送回孟家。那女子在孟府大抵过了一两个月的好日子,便重病不治,香消玉殒了。而孟璇玑的母亲闵氏却是个聪明的女人,因着府中没有男嗣,孟伏又极为看重孟艺,她便忍着心中一口气,将孟艺带到了自己的身边抚养,这样一来,孟艺的身份,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嫡子。
那时候孟璇玑还很小,孟艺又正是天真,两兄妹一处玩耍,久而久之,便关系极好。这一点倒也是让闵氏深觉安慰,她心下知道将来整个孟府都要交给孟艺,便也就对孟艺很好,如此一番下来,孟艺自是对她这个嫡母,孝顺有加。
原本现下孟艺不过是寻常关心问话罢了,但这话一出,便见孟璇玑吸了吸鼻子,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低声道:“有娘在,我又如何会不好呢?只是……其实也没什么。”
说到这里,孟璇玑抬眼看了下孟艺,见孟艺皱起眉头,她心下便有一丝得意泛起。
如今整个烟京最杰出的青年,便是她的哥哥,孟艺。而只要她稍稍用点计谋,哥哥便会因为怜惜她而为她出头!
见孟璇玑吞吞吐吐的模样,孟艺心下一紧,便立即拧眉道:“幺妹,可是谁人欺辱你了?告诉哥哥,哥哥一定为你出气!”
孟艺的话一出口,孟璇玑娇弱的身子便是一颤,只见她眼角有惧色浮现,便咬唇道:“没什么,哥哥还是不要问了。”
一边说,孟璇玑还一边故意摇了摇脑袋,看的孟艺心下,更是有些惊疑不定。
“妹妹,你告诉哥哥,有哥哥在,谁敢欺辱你?”孟艺放下手中的芙蓉酥,神色极为笃定。
这一幕落在孟璇玑眼底,心下便更是愉悦了起来,她微微咬着唇,楚楚可怜道:“哥哥,我……我好害怕!”
说着,孟璇玑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递到孟艺面前,眸底满是惧怕之色。
孟艺一顿,便立即接过孟璇玑递来的纸条,他沉默下来,一言不发的便打开了纸条,只是,当他看到纸条中的内容时,眼底立即便迸出了骇人之色,看的一旁孟璇玑心中惊讶。
没想到一向俊朗温和的哥哥,竟是也会露出这般神色……不过她心下倒是不害怕,只觉得自己此番的选择,没有错!
好半晌,孟艺都没有说话,直到孟璇玑忍不住要出声的时候,便见孟艺偏头看她,神色极为严肃:“幺妹,这是哪里来的?”
敛了情绪,就见孟璇玑泫然欲泣,颤抖道:“哥哥,昨夜……昨夜我和几位姐姐一起到画舫上玩闹,回去的路上……忽然便有飞镖朝着我飞了过来……我那时候以为是什么人故意开玩笑,就大着胆子将这纸条打开了,只是……只是看到这里头的内容,我……我好害怕啊,哥哥!”
一边说,孟璇玑脸上的泪水便立即流了下来,看的孟艺心中疼惜不已,只伸手为她擦了些眼泪,便沉声安慰道:“妹妹莫怕,那怪物应是早就死了,如何还能威胁的了你?伤害的到你?一定是有心人故意吓唬你,你……”
然而,孟艺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孟璇玑激动起来,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哥哥!那怪物还活着……还活着啊!我……我看见她了,青烟看见她了!那日在夜宴上……我看的清清楚楚,她杀了三姐的一个婢女,还……还对爹爹出言不逊!”
一边说,孟璇玑脸上的泪水还一边落个不停。只是,相较于方才的刻意,现下她明显是打从心底害怕的。
那日夜宴,孟艺因军营里头有事情,便没有前去了,后来楼霄专门封锁了消息,不想让东篱如此‘怯懦’的一面被百姓看到,便作了一番功夫。故而,这样一来,孟艺身处校场军营,如何能悉知朝堂上的事情?
