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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这么虚张声势”苏应衡神色从容,语气平淡,“你父亲正在警局接受调查,不如去看看,他这么多年,隐藏了什么秘密?”
赵从霜脸色骤变,不复刚才的耀武扬威。
“你说什么?”她险些拿不住手里的骨灰盒。
苏应衡:“你连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却不敢接受现实么?”
说完不再跟她废话,仔细地揽住艾笙往外走。
“我爸怎么会在警局?”艾笙神色复杂地问道。
苏应衡眼底隐着碎光,既觉得庆幸,但从艾笙的角度出发,又生发出无尽的悲哀:“当年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顿了顿,他给出提示,“卓嵩醒了。”
艾笙心脏猛地一揪:“他说了什么?”
见她眉宇间浮现焦急忧郁,苏应衡有种把谜底无限推迟的欲望:“当心脚下,等到了警局就知道了。”
上了车,保镖前面开道。
艾笙扭头透过后挡风玻璃往外看去,一辆红色沃尔沃跟在后面。
是赵从霜的车。
从她紧跟不舍的车速来看,应该是满心焦急。
但一直没有超过他们的车。
这会儿知道了轻重,嚣张气焰总算有了弱化的趋势。
艾笙抿了抿唇。眼前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挡住了。
“我先送你回家去吧”苏应衡想了想,怕她等会儿太激动。
艾笙的产期越来越近,他不想她有任何风险。
“我也是当事人之一,有权利当面知道事情的始末”艾笙将他的手掌拉下来,清亮的眼眸坦诚却又充满韧性。
苏应衡微叹口气,“那你要答应我,等会儿要克制情绪,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艾笙点头:“我知道”她能失去的,已经很少。
到了警察局,有位身穿制服的挺拔男人站在门口,等苏应衡一下车,两人握了握手。
“周局,一点家事,没想到会惊动你”苏应衡脸上挂着处变不惊的微笑。
随着“嘭”一道关门声,赵从霜神色焦躁地跑过来问道:“我爸呢?”
苏应衡三人下意识皱眉。
这发号施令的口气……
苏应衡冷笑:“赵小姐,我们不是警察,你问错人了。”
面对他脸上的冷色,赵从霜不禁瑟缩了一下。
碰了钉子,不再逗留,转身往里面跑。
“卓嵩把什么都招了。荀智渊本来就是被保释出院,现在又故意伤人……”周局隐晦地透了口风。
苏应衡公事公办地说:“遵纪守法是每个公民的指责,谁也不能例外。”
周局了然地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苏应衡带着艾笙往这位里面走。
还没走进调查室,赵从霜尖利的嗓音破空而来:“我爸怎么会故意伤人?你们弄错了吧?一定是有人陷害!”
“这位小姐,你情绪不要激动。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与其在这里大喊大叫,不如去给你父亲请问好点儿的律师”警察刻板地答道。
艾笙和苏应衡适时进去。
赵从霜像是抓住了浮木,一把拽住艾笙的衣服,面向警察:“你看,她可是大名鼎鼎的苏太太,苏应衡的老婆!你们抓的可是她的亲生父亲!我人微言轻,可你们总得看在她的面子上吧?”
她是真的抓瞎了。想用艾笙的名头狐假虎威。
苏应衡一把拂开她的手,眼底凝着一层坚冰:“离她远点儿。赵小姐也太高看我们。不管是谁,也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错了就是错了,我们尊重事实。”
他这样通情达理,警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既然口口声声说要守规则,等到律师来了之后,众人才见到荀智渊。
二次入狱,荀智渊一夜苍老。眼角皱纹丛生,头发被焦虑染白。
“爸爸!”赵从霜哭喊着扑到铁栅栏前。
艾笙僵立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一丝不忍从眼底划过。
苏应衡怕她情绪起伏太大,紧紧握住她的手。
艾笙反握住,从中汲取力量。
“是你,对吗?”荀智渊没有看向自己的女儿,目光定在苏应衡身上。
“报警的人是卓嵩,和我没关系”对于他的指认,苏应衡矢口否认。
荀智渊冷冷地哼笑一声,“瑞信旗下的国际医院,可不是一穷二白的混混能住得起的。”
“何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我要的是真相”苏应衡耐心耗尽,不想和他扯闲篇。
他们两个之间的哑谜,听得艾笙一头雾水。
她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徘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苏应衡眼眸深邃:“不如让你父亲,亲口告诉你,当年他和你母亲争执的理由是什么。”
荀智渊脸色突地僵硬起来。
“你别信口雌黄!当年的事情,早就盖棺定论。爸爸身体不好,他是你们的长辈和亲人,难道你们就能眼睁睁看他在里面受罪吗!”赵从霜情绪压抑到极点,终于爆发,指尖险些戳到艾笙鼻尖上。
苏应衡上前半步,将艾笙挡在自己身后,“我还什么都没说,就是信口雌黄?还是赵小姐未卜先知,连别人还未说出口的话都能料到?”
赵从霜肩膀一绷,“我……我要是有那么大能耐,用得看着爸爸在里面受罪?”
“赵小姐也太妄自菲薄,你的能耐可是有目共睹。你父亲对你疼爱有加,为了能给你一个宽松的生活环境,他竟然想在你母亲去世之后,将你带回和原配夫人组建的家庭里。两人意见不合争执起来,才酿成悲剧!一个原本幸福和谐的家庭彻底融进阴影里,赵小姐,这里面难道没有你的关系?”
艾笙呼吸陡然一滞,眼眶线条绷到极致。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年父亲不仅出轨,还堂而皇之地要求将私生女带回家里抚养,甚至一怒之下,将母亲推下楼?
