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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沈风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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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沈风翎五月初五送春宴,如今正值春暖花开时节,还有一个月余。

    沈太师之所以特特提出来,是因为那时距宁王和沈风斓的大婚之期已不远,按照礼俗,沈风斓那时该在深闺之中闭门绣花。

    偏偏长公主最疼侄儿辈,想让宁王和沈风斓能在大婚前多加接触,日后方能和睦。

    沈风斓心思灵透,听沈太师提到宁王便明白了,当下应承他绝不会在宴上失礼。

    ——这是句空头白话,更失礼的事情,早就已经发生了。

    离了正房,她抿着唇一言不发,路上遇见的丫鬟婆子朝她行礼,她也没看见。

    沈府上下皆知沈风斓将要成为宁王妃,只当她是待嫁之心忐忑难安,故而也没有在意。

    待走出正屋大院外的穿堂,转过紫檀木架子的大插屏,隐隐听得身后有人在呼唤。

    沈风斓停下脚步,转身看去,十步开外一个笑盈盈的少女迎了上来。

    她一袭绿裳,衬得肌肤雪白,面庞和沈风斓有三分相似。

    只那一双眼相去甚远,一个浓眉圆眼稍显稚气,一个柳眉杏眼顾盼生姿。

    原来是柳姨娘所出的三小姐沈风翎,比沈风斓小了一岁,尚未行及笄之礼。

    “二姐姐。”

    沈风翎笑着迎上来,双手自然而然地挽着沈风斓,一副亲热模样。

    “姐姐今日去得早,也不等我一等。”

    往前走便是抄手游廊,两侧种满了翠竹,沈太师最喜翠竹的品性,清正中直。

    沈风翎的衣裳融入翠竹之色中,叫她一时看得晃眼。

    不过须臾,她面上露出淡淡笑意。

    “我昨夜喝了两杯也去迟了,哪里知道你比我更贪杯呢?”

    话语间似乎和浣葛她们戏谑沈风斓一般亲热,只是趁势拂了她缠在自己臂上的手,又扶了扶头上那支金丝缠枝步摇。

    她不惯与不熟悉的人如此亲近,何况沈风翎是庶妹,并非一母同胞,难保和自己同心。

    沈风翎顺着她的手看向那支璀璨的步摇,金枝底下缀着两朵叶形石榴花,就连纹路都清晰可见。

    那是去年沈风斓的及笄礼,宫中贤妃赐的贺礼中极其寻常的一件。

    贤妃,宁王的生母。

    沈风翎的眼神暗了暗,有些不自在地将双手垂下。

    “是啊,”她喃喃地解释,“昨儿是父亲的好日子,有众多贵客前来……”

    她说到这里一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沈府昨夜的确来了许多贵客,只是那些贵客要说话也是找沈风斓,关她一个庶女何事?

    想到沈风斓那里众星拱月,她也不过饮了两三杯酒,此刻自己要是承认喝多了,岂不显得轻狂?

    待要转移话题,沈风斓的神色却比方才还柔和了些,拍了拍她的手。

    “我不胜酒力,还要回去歇歇才好,就不陪你说话了。”

    沈风翎正愁不知拿什么话岔开,见她如此说,乐得顺着她的话。

    “那二姐姐快些回房歇着罢。”

    沈风斓也不多客套,点头一笑,便由浣纱扶着走过了抄手游廊,往内院深处而去。

    沈风翎站在原地,望着青石径上零星飘落的凤仙花瓣被沈风斓的裙摆拂起,微微地打了一个旋儿又落在了青石上。

    再抬眼去看沈风斓时,只看见重重叠叠的丫鬟婆子们的背影。

    身后的丫鬟见她呆立半晌,便轻声道:“小姐,二小姐已经走远了,可以不必目送了。”

    嗤。

    她眸中掠过一丝不屑,嘴角翁动了两下,到底没有说出来。

    何必解释?

    就让丫鬟觉得她是在目送沈风斓好了。

    就好像她的父亲沈太师,分明是忌惮沈风斓外祖家的权势不敢随意续弦,偏还要装出一副为嫡妻守孝三年的赤诚来。

    “咱们也回去罢。”

    她敛了目光,径直朝着抄手游廊一侧转去,转入抱厦之中。

    地上零落的凤仙花瓣被踩在绣鞋之下,鲜嫩的汁水溅出,花香浓郁中带着腐烂的气味。

    沈风斓身后的仆妇,见她若有所思,都识趣得跟得远了几步。

    只有浣纱敢跟上去,和沈风斓说起了悄悄话。

    浣纱的娘是沈风斓院子里的掌事妈妈,她又是沈风斓身边的大丫鬟,自小跟她一块儿长大,自然比旁人有脸面。

    浣纱轻声道:“小姐,你和三小姐怎么不如从前亲热了?”

    沈风斓听了不禁错愕,“我从前和三妹妹很好么?”

    如果很好,为什么深冬时节掉进冰湖中的沈风斓,在醒来第三日才等到沈风翎的探望?

    她就是由此判断这姐妹二人从前并无多少情意,所以对沈风翎只是淡淡的,尽一个做姐姐的情面罢了。

    浣纱反而被问住了,“小姐就这一个姊妹,大少爷又常年在外……”

    她在说自己应该和沈风翎好,而非是从前的确好。

    沈风斓放下了心来,看来她的判断并没有错。

    浣纱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问题,忙道:“从前是小姐年少,如今就要出阁了。姊妹应该更亲热,哪有反而更疏远的?”

    她的口气格外老道,不像是个丫鬟,倒像是个看透世情的老妈子。

    俨然是古妈妈的口气。

    “你觉得,三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随口一问,却让浣纱皱起了眉头。

    看来浣纱还是火候不够,嘴上劝自己和妹妹交好,实际上自己心里也不喜沈风翎。

    “三小姐总是打量小姐,衣食住行总要比着小姐似的。”

    浣纱半晌憋出了这么一句,她娘曾经告诫她,做奴婢的不能议论主子的是非。

    她严格遵守娘亲的教诲,不敢说沈风翎的不是。

    “就是这样。”

    浣纱的话说得很委婉,但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她不喜欢沈风翎总是窥视她,戴什么簪子穿什么衣裳,都能刺激到沈风翎敏感的内心。

    她极力掩饰自己嫉妒的眼神,却连浣纱这样年轻的丫鬟都瞒不过。

    沈风斓现下是性命难保,哪里顾得上异母的一个妹妹?

    她现在头疼的是,如何让皇上收回成命,取消她和宁王的婚约?

    传闻这位宁王有其母贤妃的风范,温厚贤良,文雅谦逊,是难得一见的翩翩佳公子。

    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夫婿,她连找点由头退婚都找不出。

    她一双秀眉峰峦叠嶂地聚起,犹如水墨画般浅淡,又隐着动人风景。

    一面想着,八幅马面白绫裙下的双足脚步渐缓,玲珑的刻丝绣鞋忽然微微并拢立住。

    她如何忘了,五月初五的送春宴!