听着孟璇玑的话,孟艺脸上不由浮现起惊骇之色,就见他站起身子,不可置信道:“幺妹,你说的可是当真?那怪物……当真没事,还出现在夜宴?”
说着,孟艺低头看向孟璇玑,沉眸道:“幺妹,你先不要着急,慢慢说清楚。”
孟璇玑见孟艺的反应如此大,心下更是有了几分把握,想了想,她便点了点头,缓缓将苏子衿就是孟青丝的事情,包括她昨夜听到的司言的事情,统统告诉了孟艺。
等到她说完,孟艺便沉默了下来,只是下一刻,便听孟艺忽然道:“幺妹,我们必须要先杀了她,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说这话的时候,孟艺脸上所有的爽朗和明亮,都消失殆尽,仅剩的只是狠辣与杀机,那鹰眸中盛满的戾气,看的孟璇玑一吓,不过,孟艺的话却是孟璇玑正想听到的,心下升起一丝喜色,却见孟璇玑咬了咬唇,惊疑不定道:“可是哥哥……那司言如此厉害,我们……我们当真可以做到吗?”
孟璇玑怕的,其实不止是苏子衿,还是司言的势力,她昨夜惊慌之下,回去后便让人打听了司言的为人,得到的答复,竟是更让她畏惧,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光是一个司言,便是让人疲于应对,再加上苏子衿背后的战王府……苏子衿本人的可怖……如此权势与手段,让她如何下手?
孟艺闻言,却是没有慌乱,只见他眯了眯眼睛,勾起一抹冷笑来:“现在可是在我们东篱的土地,任凭司言如何权势滔天,如何兵权惊人,也是要任人宰割的!”
异国他乡,即便他如何厉害,也不过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看着孟艺眼底的杀意与志在必得的自信,孟璇玑心下总算舒了一口气,她自小知道自己这个哥哥是个厉害的,只要有她哥哥在……一定,一定可以杀了苏子衿这贱人,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
……
三月二十九,烟京花灯节正式拉开序幕。烟京的花灯节,堪比各国七夕,大都是有情人之间相互馈赠,倒是极为盛大。
彼时夜色正浓,四处明灯璀璨,好不热闹。
篱河边上,有好几辆画舫停泊,那精致而奢华的画舫上,早已有歌姬舞女伺候在上头,与此同时,更是陆陆续续有翩翩佳公子打扮贵气,踏上了那画舫。
如此夜色,孟瑶领着婢女,兀自来到了篱河边观赏。
烟京是个繁华却暗潮涌动的地方,可这股暗潮,永远不能搬到明面上去。烟京百姓多通情而爱好诗歌,再加上多年战乱的阴霾,造就了此处的特殊国情。
这几年下来,烟京基本上没有发生过什么刺客、或者追杀一事。在这繁盛的都城之内,但凡发生腥风血雨,都与权力之争分不开干系,尤其是朝堂争夺,更是极为明显。故而,一旦烟京城内发生类似于锦都的那等子刺杀、暗杀事件,烟京的百姓便会群起而攻之,势必找到那毒瘤的大臣,万人奏请,株连九族!
如此敏感而多思的百姓,当真成了水流,载舟覆舟,不过一夕之间。这大抵是因为烟京委实是个文化大国,百姓一众,倒也算团结一致,尤其是皇城脚下的人们,更是懂得如何造势。
而这般的势态,便是出自右相钟离之手,当年钟离之所以被封做丞相,之所以被文宣帝看重有加,便是因为钟离奏请帝王,并得到准许,于两年之内,游说整个烟京百姓,齐力抵制纷乱。
如此千古举动,一旦成功,便是百世不衰的。因此,这些年来,上到帝王,下到臣子百姓,皆是依着章法来行事,如若有出现屠戮之人,百姓自是不会就此罢休,如此一来,但凡要追究罪责的,在烟京都是要讲究真凭实据,这也又间接导致了,楼霄不敢轻易篡位。
上有钟离牵制,下有百姓监视,如此严密的举措,委实很难废了楼兰,一举称帝!