“你说和母亲争吵,是因为发现她和其他男人有染……原来都是骗人的,哈,亏我因为和燕槐在一起,每天都在祈祷你和妈妈的原谅!你真可怕,太可怕了……”情绪沸腾到极致,反而吞噬掉所以表情。
“少血口喷人!为了能让自己安心,什么话都能编得出来吗?脏水全都泼到我和爸爸身上,你们就能毫无罪恶感地活下去!我不会让你们如意!永远不会!”赵从霜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头发都在激动的情绪里变得乱蓬蓬。
惜命的人,一定不会放过垂死挣扎的机会。
“卓嵩醒来之后,将当年的事情供认不讳。他亲口指认,当年为了你的事情,艾笙父母多次发生争吵。而将艾笙母亲推下来的那次,最为激烈。为了能获得法官同情,在江家人面前不至于罪大恶极,所以他把那次争吵背后的过错,全都推到艾笙母亲身上。可能你们谁都没想到,真相还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
艾笙嘴唇颤抖,泪光摇曳地看着栅栏里,僵坐的荀智渊,“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荀智渊眼神空洞,像失了魂魄。
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没什么好说的。”
“赵从霜在你心里,真的那么重要吗?就因为妈妈拒绝让她到家里来,你就狠心将她从三楼推下来。当年……当年她为了和你结婚,冒着和外公断绝父女关系的危险才达成心愿。你就这么对她?你就这么对她!”悲愤的泪水决堤,艾笙两手抓着冷冰冰的栅栏,喑哑嘶吼。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倒在血泊里的死不瞑目。
自己的丈夫不仅背叛家庭,还将私生女凌驾于家庭之上。
母亲是多么骄傲自尊的人,她离世的那一刻,该多么苦涩,不甘,绝望!
一想到这儿,就像有一把刀在艾笙心里乱捅。
“你不仅对她没有丝毫的温柔仁慈,还在她死后,还将过错全都推到她身上!让所有人都误会她是个红杏出墙的坏女人!你对得起她吗?”艾笙哭到四肢发软,仅仅靠着手在栅栏上的抓力,避免自己往下滑。
苏应衡怕她摔倒,及时将她抱到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安抚她的情绪。
荀智渊嘴角动了动,“可她有了外心,是事实。她是多么骄傲的人,君若无情我便休。秦馨莲才冒头而已,她就不愿意跟我说话,不愿意跟我睡在一张床上。平时看着和我恩爱,不过是不想其他人察觉,演戏罢了。她不想再要我,就去找了别人。我和她,扯平了。”
“什么叫你和她扯平了?你欠她的,永远还不完!”艾笙抖着肩膀,从苏应衡怀里抬起头,激愤地说道。
“女人的心眼儿就是那么小,只装得下一个人。一个表面爱妻如命,实则朝三暮四的男人;一个为了私生女,可以完全不顾她心情的男人;一个夺去她生命,却把所以罪责推到她身上的男人,凭什么一直霸占她的心!以前外公看不起你,我还为你伤心委屈。可现在,我才知道,他老人家是对的。你配不上我妈妈!”
“住嘴!”荀智渊被她的指责刺激得脸色涨红,“不要忘了,我是你的父亲!正是因为我,才有你的出生!”
“哈!哈哈……”眼泪顺着艾笙通红的眼角不停滚落,她喉咙里却溢出凄凉的笑声,“如果知道,离你远远的,就能保全妈妈的性命,我宁愿自己从未出生过!”
到了现在这一步,他竟然还不觉得自己有错。
艾笙只觉得不远处,被铐在椅子上的男人无比陌生。
他还是那个小时候手背过去,没一会儿就能变出一个毛绒玩具的父亲吗?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艾笙的下唇,被自己咬出血来。
心里太痛,反而忽视了身理上的。
“我也从未想过得到你的原谅”荀智渊垂着眼,低低呢喃。
不知是说给艾笙听,还是他自己。
艾笙大口喘气,窒息般地憋闷。
苏应衡不想让她留在这儿,面对死性不改的荀智渊。
他低声哄她:“把这里交给律师,我们先出去。”
“等等!”脸色同样不好看的赵从霜适时出声阻拦,“你请的律师,到底是来帮我爸,还是推波助澜?”
苏应衡锋利的眼刀扫过来,“著名的刑法律师都不能入赵小姐的法眼,我也无能为力。如果你对我不放心,那就另请高明。”
赵从霜还要说话,就被荀智渊抢先:“从霜!算了。”
赵从霜怔了片刻,晃悟荀智渊是在妥协。
她脸色刷得褪尽血色,失神叫道:“爸!”
“不要再多说。你不要管我,离开这个地方,好好生活。出狱的这段时间,都是我偷来的。现在,我的运气用完了。”
艾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苏应衡带上车。
她眼睛发直,脑袋到现在都还是木的。
把自己变成一座雕塑,就能屏蔽外界的任何信息。
多么希望汹涌的内心,哪怕有片刻安宁。
“别伤心,你还有我,有孩子。不会因为对某个人的失望,变得一无所有”苏应衡嘴唇贴在她耳旁,轻声说道。
艾笙身体动了一下,她闭着眼,怕一睁开泪水会骨碌碌地掉下来。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妈妈在被他推下来的那一刻,会是多么绝望。除了对死亡的恐惧,还有对最亲近的人彻底的死心。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她无措地将手指插进头发里,呼吸间全是眼泪的腥气。
苏应衡抱紧她:“你不能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如果你妈妈还在世,她最大的希望,肯定是要你幸福,平安,快乐。你要做的,就是活成她想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