烟京的安稳,直接便让孟瑶一类官员,安心出行了,即便是苏子衿来到烟京,她也一如既往,不曾多加过人手。而同样的,苏子衿在东篱、甚至是在来的路上,她会派人刺杀,可苏子衿一旦踏入烟京的土地,不在万不得已,她不会杀人。
因为她们都是聪明之人,知道轻举妄动太过愚蠢,但凡聪慧之人,都不会在烟京这个地方,使上死士。
放灯的时候,尚且未到,孟瑶戴着面纱,低眉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灯笼,心下不自然的便升起了一股子落寞。
东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其实也不过普通之人……不由的便有唏嘘划过,只是就在这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叫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哇,是颂字号画舫诶!”一个女子惊叫起来,眼底满是艳羡之色。
寻常时候,很少有人将颂字号画舫包下,毕竟万金之多,只烟京偶有贵胄庆生,倒是会如此作为。可今日乃是花灯节,委实日子特殊,若是有人包下这艘画舫,便大抵意味着,是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大手笔的。
“诶,你瞧,上头有人!有人!”另一个女子尤为激动,盯着那颂字号画舫半晌,似欲探个究竟。
随着那女子的声音落下,周围一众人便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那画舫缓缓而来,不多时便靠了岸。
里头有个黑衣青年,他似乎正指挥着掌舵之人将画舫靠向岸边,等到画舫沉浮停下之后,他才上了岸来,朝着另一头而去。
人群倒是极为配合,自发的便让出了一条道儿来,众人以为这青年要来接某家的小姐,却是不料,他走到两个人面前时,竟是拱手道:“爷,一切安排妥当。”
这话一出,众人便顿时明白了起来,原来是某个公子哥的下属领命买了画舫,顺带着前来迎接……只是,这下属倒也是生的俊俏,却是不知那位公子还有他心上人的小姐,是何模样?
如此想着,便有人顺着忽明忽暗的光线看去,只见那处站着一男一女,男子清冷挺拔,女子亦是生的媚骨楚楚,他们皆是穿着冰锦白衣,一个若仙,一个似妖,瞧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模样,委实的佳偶天成,叫人惊艳不已。
苏子衿……面纱下,孟瑶清丽的脸容有一瞬间狰狞起来,她紧紧握着手中的花灯,几乎将它捏碎。
“小姐。”一旁的婢女心红见此,不由心下一顿。
她顺着孟瑶的视线看去,就瞧着苏子衿和司言两人一副般配至极的模样,顿时便有狠厉之色浮现。
眯了眯眼睛,她便张了张嘴,嘲讽道:“小姐,你看那如此有伤风化的女子,竟是也敢出来招摇?瞧着那狐媚子的模样,莫不是歌姬一类?”
虽然司言和苏子衿已然是夫妻,但这烟京的百姓并不识得,如今心红这般一嘲讽,在众人眼中,便也就变了味道。
东篱是礼教严格的国家,素来也有男子为了博美人一笑,便花重金包下画舫的事情发生,不过那些个公子小姐的,大都是遵循着礼数,再加之多是有着婚约之辈,彼此又带了许多随从婢女,如此之下,便是无人再谈及有伤风化。
只如今,眼前这两人虽是金童玉女的,但这般十指紧扣……委实有些作风不好。
心红的话音一落地,便听周围一众人,皆是指指点点,原先的艳羡,也一时间变成了不屑。
孟瑶闻言,却是暗道这心红的愚蠢,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岂不是丢人现眼?
心下正想要训斥,便听那一头,青茗嘲弄的一勾唇,说出来的话也甚是泼辣:“呦,我瞧着是谁呢?原来是左相大人啊,怎么遮了脸不让人瞧见了?莫不是以为故意使人给我家世子和世子妃泼脏水,就没人认得你了?”
青茗的话一出,在场众人便纷纷将视线落到了孟瑶的身上,一时间,原先那些不注意的人,皆是有些惊诧起来。有些认得孟瑶身后的婢女的,自是惊呼着孟瑶的名字。
心下有恼火之意升起,孟瑶缓缓摘下脸上的面纱,平静的脸上有冷斥之色划过:“心红,你怎的如此口无遮拦,难道不认得那是大景的世子和世子妃么?”
孟瑶的斥责一出来,心红便立即会意,咬了咬红唇,便见她下跪在地,故作慌张道:“大人饶命,奴婢先前没见过世子和世子妃……奴婢该死,都怪奴婢一时口快……奴婢愿受惩罚。”
这话,便是顺着孟瑶递来的竹竿往下滑了,恰好心红没有出席那场夜宴,不认得苏子衿也是情理之中,最多便是责她一个口无遮拦的罪。
瞧着这对主仆如此会演戏的模样,那一头,苏子衿却是言笑晏晏,眉眼温软道:“可怜见的,竟是吓得这般厉害,不过本世子虽是心善,却也不是烂好人,左相大人身边的奴仆一个比一个凶悍,一个比一个想要栽赃陷害本世子妃,希望左相大人回去之后,好好调教才是,否则这一众信赖左相大人的百姓,可都要以为,这些人,都是因为左相大人的教导,才……如此尖酸刻薄、心狠手辣!”
一边说,苏子衿还一边好似胆小害怕的模样,径直便往司言怀中缩去,看的司言心下深觉好笑,瞧着苏子衿的目光,更是暖了几分。
孟瑶见此,心下自是明白苏子衿的暗喻,她如此说法,不仅是告知众人,这等子事情已然发生了不止一次,而且还赤裸裸的在暗示,她孟瑶就是个尖酸刻薄、心狠手辣的人,只有这样的主子,才会教导出不止一个的下作奴才!
瞧着周围一众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开始狐疑起来,孟瑶心下有些恼恨,苏子衿很聪明,聪明在于知道她最怕什么,她一手被百姓捧出来,若是百姓开始怀疑她,她这左相,也是当到头了,毕竟她手中的实权并不多,若是没有用了……想来楼霄一定会毫不犹豫,将她放弃。
青葱的手指微微捏了起来,那骨节泛白的颜色,在暗夜之中,几乎窥探不到。下一刻,就见孟瑶攒出一个笑来,略显无奈和不忍,说道:“世子妃若是介怀,便再将这奴仆带去斩杀好了,反正心蕊也……哎!本相教导不周,她们心直口快,到底也是要受到惩戒的。”
孟瑶一字一顿,全然是在强调苏子衿的狠辣,她的言下之意,便是说心蕊遭到苏子衿的毒手,如今心红也许也会……
尤其她生的清丽,苏子衿太过妖媚,如此一番对比下,众人便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孟瑶,而视苏子衿作狐媚的女子。
只是,出乎孟瑶意料之外的是,苏子衿闻言,却是丝毫没有惊讶,只见她一个蹙眉,那弱若无骨的身子便立即半靠在了司言的怀里,虽面色依旧从容,可眉眼间却有无辜之色浮现:“阿言,为何在左相大人的眼中,我竟是如此丧心病狂的一个人呢?分明心蕊……就在咱们驿站内啊!难道我好心宽恕那婢女,倒是错了?”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司言便拥过她,清冷的嗓音出乎意料的温柔,道:“子衿,谁是毒妇,谁是良善,大家都是有眼睛看,有脑子会思索,不会相信她的片面之词。”
这话,便是在说孟瑶是毒妇,苏子衿是良善了。且,司言如此说,众人谁还敢为孟瑶出声?
烟京百姓大都好面子,若是他们出声,岂不是承认自己就是有眼无珠,将毒妇看作良善之人,且还是不会思索的愚蠢之辈吗?
不得不说,司言捏住了这七寸蛇身,如此一句话下来,便是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孟瑶眸底有冷色划过,险些露出气恼的神色,暗自吸了一口气,她才缓缓笑道:“想来是本相误会了世子妃了。”
现下这个时候,她自然不能如何与苏子衿针锋相对,她素来在人前便是极大度,也极良善之人,若是在此让百姓怀疑,今后对她的质疑声,也将会越来越多。
“罢了,不过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误会罢了,本世子妃还是受得的。”苏子衿不以为意的一笑,艳绝的容色依旧矜贵十足,看的在场百姓,好一阵赞赏。
心蕊自然早早便被苏子衿下令处死了,她本就不是良善之人,如今这般姿态,也不过是要让众人偏向她罢了。
在大景她可以不顾声名,可在东篱却是完全相反,想要彻底毁了孟瑶,便得先毁了她的根基!
瞧着苏子衿这般‘委屈’的模样,司言心中倒是一片柔软,凤眸深邃,便见他看也不看孟瑶,便冷冷道:“咱们走罢,与这等人多言什么?不过是自降身份。”
说着,司言搂住苏子衿的纤腰,便转身离开了。
一时间,众人的眸光,便是都落在了孟瑶的身上,一想到方才是事情,众人看孟瑶的眼神便全然变了味道。
感受到那刺人的目光,孟瑶暗自咬牙,下一刻,便见她平静一笑,甚是怜悯道:“心红,虽然世子妃心善没有追究你口无遮拦之罪,但本相作为你的主子,不能徇私枉法,平白包庇了你。”
心红闻言,立即便咬唇跪地,俯首道:“大人说的是,奴婢罪该万死。”
“既然如此,心蓝。”孟瑶眸光一顿,面上依旧不忍,
一听到孟瑶唤自己,心蓝便拱手道:“大人。”
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心红,孟瑶道:“将她带回去,领五十鞭笞!”
五十鞭笞,俨然便是能将人打去半条命的,一瞧孟瑶如此,便有人点着头言孟瑶赏罚分明,可与此同时,却也有其他人对此,起了狐疑之心。
只无论如何,苏子衿如今的这一举动,间接便是在一群百姓心中,种下了疑窦,尤其是由于花灯节的缘故,河岸边的百姓,委实许多。
心蓝呼吸一滞,却没有迟疑,只拱了拱手,应了一声便将心红拿下了。
看了眼苏子衿和司言如此一副绢蝶情深的模样,孟瑶心下有鲜血一滴滴落下,那森然刻骨的恨意,仿若滋生的剧毒一般,张牙舞爪,甚是骇人。
……
……
苏子衿和司言,很快便登上了画舫,这颂字号画舫极为奢华,同时也比其他的画舫来的平稳许多。
逡巡了眼四周,苏子衿兀自开口笑道:“阿言,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花灯节的夜游,倒也算是惊喜,只是苏子衿不知道,司言耗费了几天时间,莫不是造了艘画舫?可仔细想来,当真造画舫,可不知这么两三天。
“子衿,你闭上眼睛。”司言抿起薄唇,淡淡道。
闭上眼睛?苏子衿一愣,有些诧异于司言这厮的神秘,只是她方愣神,便见司言上前一步,自她身后将她的眼睛捂上,清冷而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
“随我来。”一边说,他一边靠近她的耳畔,即便是只听声音,也极为撩拨人心。
脸色有些发烫,苏子衿眨了眨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划过他的掌心,一瞬间让司言身子僵了僵,有心动的感觉,飘然升起。
性感的喉结微微一动,他便走到她的一侧,长臂依旧伸着,大掌捂住她的眼睛,两人朝着画舫的另一头过去。
苏子衿一路被蒙着眼睛,心下却很是信任的随着司言的脚步前行,直到有风拂起她的发丝,司言才缓缓将手拿了下来。
一时间,视线开阔起来,渐渐远离河岸与人群的画舫行在河道中央,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隐约有一大片的暖色光芒随水流而来。
苏子衿心下一顿,便见整个河上,有无数的河灯打着旋儿顺流而来,那极为温柔的光晕,委实令人入迷。只这时候,不远处还有许多花灯飘来,一个个低飞向上的花灯,就好似点燃了整个夜空一般,比起繁星还要璀璨异常。
隐约之中,她仿佛看到花灯之上,绘着什么图案,只隔得太远,她便全然看不清什么。
桃花眸子一亮,苏子衿不自觉的便伸出手,试图接过其中一个低飞的花灯,只奈何,那花灯临飞到她面前的时候,竟又打了个转,朝着上头飞去。
这一头,司言见此,却是一个轻功跃起,径直便将其中一个花灯拿到手中,转瞬之间,他便又飞身到了苏子衿的面前,沉默着将花灯递到了苏子衿的面前。
青葱玉指搭在薄纸之上,苏子衿低眉看去,只见花灯之上,有白狐顶着一张兔耳朵,它拿着一把伞,站在屋檐下,仰头看着屋顶上方披着蓑衣的白狗儿。
旁边题有一行字,如此写道:雨已经有些大了,世子还不进来么?
瞧着这样有趣的花灯,苏子衿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暖流,脸上的笑颜,也一瞬间舒展开来,甚是美好。
苏子衿记得,司言曾说过,她是披着兔皮的狐狸,那么如今画中的那只狐狸,不是说她,又是谁?就连那对话,也是司言回锦都的那一日……那下雨的一日,苏子衿所说的话。
苏子衿弯唇,轻声问道:“阿言,这只白色的狗儿莫不是你罢?”
这幅画显然便是出自司言所作,只是,苏子衿不明白,司言这等清贵的人,如何会将自己比作是狗儿?
“是我。”司言凝眉,面色清冷依旧,却是有些不自然道:“他们说,我在你面前像它。”
司言想要画下苏子衿让他心动的每一刻,所以便将苏子衿画成了一只披着兔皮的狐狸,可他思索了一番,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动物。于是,他便找来了落风和宫苌,询问了一番。
结果得出的结论,便是他在苏子衿面前,正如从前长宁王妃养的一只唤作豆豆的犬儿,即便司言想要反驳,也一时间很难澄清。
于是,他倒也不计较,便径直将自己画成了这般模样。
苏子衿闻言,不禁抿嘴一笑,甚是愉悦道:“阿言,这狗儿与你确实相像,只那时,你待我可不似这般温和。”
说着,苏子衿便又看向上空,心下倒是想要再看一看其他的花灯上,又画了什么。
只是下一刻,便见司言一跃而起,径直又抓了两三个花灯下来,将其一个个递给苏子衿,好让她瞧个仔细。
苏子衿熄灭了手中的花灯,将其妥帖放到一旁后,才拿起另外两个,挨个看了过去,里头的场景,无一不是两人共同经历的,无论是地宫的那个怀抱,还是幽蝶谷的朝夕相伴,亦或者是两人分道扬镳时,那决绝的场景,一幕一幕,勾起了苏子衿的许多回忆。
她看了眼司言,不禁弯起眉眼,呢喃道:“阿言,谢谢你给我的惊喜,我甚是欢喜。”
话音一落,她便踮起脚尖,红唇落在他如玉的侧脸上,满心欢喜。
他花了这样多的日夜,为她造了这样一场盛大的梦境,花灯上一笔一划的勾勒,皆是他夜以继日的结果。这漫天的绚烂,几百个花灯……如此浪漫,她如何能够不感动,不欢心呢?
只是懊悔,自己竟是误解了他,还那般不讲道理的责备着他,全然没有顾及到他的心情。
感受到那温热的唇瓣落在自己的侧脸上,司言微微抿唇,径直便将苏子衿纳入怀中,他垂下眸,薄唇轻轻含住她的朱唇,眼底满是情动之色。
夜色正好,花好月圆,正是浓情蜜意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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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uli忠犬柿子好歹也浪漫了一回哈哈~
花灯上的图,详见101章——司言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